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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汴梁东南二十里外的连山铺,夜阑人静时分一匹白马披星戴月而来,急急的马蹄踏在土路上扣扣作响。马上的人白衣飘飘,身后还带着一人,背着药箱,却面如土色,紧紧抓着骑者不敢松开。到镇上最大的客栈前勒马停住,白衣人跳下马,又转身扶着另一人下来,匆匆拉着往大门冲了过去。
      “开门,开门!南边来的白氏夫人休息了没有?汴梁请的大夫到了!”
      伙计连忙开门,早有白府仆役上前来迎自家二爷,引着二人上楼来至白夫人的房门前。
      进了门,带小儿窗前问询探脉,诊断下来果然还是风热,只需略用些汤药,休息一两日便可痊愈。白玉堂松了口气,向白夫人笑道:“这下不用疑虑了,小孩子家,偶感个寒热平常得紧。嫂子是关心则乱。”
      “云生向来壮实,一下子病了我当然焦急。”白夫人三十许的年纪,是个极有风韵的妇人,闻言抬手拢一拢鬓边散发轻轻一笑,“倒劳烦二弟星夜奔波。”
      “云生是我白家的独苗,他若有个意外怎么得了?我自然要赶来的。”
      白夫人含笑,客客气气地答谢了大夫,又抬头道:“二弟,白家人丁单薄,你大哥生前只留下这么一脉香火。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成家,给云生在添几个弟弟呢?”
      “我。。。”白玉堂迟疑片刻,直视着白夫人的双眼慢慢说道,“嫂子,白玉堂是白家的不肖子孙。我已有倾心相许之人,长伴此生,不做第二人想。那人,他是个男子。”
      “什么?”白夫人一惊,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此事非同一般,二弟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绝不更改。”
      “你,你。。。”白夫人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长叹一声,“你自小便是宁折不弯的脾气,从不听人劝说;这一次。。。唉!你既已定下主意,嫂子怕也难让你回心转意,只是那人是何人?可还配得上我二弟的人物品貌?”
      白玉堂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放出光来,连声音也忽然柔和了许多,微笑说道:“他叫展昭,是这世上第一等重情重义,有胆识,有担当之人。嫂子若不信,到了京里可以打听一下。他官至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在开封府中任职。”
      “他是朝廷命官,四品的大员,怎么会和你。。。”
      “他早年也是江湖中人,是赫赫有名的南侠,与我正是脾性相投。”
      “可他毕竟是个男子。。。”
      “嫂子,白玉堂与展昭是心心相印,不在乎世人评说。”
      “唉。。。”白夫人叹气,手扶额角道,“我头痛得很,今天实在乏了。二弟,此事暂且打住,明日再说吧。”
      “如此,嫂子早些休息。”白玉堂神色一黯,退出了房门。

      第二日天未交午,又一匹高大骏马驰入了连山铺。马上的人也是到客栈前下马,草草吩咐了小儿饮饲马匹,便一边往里走一边唤堂中的人:“玉堂!”
      此时白玉堂正懒洋洋坐在大堂里喝茶,同时盘算着如何游说嫂子。闻言一抬头看见来人,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猫儿,你怎么来了?”
      “我今早晨从宫中回来,才知道你金华的嫂子来了。”展昭进门放下剑说道,“你小侄儿的病怎么样了?”
      “小风热而已。那小子壮得很,吃一副药就没事了。”白玉堂手一挥笑道,“倒是你,又入宫值夜了?一宿没睡怎么不歇着?还大老远跑来这里!”
      “我是担心你这里寡嫂幼侄,又生着病,一个人怕支应不开。”
      “净瞎操心!还一帮子下人呢,都是吃闲饭的?”白玉堂笑骂,眼中盈盈如汪着春水,手上更轻柔地掸去他衣上的灰尘。
      展昭微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拂遍自己周身,更替自己理了理头发,正了正发带。身上心里都暖融融的,一夜未眠的疲惫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我带你去见我嫂子!你样子乖巧些,定能讨她喜欢。”
      白玉堂拉着展昭上了楼,一路细细叮嘱,到了白夫人房门前轻敲两下:“嫂子,展昭来了!我带他来见一见你。”
      房门推开一道小缝,白夫人闪身出来,脸上薄有愠色:“轻点!云生喝了要刚睡着,看吵醒了他!”
      白玉堂笑嘻嘻地告罪,旁边的展昭拱手施礼道:“在下展昭,见过白夫人。”
      白夫人这才仔细瞧他,眉修目俊,气朗神清,倒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心里虽称赞,面上却不动声色,略微福了一福淡淡道:“原来是展大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白夫人客气了。叫在下展昭即可,不敢称大人。”
      “礼数废不得。”白夫人语气一变,肃然道,“你们的事,我已听二弟讲了。不知展大人对此有何话说?”
      展昭心里一跳,转头去看白玉堂。后者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一只手在身体的掩护下悄悄握住了他的。展昭定下了心神,不避不让地迎上白夫人的视线,郑重答道:“此事千真万确。”
      白夫人沉默,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流转。那两个是一模一样的笃定,只是一白一蓝的衣袖下两只手紧紧交缠在一起。轻咳一声暗示,见那两只手犹有留恋地分开,才低垂着眼帘说道:“展大人,我今日斗胆,称您一声‘展昭’。二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说长嫂如母绝不为过。你们的事,我原本不该干涉;但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谈谈,不知你可愿意听?”
      “请白夫人赐教。”
      展昭毫不犹豫地随白夫人向旁边厢房走去,白玉堂追上两步在他耳后低语:“别紧张,我在外面。”
      回答他的是浅浅一笑,展昭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跟在白夫人身后进了房门。
      雕花的木门在展昭身后合上,房里静悄悄没一点声音。白玉堂呆呆站了会,又往院中石凳上坐了一会,不消一刻却坐不住,站起来前后左右地乱转。
      嫂子掌管着白家大江南北的生意,可不是普通女人,她会对猫儿说什么?若是指责怪罪倒还罢了,展昭绝不会被人吓住;就怕她软言哀求。。。那耳朵根子比豆腐还软的猫怕要受不住。。。
      展昭,展昭,我知道你对女子一向和善,有求必应,但今天你如论如何也得给我硬起心肠来!我嫂子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都别松口!大不了,大不了过后我替你负荆请罪去!
      他在院中如热锅上的蚂蚁,耳听房门一响急忙回头去看,却只见自家嫂子独自走了出来。
      “嫂子。。。”白玉堂迎上去,欲言又止,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
      白夫人神色沉静,看不出是喜是怒;反手轻轻掩上房门,看向白玉堂的目光虽平和却多了种陌生的东西,令人心慌。
      “现在轮到你了。说吧,是从此迷途知返,回家娶妻生子,还是继续和展昭在一起,从此白氏族谱上除名,死后葬不进祖坟,入不了宗祠?”
      温软的语音,讲出的话却不啻千钧重棒,狠狠砸在白玉堂头上。当即灰白了脸色,白玉堂低头沉默半晌,缓缓站直了身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本是不肖子孙,对不住白家列祖列宗,他日黄泉之下,自去领罪;展昭待我至诚,一片真意,唯我心知。我自觉竭尽全力尚难以报答,怎能辜负?”
      “二弟,你可想好了,此事重大,容不得意气用事!”
      白玉堂却笑了,手指轻轻抚摸着剑柄上悬着的小小玉猫挂坠低声道:“我活这么大,意气用事的时候数不胜数;唯独这次。。。嫂子,若离了展昭,白玉堂此生再无可开怀之事。”
      “你们两个啊!”白夫人重重一叹,眉宇间满满的全是疼惜。走上前拂去白玉堂额前的散发,柔声说道,“可叫我说你们什么才好?连回答我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嫂子?”白玉堂一怔,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慈爱面容,跟童年是一边责备着自己淘气,一边温柔地给他擦去泥土灰尘是别无二致。
      “咱们白家世代经商,不比那些书香门第的古板脑筋。你若当真喜欢他,嫂子也不会硬生生阻住你的幸福。你该谢天谢地,还有云生可以延续白家香火!”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去吧,展昭就在屋里。”
      白夫人让开了门口的通道。白玉堂呆了片刻,一时也分不清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无言地向嫂子微一躬身,大步走进了房门。
      心脏跳得有点快,白玉堂撩开里间的门帘,正看见那人背对他站在床边。褪下了蓝色的外衣,乌黑的发落在洁白的中衣上,后背的线条在薄薄布料下隐隐浮现。
      白玉堂怔住,咽了口唾沫。
      “玉堂?”展昭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含笑一唤。
      “你脱了衣服干什么呢?”
      “准备睡一会。令嫂见我一夜未睡,所以叫我在这里休息。玉堂,白夫人真是贤妻良母,既开通明理,又善体人意。”
      “她没有为难你就好。”
      室中寂静无声,案上的瓷瓶泛着青光,瓶中插着采自乡野的花草,鹅黄雪白,散出幽细的甜香。展昭望着白玉堂微笑,既不出声,也不动。
      “猫儿,你睡吧,我陪着你。”
      “好。”
      “猫儿。。。”
      “恩?”
      “。。。没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什么?”
      “玉堂,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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