《另一个故事》锦婵

18、第 18 章

　　那是个闹市中有点旧了的小区，房龄不是特别长，没有电梯，但是因为交通便利，房价一直居高不下，按照当事人的描述，是男人买给他的情妇的。
　　不过韩素对于在这里逮到男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既然处在离婚的关键时期，男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女人知道他的事，像情妇的住处、公司这种敏感的地方，是会最早避开的，况且就算他出现在这里，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亲密的接触，他来这一趟，不过是寻求个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果然，八点左右，情妇一个人从小区里走出来，打了辆车走了。
　　“要不要跟上去？”
　　褚清看过韩素档案袋里的照片，认识那个女人，问。
　　“不用了，等下去她公司那边等，我下去买个早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韩素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打开门下车，褚清也跟了下来。

　　因为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间，早餐店里的生意基本上都结束了，热辣鲜香的食物所剩无几且都变得半温不热的，香也不香了，只剩下感觉能在脸上糊一层的油腻味。韩素皱了皱眉，沿着到处扔满垃圾袋的街边走，问褚清，“你想吃什么？”
　　褚清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起了个大早，胃口还没打开，只想闭上眼回去继续睡觉，“什么也不想吃，你看着来吧。”
　　韩素又瞄了两眼门前冷落的早餐摊，转身进了一家小超市，围着货架转了一圈，拿了两个面包两瓶酸奶。
　　褚清坐上车以后就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韩素撕开包装袋开始吃面包，鲜奶的手撕面包，很有嚼劲，酸奶有点凉，韩素拿了一瓶贴到褚清脸上，褚清抖了一下立刻坐直了，眼神茫然地看着韩素，韩素笑笑。
　　褚清揉了揉眼，眼角有点发红，他一直留着那个板寸，一长了就去剪，倒是没什么可乱的。他把酸奶从韩素手里接过来，问韩素，“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会不会有危险？”
　　韩素噙着酸奶的吸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们真的很少做这种事，有专门的地方，比如私家侦探干这个，再说我们也没有经验，不容易得到能用得上的资料，只有特殊的客户才会有这种需求，我们就是尽力试试，不用非得怎么样，没什么危险。”
　　褚清盯着韩素看了几眼，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不过也许是因为中间缺的那三年，他现在已经不太能准确判断出来韩素的一些小动作了。
　　褚清把酸奶打开，跟喝水一样三口两口喝完，把瓶子往韩素那边一递，又抱着胳膊靠到了椅背上。
　　“你睡吧，有事我叫你。”
　　韩素把垃圾一起装到袋子里，扔进车旁边的垃圾桶，又用湿巾擦了擦褚清的手指，说。

　　十一点多女人从公司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在打电话，虽然韩素大约知道这一天也是白跑，但还是尽心尽力地跟了上去。
　　女人进了一家咖啡店，没选靠窗的位置，韩素便把褚清叫醒了，跟他说了一声自己也跟了进去，发现女人坐在里面的一个角落里，韩素坐在她的对角线方向，离得挺远，但是也能看清那边。
　　半个小时以后，男人出现在了她旁边，两个人对面坐着低声说着什么，并没有亲密的举动，但是感觉上一眼又能分辨的出来那种亲昵的感觉。
　　韩素把单反从桌子下面对着那边拍了几张照片，都很普通，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韩素把凉掉的咖啡喝完，带着相机走出去，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过了不大一会儿，男人和女人一起从里面出来，男人自己开车走了，女人回公司。
　　褚清把照片翻出来看了两眼，似乎已经预见了韩素会被骂，于是道，“如果被骂的话，你通常都怎么办？”
　　韩素没说从来没被骂过，因为褚清不是笨蛋，就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还能怎么办，站直听着呗，大多数时候人家看我认错态度好，骂几句也就让回去了，不会怎么刁难。”
　　褚清试着回想了一下小时候被老师骂的场景，要不就是面壁，要不就是罚站，他是没当回事过，但有好多小朋友，都会站在那里淌眼抹泪，他没见过韩素被骂，猜不出他会怎么样。
　　“现在回去吗？还是怎么样？”
　　“你困吗？要不送你回去睡一觉，等快下班的时候再过来。”
　　“你为什么选择跟女人，不选择跟男人？”
　　褚清忽然问，韩素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怔了一下，摸摸头顶，“没有规定说一定要跟谁的，我也不知道，看到的时候就想跟她了，没想过为什么。”
　　“哦。”
　　“别回去了，还去公司那等着吧，万一她再提前走了。你上这边来，我开过去。”
　　褚清虽然没有证，他会开车韩素是知道的，不过韩素还是拒绝了他，“也不远，我开过去就行了，等到了我睡一会儿，你帮我盯着。”

　　韩素把车停在那女人公司的拐角处就睡了，褚清让他到后面去睡，还能舒服点，韩素抓了一下褚清的手，把靠背放下，呢喃了一句什么，褚清没听清，他就睡着了。
　　褚清从车上下来，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在附近走了一圈。周围是银行区，来来回回的人都衣着光鲜，神情冷峻脚步匆匆，似乎每个人都有国家大事等着他们回去处理，褚清只觉凤凰堆里进了一只鸡，难免自惭形秽。
　　他第一次开始想，是做错了什么，变成了今天的这个自己。
　　网上经常会有一种言论，说小孩子长大以后，很多的人都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个自己，褚清小的时候没有过什么具体的梦想，整天就是托着韩素到处疯玩，看见不顺眼的人打一架，打输了被揍一顿，或者打赢了回家之后等着人家家长找过来被他妈揍一顿，虽然怎么都逃不了那一顿揍，但打赢的时候还是会高兴。
　　很小的时候韩素一看他打架就吓得在一边哭，褚清撵他又撵不走，所以常常一开始就下狠手争取速战速决，后来大点了之后韩素虽然不哭了，又会在旁边跟着拉架，吓得褚清总怕他会被误伤，后来啊，后来韩素知道劝也没用了，就在书包里随身带着药跟酒精绷带什么的，等褚清打完了，他帮着处理伤口。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人不知不觉地长大，也许是在草长莺飞的时节里，也许是在风吹过去的一个个夏天里，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褚清才忽然有点觉得，他跟身边的这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越来越远了。

　　褚清抖抖衣服上的烟味，轻轻打开车门上去，韩素侧着身蜷缩在座位上，他好像又瘦了，敞开的外套里衬衣缠在腰上，只有那么一截。
　　韩素昨天想说什么褚清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知道韩素的意思，你想要什么，想怎么样，想待在那里，我都可以，你为什么还要跟别的人搭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韩素不知道的是，褚清正是不想这么像寄生虫一样什么都靠他，所以才不介意谁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对他来说，欠别人的，比欠韩素的，更让他安心。
　　他觉得自己跟韩素之间就像是陷入了一个魔咒里，韩素在无限制地担待容忍他，而他却越来越因为这份无节制的大方开始鄙夷自己。
　　有时候褚清甚至会想，如果韩素不是韩素就好了，是个随便别的谁，那么不管是谁欠谁，他也不会在意。

　　韩素睡得很沉，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褚清出于各种心理并不太常跟韩素遇上，但是看到韩素这么辛苦的样子，又觉得也许自己应该不让他这么牵肠挂肚得好。
　　四点多，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女人突然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东张西望的，褚清直觉要发生点什么事，打开车门站到了地上，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走过去把孩子塞到了女人怀里。
　　褚清想拿单反拍照，又想起来他根本没用过那玩意，再把韩素叫起来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什么，褚清来不及细想，快走几步对着女人过去，错身的时候用肩膀在女人胳膊上碰了一下，另一只手从孩子头上薅了几根头发下来。
　　孩子“哇！”一声惊天动地哭了起来，女人双目园睁，“干什么！”
　　褚清把手收到口袋里，吊儿郎当摇头晃脑似笑非笑回头瞅着女人，女人见势不对，骂了一声神经病钻进一辆出租车里走了。

　　褚清回到车上，韩素听见动静动了一下，然后就坐了起来，戴上眼镜，看着褚清，“我睡了多久了？有没有事？”
　　褚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韩素，把事情说了一遍，问，“有没有用？”
　　韩素也拿不准，不过如果有用的话那就是铁证。
　　“以后还有这种事的话，你叫我一起出来。”
　　褚清摸了摸鼻子，不大自在地道，“反正我也没事在家闲着。”
　　韩素不置可否，把褚清送回家，又去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