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何》阿杂

8、第八章

　　新弟子入阁，幽兰心里高兴，没计较他们的态度，见大伙高兴，便离开了。
　　师兄们带着小珠儿他们买买买，满载而归。
　　小珠儿磕着瓜子，问：“姑娘，我们要不要盘个店面呀？以后我们修炼，师兄们可以陪着啊麽。”
　　房珀点点她的小脑袋瓜：“盘，怎么不盘？啊麽等着我们家小珠儿盘呢，可别让啊麽失望。”
　　宁姑娘不甚在意：“可。”
　　四人转而聊其他。
　　小珠儿又抓了一把瓜子：“外海的宗门最近可有得忙了，一会儿神箭楼重现，一会儿地崩山塌，师兄说，这次天灾死了好多人，地崩源头附近，好些宗门险些灭门。”她叹息，“好可怜呐。”
　　小小年纪，虽伤怀人命，不达己身，感情终是敷衍。
　　包三金扯扯嘴角，翻了个白眼：“更可怜的是活下来的人。从前多风光，往后就有多落魄。往日人敬你三分，他日人尽可欺。”
　　小珠儿生气：“你能不能想点好的，一天天的伤春悲秋，我的裙子借你穿呀。”
　　包三金说：“喝茶，消消气。我这不是在改呢吗，积习难改，需要时间。假以时日，我也能同你一般，相信人间值得。”
　　小珠儿原谅他了，然后问：“神箭楼什么来头？怎么它一出现，各大宗门都遣门派精英前往？”
　　难得，包三金来了兴致：“你可知，神箭楼楼主凭着一己之力，花了整整千年，造出神箭楼。楼主成名已久，不可考究。只知道那个人用各种木材造出可容数万人的海上楼阁，楼里种植奇花异草，人间奇景。听说，楼主将他的秘籍藏品全都收在里边，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神剑破灭，传说中的破妄斩鬼刀。可惜神箭楼设有阵法神隐和御守，至今无人能破。”
　　“神隐？御守？”
　　“神隐本是修士消除自身气息的隐匿功法，不知何方高人竟帮神箭楼楼主设下将整座神箭楼笼罩在内的隐匿阵法，世上独此一份。”
　　宁姑娘听着有趣，不禁加入了嗑瓜子队伍。
　　“每个宗门大阵必有御守阵法，以抵御外敌。似七药阁，只要不是外海九宗来犯，护山大阵可保七药阁无虞。神箭楼御守，”包三金笑了笑，“九宗合力也破不了。”
　　“哇，这么厉害。”手里的瓜子不香了，小珠儿问他，“神箭楼楼主有没有后人吗？”
　　“不曾听说。”
　　“那位前辈箭术很高超？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不知道。”
　　炎炎夏日，宜吃西瓜。谁知一刀两半，中空。
　　小珠儿谴责地看着他。
　　包三金就说：“神箭楼千年前初次出现，造楼又是千年，楼主天纵奇才，也要时间修炼吧，几千年前的事情，如今都是传说。你以为楼主是你邻居啊？有什么疑问跑过去问清楚。”
　　小珠儿赶紧斟茶认错，讨好地说：“三哥哥，口渴了吧，喝茶，喝茶。”
　　包三金瞪眼：“包鑫，不是包三金。”
　　“啊，那你之前怎么不纠正我呀？”
　　因为包心不好听。何况，小孩子不认字，家中四个大人也不认字吗？他万万没想到，她这么叫，她家里人也就随她了。
　　饭后，秉着长长见识，最好顺便接个任务，争取晚餐吃食堂的想法，六人顶着猛如虎的烈日前往长安堂。
　　长安堂，是两日来见过最热闹的地方。三五个白发老人做一堆，身边跟着一群少年少女，传唱药名，传递，翻晒，收检，归拢，井然有序，人们脚步匆忙，动作麻利。
　　热情似火，小珠儿被炎热搅坏的心情愉悦起来。
　　快乐是会传染的。
　　一个老人家走过来，乐呵呵打招呼：“诸位可是玉的一家？”
　　“哈？”
　　老人家继续说：“哈哈，你们是湖园的小弟子吧？川连小子说过你们今日下午来。我叫温浼，是这里的管事，你们先看看我们怎么做，等下照着做就行，很简单的。”
　　确实简单，就连房珀，骑着纸鹤也能勉强坚持半个时辰。
　　之后他们赶往长安堂的食堂，却被告知，因为他们是七药阁特别邀请来的，所以七药阁免费提供半年的伙食。
　　一把抹掉头上的汗，小珠儿笑着说：“真好，谢谢您。”
　　包鑫翻了个白眼。
　　吃食味道一般。也是，大铁锅做出来的，味道能好到哪里去，吃过食堂的人都知道。白水煮小白菜，加盐；白水煮肉，加盐。还不如重笙平平无奇的厨艺。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小珠儿自此过上湖园-食堂的自我修炼生活。直到一个半月后，传来地崩中存活下来险些灭门的山玄剑宗投靠归入七药阁的消息。失了栖身之所，同门尽数丧命，没落已是必然之事。然而烂船还有三分钉，山玄剑宗是当今三大剑宗之一，有些宝贝留存下来却成了催命符，山玄剑宗为了从各大宗门的觊觎中，保住性命，断臂求生。
　　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七药阁阁主与山玄剑宗宗主有旧，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对于七药阁众弟子而言，这个消息简直晴天霹雳。医者救死扶伤没错，他们欢迎山玄剑宗加入，而且，以后遇到打打杀杀的场面，七药阁的长老们也不至于抓破脑袋抓壮丁。但是，本该山玄剑宗操办的，不久后的宗门大比，由七药阁负责。一身的玉白菜装扮啊，原来只是三五十个壮丁出来丢人，现在，邀请各方英豪前来围观，主动出丑。
　　为此，小珠儿第一次见到走路带风的包鑫。
　　在去迎接新同门的路上，小珠儿问他：“鑫哥哥，你高兴什么？”
　　包鑫笑着说：“见到有人比你惨的时候，心情自然好。”
　　“我不懂，别人惨，和你心情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幸灾乐祸，懂吧？这是变态心理，你不要学。”
　　“难道不是因为那天子规师兄逗弄，你记仇吗？”
　　“哎呀，被你识破了。”
　　忒小气，忒记仇。小珠儿腹诽。
　　他们要去的，是山腰之上的樨玖阁。他们六个人汇同原山玄宗门的不到百位弟子，一起参加拜师典礼。
　　川连师兄引路，一路给他们介绍。
　　小珠儿趴在窗户往下看，一山揽尽夏秋冬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在小珠儿的啧啧称赞中，他们很快到了樨玖阁正堂。
　　百级青石台阶，二十四扇重铁大门，飞檐，画壁，石雕梁柱。
　　质朴，厚重。
　　一点都不恢弘，一点都不像个宗门主殿。
　　天上飞鸟，水里游鱼，周围花草树木环绕。
　　小珠儿很喜欢这里。她不再说话。
　　进入主殿后，他们被大大吓了一跳。
　　天啊，新同门好凶！腰间佩剑仿佛要滴出血来！
　　小珠儿一个退步，嗖地躲到宁姑娘身后，紧紧揪住她一脚，才敢慢慢弹出头来。看一眼，缩回去。
　　大多是同爹爹差不多的美男子。肌肉虬札，血脉偾张。不同的是，整个人如利剑出鞘，眼风似刀，看一眼短命十年。
　　止婴儿啼哭，效果奇佳。
　　房珀同楼老爹齐齐退了一步。川连则趁着身边便利，躲到自家师长身后。余宁姑娘，包鑫和重笙，直面风雨。
　　偌大的正堂，落针可闻。
　　宁姑娘自诩见惯大场面，将小珠儿扯出来，恨铁不成钢：“站好了。”
　　对面为首的人放轻声音说：“别怕，我不杀你。”
　　更怕了。
　　那人又说：“以后大家毗邻同居百草堂，多多指教。”
　　小珠儿想哭不敢哭。苍天在上，信女祈求一道天雷了此残生。
　　宁姑娘还是疼小珠儿的，她说：“你别吓她了，转过身去。”
　　那个男人才正眼看她。
　　满堂新人中，只她一人身穿弟子服，一枝独秀。泼墨般的乌发，扎着堕马髻，腰间插一把素面暗纹团扇，手腕戴着白玉镯。容色中上，凭着颜色与气质，生生压住了一身的玉白菜装束。最出彩的莫过于她那双透彻的丹凤眼，透着股无所畏惧的劲。
　　他看见自己狠厉的脸。
　　他转过身去。
　　然后是一番尚算其乐融融的拜师大典。
　　因着山玄剑修的缘故，小珠儿有幸见到，七药阁的客卿长老，第一剑宗名扬四海的剑修钟有望。介于青少年的样貌，温温和和的。他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暖融融的，像要把人吸到他身边去。
　　小脚一伸一退。小珠儿凝凝神，打住。牛鬼蛇神共聚一堂，她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