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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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其实非常奇妙，如果你要寻找一个人，好像到处都是茫茫人海，可当你不是那么想看见谁的时候，又觉得大家都生活在方寸之地上，无论是早上起床之后买个豆浆还是在大街上上个公厕都能遇见。
褚清在认人这方面有些迟钝，或者说他一般不把看过的人放在心上，所以某一天在洗一辆糊满了泥的桑塔纳2000车主总盯着他看的时候，褚清有很长时间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在脑子里搜寻了好一会儿，回忆着出来的这段时间都见过谁，又侧过脸往那个男人脸上看了几眼，才勉强有点明白了。
是跟韩素一起吃饭那天碰到的那拨人中的其中一个。
褚清大概可以猜到那个人在想什么，要不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劳改犯’是什么德行，要不就是揣摩这人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褚清可以肯定那个年轻警察会在茶余饭后不经意地把他的事露一嘴出去，但不会正经八百地大肆宣扬。
不过褚清依然明白这个活他也干不长了。
老板说得很婉转，最近生意太差，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请褚清另谋高就，工资还多给了三天的。
褚清猜不出老板是心存善念还是怕他来闹事，毕竟，人们就是这么矛盾，一边恐惧，一边痛恨，不过他也懒得猜，只拿了自己该拿的钱，多出来的又塞回了老板的手里。
那个人是怎么跟老板说的呢？
你还不知道给你干活的人是个劳改犯吧，这样的人你也敢用？
或者，要是让大家知道了那是个进去过的人，谁还不嫌晦气在你这洗车啊！
褚清一向缺乏想象力，也想不出更多精彩热闹的对话了，不过无论怎么说，也就是在这方面打转吧。
褚清把钱塞进裤兜里，扫了一辆小蓝车在街上慢慢溜达，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猜测哪个会是跟他一样身后背着烙印的人。
他并不愤怒，也不绝望，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可能夸张或者扭曲了一些，但是确有其事。
难道要跟每一个看不惯自己在背后窃窃私语的人拼命吗？
还是把敢说三道四的人都一个个捅了？
褚清没有反社会人格，也不想报复谁，他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待着。
从以前上学的时候，褚清就知道自己挺受女生的欢迎，尽管他总是冷着脸，对谁都不假辞色。
韩素说那是因为他身上有种神秘跟冷酷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窥其中的秘密，褚清觉得好笑，因为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觉得烦躁，懒得说话而已。
不过现在褚清对此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不能说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女人都对他着迷，反正从刚够年纪进酒吧的女生到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愿意请他喝酒。
开始的时候褚清还觉得别扭，不想不劳而获，不过就像林悦说的，反正你什么都没做，人家愿意请，就请好了。
林悦是衬衣帅哥。
再就是，有一次没人请客，褚清自己付账的时候知道价格以后差点想赖账。
“你怎么不去抢？”
褚清出于愤怒，一边愤怒一边挨边掏自己的口袋。
“就这样还那么多人无偿排队请你呢，你说，是你有问题，还是价格有问题？”
林悦站在吧台里面皮笑肉不笑地问。
然后褚清就对被请客的事处之泰然并且开始喜闻乐见了。
韩素发现最近褚清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因为快要临近年关，行里能结案的案子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无论是律师还是当事人都希望尽早结案过个好年，因此他这个打下手的天天都忙得像个陀螺，这边跑完那边跑，哪边需要哪边就顶上，几乎每天下班回到家都十点十一点的了，可褚清竟然还经常不在家。
不用说，韩素也知道他工作的事大概告吹了。
或许还不是第一次。
韩素唏嘘之余不止一次想问问褚清在干什么，为什么那么晚还在外面，可一是他知道褚清很烦被人管着，二是他也找不到自己能这么问的立场。
无论他自己怎么想，在褚清看来，他就是同学，最多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
也好久没有和褚清一起吃饭了。
早上他上班的时候褚清还没起，中午又没时间回家，晚上回来的时候要不褚清还没回来，要不就是已经睡着了。
韩素把抽屉里的钱拿出来点点，前几天的时候还是他当初放进去的那些，这几天开始少了，这么说，褚清手里没有钱了。
韩素把提示银行卡余额的短信翻出来看看，又捏了捏钱包里的现金，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
自从打定主意不顾家人的反对坚决转了这个专业以后，虽然爸妈每个月还是按时把生活费打到卡里，但韩素再也没动过一分了。如果连经济都独立不了，还谈什么思想的独立，这是他对自己自作主张的执拗与坚持。
好在他成绩一向不错，奖学金加上打工的钱支付生活开支绰绰有余，又跟原来学经济的同学一起捣鼓了一段时间股票，运气不错，好歹弄了辆车。
房租每个月两千，水电燃气费什么的三四百，再加上油费伙食费，每个月至少要四五千的开支，如果仅仅是靠打发叫花子估计都不够的一千块钱，恐怕吃屎也吃不饱。
除了车之外，韩素实习以后没有时间弄股票了，就把手里的一点钱做了个风险挺大的理财，目前还没亏本。
褚清不是个会开口跟人要钱的人，所以必须保持抽屉里面有足够的钱，韩素揉了揉额角，盘算着什么时候取钱出来补上。
“我说，你天天在这边泡着，有没有兴趣打工？”
在酒吧里待的时间长了，褚清才发现老板秦耀只是挂名，管事的其实是林悦。
“怎么，今天老板又喝多了在家睡觉呢？”
现在除了晚上回去睡觉的时间，褚清从人家一开门就开始泡在这里，差不多天天待到打烊，比正式员工都常驻。
“这次不是，今天他腰疼。”林悦眨了眨眼。
褚清理解了好一会儿，表情突然就变得有点复杂。
以前他真不知道，不知道林悦只是看起来良善，其实是个腹黑，秦耀正好相反，一脸冷漠不理人，熟了之后才发现他性格单纯有点像小孩。
“你俩玩得挺开啊！”
褚清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喝了一口加冰威士忌，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心里还是身边都空荡荡一片。
“反正来来回回都是这个人，怎么样也无所谓吧。”
褚清抿抿嘴唇，就看到传说中‘腰疼’的秦老板一脸麻木地进了门，脱了外套随手一扔掏出手机就开始玩游戏，于是只好换了话题，问林悦，“我能干点什么？”
这里的驻唱歌手不止一个，风格也不统一，有热烈的有安静的有缠绵悱恻的，有怀旧有古风也有旅行，甚至歌手的品质也参差不齐，有次褚清眼睁睁看着一个一开口就跑调的歌手硬是一连来了三天，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里每天的上座率竟然还都不错，也不知道请人到底有什么依据。
“没有规律可言，就是秘诀啊！”
林悦这么说。
“日复一日守在固定岗位上天天做着一样的工作的人，从今天可以一直看到十年之后，每一天都像在复制黏贴昨天一样，只有在这里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是会开怀一笑还是沉醉其中，或者只是听一段让人身心宁静的背景乐，每天都不可预期，不是更让人期待吗？”
所以在被林悦问，“今天的歌手缺席了，你要不要上去试试？”的时候，褚清没有太多挣扎就答应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唱得多好，而是因为这里需要的只是一个救场的人，俗话说，救场如救火。至于那个人唱得好与不好，似乎并不重要，而且林悦说，如果没人点歌，他会按时间付钱。
客人对于这里歌手整天换人这件事大概早就免疫了，所以在褚清坐上那张高脚椅的时候下面没什么反应，不过也许是因为褚清从穿着打扮到气场都实在不像个唱歌的，要不就是他两手空空连个装逼的工具都没有，反正褚清在那张凳子上足足坐了三五分钟，也没有人开口，然后就有一些玩味的目光开始投射在他身上。
褚清不是个会怕被人看的人，特别是现在这样，只有头顶上一束光，别人能看见他，他看不见别人。
耳机里面传来林悦的声音，清淡地像一阵风，他问，“怎么样？”
褚清一只手按在耳机上，抿抿嘴唇，想发表点感想，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好歹放点音乐吧，我总不能干唱。”褚清小声道。
林悦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行，要什么？”
褚清想了一下，开口道，“一次就好。”
那次看电影是三个人一起去的，韩素在网上定的票，褚清付的账，在电影院里坐下的时候褚清在中间，右边是倪亦然，左边是韩素。
褚清记得很清楚，那天倪亦然穿了一件碎花的连衣裙，他还在心里吐槽过土，韩素很少见地穿了一件休闲白衬衣，因为少见，他盯着韩素看了好几眼，笑他说穿得像是去约会。
他自己穿的什么，褚清却记不清楚了。
也是在那天看完电影之后，他就进了局子了。
高脚椅前面放着立麦，不知道是因为几乎每一个过来唱歌的人都拿着一种乐器，还是纯粹装模作样。
前奏像流水一样贴着地面传出来，是电影原声带，褚清有一次在监狱里面听到，沈腾的声音有着他那个年纪的人让人难以想象地干净，少了杨宗纬的沙哑感慨，多了清新治愈。
想看你笑想和你闹想拥你入我怀抱
上一秒红着脸在争吵下一秒转身就能和好
不怕你哭不怕你叫因为你是我的骄傲
一双眼睛追着你乱跑一颗心早已经准备好
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
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
世界还小我陪你去到天荒地老
在没有烦恼的角落里停止寻找
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慢慢变老
你可知道我全部的心跳随你跳
褚清闭着眼，看见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窗外一颗大树，斑驳的树影映在韩素身上，韩素咬着嘴唇用细长的手指在帮他写作业，写完了一份，又是下一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