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何》阿杂

9、第九章

　　百草堂，百草堂，百株野草齐聚一堂。
　　丹师，药师以外的所有都居住在百草堂。地方最小，人最少，也最杂。平日出门走动半天，见不到人影，如今隔壁园子住进了上百糙汉子。每日天未亮，小珠儿他们晨跑时，隔壁园子，隔着那么大一个园子的距离，都能听见那些人精神饱满的哼哈声。人单力薄，他们几个是无论如何比不过对方的。且，对面原名江园现改名山玄居的新主们，起的比他们早，睡得比他们晚，跑的时间比他们长。小珠儿惊觉，原先她的日子十分逍遥。宁姑娘终归只是一名符箓师，不知晓剑修的修炼法门。
　　而，七药阁没有正儿八经的剑修夫子，所有剑修全是自学成才。可以说，七药阁的剑修不是最厉害的，但绝对是路子最野的。
　　山玄居的勇士们中出来一个担任夫子，完全在意料之中。
　　可是小珠儿上课的时间不太多。
　　因为忙。
　　忙什么？当然是忙着在一个月内办好宗门大比的准备事宜啦。
　　首先，一一通知各大门派新的赛点，安排迎接与下榻。有些已经提前出发前往山玄剑宗的，还要另外请人接来陀山。
　　然后，根据各宗门实力与恩怨，将他们妥善安置在不同堂阁，各个堂阁扫榻相迎，采买各种物资重新布置客居。
　　再次，人事安排，比赛场地，大赛流程等等。
　　时间紧促，人手不足。每个人白天黑夜地连轴转。只有房珀闲着。一个凡人，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手不能抬，肩不能扛，不闲着还能干嘛。
　　小珠儿就不明白了：“咱阁主为什么要接下这差事，吃力不讨好，咱们七药阁又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以示己身实力，烧钱费劲还要出大赛奖励，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呀。”
　　宁姑娘摸摸她的小发髻，说：“你也该见见世面了。”小孩子的头发柔软，手感甚好。
　　嗯？小珠儿又问：“姑娘，你提前拜入七药阁，那这次大比你要上场吗？”
　　堵心，不摸了。宁姑娘恹恹地回：“结丹以上，我去走个过场，到时候直接投降。”
　　小珠儿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宁姑娘说：“几十年没动手，手生，手滑怎么办？”
　　对，刀剑无眼，平安至上。
　　阁里大肆操办大典，他们也吃到了甚多好处。他们园子经过一番修葺一番移花接木，那是亭台楼阁两相宜，湖光水影迷人心。畜牧场养了好些黑鸦与狗，药圃种满了不知名草药，水里更是飘着颜色纷乱的花儿，黄心兰，紫谭花，白玉荷花，不一而同，宁姑娘的三间花房也是摆满了各种赏心悦目的植物，就连家具，都焕然一新。
　　得了好处，小珠儿不惜贡献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小纸人，还跟宁姑娘讨了她全部的存货，加起来过一万小纸人。小纸人虽做事不够细致，但力大无穷，弹跳力一流，最重要的是，不怕苦不怕累，只需少少灵力，就能够久久地干活。百草堂的管事来求过小纸人，宁姑娘自己不事经营，总算知道白给不是各道理，遂拒了。那夜火符烧山事件曾经见过的布道人，也曾来过，宁姑娘琢磨着不能留个修为歧视的坏印象，遂再拒。布道人是一言堂的长老，元婴境，请求被拒后，其他人便不抱希望，踏踏实实做事。谁知一日，小珠儿哒哒哒跑到百草堂的回事处，啪地一下放下一个大布袋，说里边有大约一万个功能各异的纸片人。
　　彼时，小珠儿并不知道她的大布袋价值几何。
　　百草堂管事为表谢意，特意拨出一笔大款给她装修湖园。小珠儿美滋滋的，好像也不亏嘛。
　　自那天后，小珠儿发现，师兄师姐们有时间坐下来喝下午茶了。她才得知，她出名了。
　　七药阁人手是个难以一时解决的大问题。本来三木阁和一言堂商议，雇佣大批山下的修士帮忙。花费灵石倒在其次，怕就怕，有人心怀鬼胎趁机作乱。形势比人强，只能顺势而为，也未必会引狼入室。
　　在这个时候，小珠儿一出手，自然名成利就。
　　纸傀儡不是没有，好用的，贵；便宜的，劣。小珠儿的小纸人综合素质颇为过得去，寻常能卖到五万灵石。
　　师兄师姐们感叹，虽七药阁弟子大多富裕，但小珠儿这般，五万灵石随便送出去的，还真没有几个。
　　就这么简单的，湖园玉的一家，名声传扬开来。不时有弟子假装路过，看看湖园是否被装扮的富贵逼人。
　　玉的一家，这个称号，则是因为他们六个人人均佩玉。三位师妹戴手镯，三位师弟挂玉佩。修士饰物多为灵器，佩玉者少，而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佩玉，便十分引人注目。
　　在小珠儿的脸被晒黑了几个度，离大赛日程还有十日的时候，湖园迎来了它的客人。
　　宗门百花齐放，以三宗四门实力最强。
　　百草堂江河湖海四园，湖园最小，只接纳四门之一的独爇门弟子。来了两百余人，其中一位化身，三位元婴，一百九十七名结丹金丹修士，二十名资质上佳特许随队观战的弟子们。主楼三十二间房间不管如何都是不够住的，于是，他们提前在主楼旁边建好了两栋围楼，每栋楼一百间房，主楼也空出二十六间，多出来的屋子作客人的杂物间。
　　小珠儿惊奇地看着来客，原来剑修还能是这样的呀。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同爹爹很不一样，不可否认，他们长得十分好看。水墨般的弟子服，腰间佩一把长剑，气宇轩昂，步履从容，一动一静仿若画中人。再瞅瞅不紧不慢摇团扇的姑娘蒲柳似的身姿，如果他们比赛遇上？小珠儿摇摇头，投降好，投降好。
　　到了下午，小珠儿想多见见别人家的修士，故在家吃。
　　重笙的手艺，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见长，味道一般。煮出来的东西，味道从一而终，也是能耐。
　　九月二十日，天气依然炎热，没有丝毫转凉的迹象。为保门面，肯定不能在大树地下吃面的，不得已，他们团团坐在一楼的小厨房里边吃。头上那个汗呀，有天气热的，有灶膛热的，有面汤热的，有辣椒热的。鬼知道，重笙为何放辣椒。
　　小珠儿摸摸自己的黑脸蛋，估计能煮鸡蛋了。她咕咚咕咚喝水，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有人小声说“就是这里”，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后，进来了八位客人。
　　生意做多了，她下意识数了人头。独爇门的弟子来吃饭吗？不应该啊，结丹早辟谷了。难道，是来给小弟子们做吃的？真是好师兄。
　　小珠儿心头火热，腾的一下站起来，锅里还有面，不知道他们介不介意。
　　贝勤朗环顾四周，皱了皱眉，他对那位没动筷子的结丹修士说：“不可随意带间杂人等来此处，这次我不告诉师长，下不为例，你们赶紧走。”
　　房珀随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退到宁姑娘身后。楼老爹也默默站起来。
　　包鑫面不改色，放下了筷子，只手攥紧拳头。
　　重笙觑了觑宁姑娘神色，然后继续吃面。
　　宁结丹好脾气地说：“阁下说笑了，他们都是七药阁弟子，住在湖园，自然吃在湖园。贝公子，大家同住二楼，以后常见面，不如现在彼此认识一下。”
　　“怪不得七药阁立阁两百年毫无进益。一介凡人，如何与我们同住一楼？”说话的是刚才带路人的声音，脸上尽是快要溢出来的嫌恶，“你赶紧叫她走，筑基的勉强可以留下，其余人等，立刻离开此处。这件事，我们会与回事处说。”
　　宁结丹摇扇的手顿住，她抬头望向说话的人，长相秀气，眼高过顶，她不客气地说：“小珠儿说过一句话，现在我想送给你。你是个人，别忘了你生而为人的本分。你一日未得证大道，你一日是个人。”
　　贝勤朗闭了闭眼：“既已修道，便是修士，不是人，你当自重身份。”
　　小珠儿死死咬住牙关，以免自己说出什么话来。
　　宁结丹冷冷一笑：“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站起来，又说，“我是修士，亦是人。小珠儿，你要愈加勤勉修炼，来日把他们揍趴在地上，堂堂正正告诉他们，你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