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探案笔记：去年的案件》丹山白鹭老孤云

15、2019年6月23日（中）

　　南正也是一脸愁苦，李原看看这人，实在无法把这副愁眉苦脸的形象和“总”这个字联系在一起，不过他还是努力地保持应有的礼节：“南总，您和史总是合伙人？”
　　“对，我们合股开的这个公司。”
　　“你们二位有分工吗？”
　　“一开始有，我是负责开发客户，他负责方案和摄像这类的工作。”
　　“那现在呢？”
　　“现在，干着干着也乱了。”
　　“怎么说？”
　　“这个游戏公司其实是他的客户，这是我们最大的一个客户，说实话，靠我的本事开发不出来这样的客户。”
　　“史总跟您详细说过他和朱百仲之间的关系吗？”
　　“没细说过，就说他们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关系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
　　“那他没说，反正我看确实是不错，不然不能让我们办这么多次活动。”
　　“怎么呢？”
　　“我们是小公司，他那个游戏公司多厉害，一般都看不上我们，而且说实话，之前办过几次活动，我觉得纰漏挺多的，就这样还是能继续给他们当策划，我觉得挺不容易的。”
　　“是吗，有什么纰漏？”
　　“那就说不完了，反正每次活动都挺寒酸的，而且找的人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水平也不怎么样，还出过两次舞台事故。反正我觉得我要是主办方，绝对不能再用我们公司了。”
　　“这几次活动都是谁策划的？”
　　“都是史扬策划的，他一直做策划。”
　　“这么说史扬除了负责之前你们约定的那些事情之外，还做了一部分你的工作？”
　　“嗯。”南正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不过我完全没意见，因为我俩的分成比例没变，而且因为他介绍的这个客户，我的收入实际上是增加的。。”
　　“哦，是这样，但这样一来，您在公司里的地位是不是实际上就不如以前了？”
　　“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本来一开始定的法人就是他，我是副的。而且，最近几次活动，现场的组织都是我在弄，他只负责摄像和找人。”
　　“您说的找人是指找歌手吗？”
　　“还有那个跳舞的。”
　　“采买不也是他负责吗？”
　　“那倒是……
　　“这说明他负责花钱的事情，这个权力应该相当大了吧。”
　　“这个……我们这小公司，权力也大不到哪儿去。”
　　“小公司也不见得没有大权力嘛。”李原意味深长地点了一句，没等南正回味，便转了个话题：“你们是怎么开始做这个游戏公司的生意的？”
　　“这个，”南正回忆了一下，“两年多前吧，有一回史总说他联系上一个开游戏公司的大老板，能从他那儿接单子。”
　　“您记得这么清楚吗？”
　　“您不知道。”南正苦笑了一下，“这之前我们公司业绩可差了，银行都快停我们的贷款了。那次是我开公司以来头一次看见他兴高采烈的，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他具体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他就说之前去工商局办事，遇见了这个同学，现在拿到投资开了个游戏公司。他已经跟这人谈妥了，马上就回拿个大单。”
　　“拿了吗？”
　　“拿了，大概过了半个月吧，就给这公司组织了一次发布会。
　　“那次组织的效果怎么样？”
　　“说实话，那次我觉得史扬还是挺尽心尽力去策划的，到后来就慢慢懈怠了。方案越来越凑合，水平也越来越差。最近几次，他更是瞎对付了。”
　　“这回这个跳舞的和那个女歌手都是他找的？”
　　“对，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那女的，这几次活动就都让她唱歌，也不管是不是合适。”
　　“他对那女孩有好感？”李原故意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对，他倒是承认他想追那女孩。”
　　“那女孩什么态度？”
　　“这他倒没说。不过以他那人，那女孩要是稍微有点儿松口，他就得跟我炫耀。我看他一直没提，应该是人家姑娘不同意吧。”
　　“昨天您的行程能说一下吗？”
　　“昨天我一早起来，接上小谭就去度假村了。到了之后，我就忙着一件一件落实……”
　　“您都落实了什么？”
　　“我那儿有张清单，要不那来给您看看？”
　　“那也行。”
　　南正出去了，李原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走到冰箱前面，先打开冷藏室的门：“嚯，这么多冷饮，又是可乐又是雪碧的。”接着他又打开冷冻室多门，“这么多雪糕，他们这公司防暑降温工作做得够到位的。”
　　“老李，合适吗？”小丁有些紧张，他担心利用忍不住会去拿一瓶饮料或者拿一支雪糕开始吃喝。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看看，又不是吃他喝他的。”
　　“那就好，你可千万别……
　　“放心，这么多，看一眼我都觉得要宫寒。”李原白他一眼，正好南正拿着一沓纸回来，李原顺手把冰箱门关上，回头看看南正，“拿来了？”
　　“拿来了，拿来了。”南正连忙把纸递过来，却不敢看那冰箱，似乎是怕李原尴尬。
　　李原接过来，看了看：“事项还真不少，每项旁边都打勾了，这么说这一项一项都是您亲自落实的？”
　　“对，一项没问题，我就打个勾。”
　　“您还真是尽心尽力。”
　　“没办法……”
　　“你们冷饮雪糕囤得够多的。”李原朝冰箱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纸。
　　“哦，史总是爱吃凉的。”
　　“怎么，不是给你们防暑降温用的？”
　　“我们有防暑降温费，不发这些。”
　　“哦，是这样。”李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呢？爱吃凉的吗？”
　　“我喝凉的胃受不了。”
　　“对了，那个跳舞的也是你们从外面找的吗？”李原明知故问，其实昨天老曾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跳舞的那个人其实是一个舞蹈工作室的老师。
　　“他是史扬从外面找的。”
　　“这个跳舞的本来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舞蹈老师，教小孩跳舞。”
　　“听说昨天休息室里还有个化妆师？”
　　“嗯，也是从外面找的，是那个跳舞的介绍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李原微微点头，“三个礼仪小姐呢？”
　　“也是我们临时请的。”
　　“看来你们公司也是能包出去的活都尽量包出去了。”
　　“是啊，这样才能控制成本。”
　　“这么想也对。”李原微微点头，表示赞许，“跳舞的那位，和化妆师，还有三位礼仪小姐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们一下吗？”
　　“可以。”南正开始摸手机。
　　“现在是不是一切闲杂事体都是您负责了？”李原又拿起那两张纸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尽量多干点儿吧，毕竟是自己的公司。您记一下……”
　　李原一边在手机上记下南正提供的手机号，一边说：“可这也是史扬的公司啊，我怎么觉得他心不在焉的呢？”
　　“也不能这么说吧。”
　　“您看，昨天本来是他负责摄像，结果他到得那么晚，而且把机器立起来就让它自动拍摄，按道理来说，摄像师不是应该一直站在镜头后面吗？其实吧，我觉得如果他一直守在镜头后面的话，也许还喝不到那罐可乐，您说是不是？”
　　“他也不是老这样……”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才会对工作特别上心呢？”
　　“这个……”南正一时语塞。
　　“还有个问题，我看你们在现场的时候都没有穿正装，是主办方没要求吗？”李原并不打算等他想好答案，他一想到自己受过的罪，就急于知道南正他们是怎么幸免的。
　　“对我们倒是也有这样的要求，不过史总说，差不多就行，大热的天，没必要把自己捂得太严实。”
　　“原来是这样，行，先到这儿，我们走了。”

　　那位舞者叫游鲲，二十多岁，在一个少儿舞蹈培训机构当老师。李原找到他的时候，他没上课，换上了练功服正在排练厅压腿。
　　见李原和小丁进来，游鲲叹了口气，把脚放到地上：“你们又来了？”
　　“来了。”李原微微一笑，“今天没上课？”
　　“昨天出了那种事，家长都害怕了，课程也取消了。”游鲲又叹了口气，“看来我也待不了几天了。”
　　“怎么？”
　　“小孩子害怕就不会来了，其实他们也未必害怕，一般都是家长怕他们害怕，就不让他们来了。”
　　这话说得虽然有点儿像绕口令，李原还是听明白了：“那也不是你的问题吧。”
　　“瞧您这话说的，影响生意了，那就是我的问题。”
　　“哦。”李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说吧，有什么事儿？”游鲲倒先捡起了话题。
　　“再问问昨天的情况，当时您在台上，不知道看到后面发生了什么没有。”
　　“警官，”游鲲苦笑起来，“昨天你们同事就这么问的。可我上台的时候，整个大厅全黑了，我哪儿看得清后面什么情况。”
　　“没看清人怎么死的，能不能看见点儿别的？”
　　“那还能看见什么……”游鲲想了想，“对了，我快跳完的时候，就看见最后面左边大门开了，进来个人，这算吗？”
　　“进来的是什么人？”
　　“应该是个女的，我忙着跳舞，没看太仔细。”
　　“就看见这个了？”
　　“对，我当时挺生气的，因为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我跳舞的时候要保持全场关灯，结果门一开，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把氛围全破坏了。”
　　“我也在现场，但是我没觉得能到这种程度啊。”李原觉得有些奇怪，“我都没觉得有光照进来。”
　　“那是因为您的位置感觉不到光，但别人可未必会不受影响。再说，我是希望在一种全暗的环境中跳舞，突然照进来光，对我的情绪也会有影响，对我跳舞自然也会有影响。”游鲲的口气十分认真。
　　“原来如此，我倒没想到。”李原也不想跟他争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客气客气便换了个话题，“您跟这个鸿飞公司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这是第一次，以前没合作过。”
　　“谁找到的你呢？”
　　“他们那个副总，南总。”
　　“南正？”
　　“对，就是他。”
　　“你们怎么谈的？”
　　“没怎么谈，他给我打电话，问了问我的出场费，我给他报了个价格，他同意了，就这么简单。”
　　“没跟你讲价吗？”
　　“说实话，我这报的已经是很公道了，就因为他说是朋友介绍的，我才直接报的底价。”
　　“哪个朋友介绍的？”
　　“就是朱总。”
　　“朱百仲？”
　　“对，就是他。”
　　“这么说您跟朱百仲早就认识了？”
　　“谈不上早就认识，今年我去过两次别的活动，那时候认识的他。他说对我跳的舞很感兴趣，说以后如果他们公司主办什么活动的话，想邀请我去跳舞。”
　　“哦？”李原摸摸下巴，“您怎么说的？”
　　“我还能说什么，生意上门没有往外推的，就换了个名片，这不就有人来找我了。结果……”游鲲两手一摊，十分无奈。
　　“您跳的这个舞，是您自己编的吗？”
　　“是我跟一个老师学的，回来自己又做了些改编。”
　　“跳舞的时候穿的那套衣服……”
　　“那是订做的。”
　　“您这舞蹈的主题是什么啊？”
　　“黑暗、死亡、新生和光明。”
　　“哦。”李原蹭了蹭鼻子，心想新生和光明没看出来，黑暗和死亡倒是挺直接的。“我还得问问您，”李原沉默片刻又开了口，“昨天现场如果没开门的话，其它的情况您还满意吗？”
　　“谈不上满意，音响非常一般，凑合跳跳而已。”
　　“光线呢？”
　　“光线还行，其实现场越黑，这样我身上的光会显得越亮，这样效果越好，不过据说当时已经是调到最暗了，而且度假村方面不同意我们弄成全黑，因为担心安全上会有问题。”
　　就这么谨慎，最后到底还是安全上出了问题，李原想着，又问了一句：“那策划公司担心不担心安全？”
　　“策划公司在这方面倒是挺听场地的话的，反而是朱老板说了两句，希望尽可能达到我的要求。不过度假村不肯让步，策划公司也支持度假村，他就没坚持。”
　　“怎么，朱百仲也对你的舞特别关心？”
　　“倒也不是关心，开始之前看场地，我们都来了，他也在，大家都说了两句。”
　　“看场地的时候有没有把灯关了看看效果？”
　　“那当然得看，要不然怎么保证演出质量。”
　　“当时你们——你、南正、史扬、朱百仲、高鹏飞——你们这些人都在？”
　　“是啊，还有那唱歌的。”
　　“那女孩歌唱得怎么样？”
　　“一般，唱给外行听是足够了。”
　　“哦，明白了。”李原没再往下追问，“您要化妆是自己来，还是需要有人帮忙？”
　　“这我一个人可来不了，我得让化妆师帮忙。”
　　“那昨天会场上那个化妆师是您找的？”李原觉得那种稀奇古怪的演出服，一般人可能真下不去手。
　　“对。”果不其然，游鲲连连点头，“那个化妆师是我朋友，长期给我化妆的。”
　　“你说要带自己的化妆师，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那这个就得负责所有人的化妆，我说让他们自己谈，后来应该是谈妥了。”
　　“哦，是这样。”李原微微点头，“化妆师一直都在后面休息室吧？”
　　“对。”
　　“她都给谁化妆了？”
　　“三个礼仪，我，朱百仲。”
　　“哦。”李原点点头，“行，那先这样，再见。”

　　“走吧，找那化妆师去。”李原坐上车一边在手机里查化妆师的地址一边吩咐小丁。
　　“老李，那化妆师都没进过会场，找她问什么话。”
　　“那依着你呢？”
　　“这也不是说依着我，”小丁生怕李原不高兴，“你想，会场里那么多人你不问话，你干嘛先找那些跟案子没关系的人啊。”
　　“会场里一百多人呢，挨个问一遍得多长时间，净瞎耽误工夫。”李原头都不抬地否定了小丁的提议。
　　“啊？”小丁有点儿傻了，“那……”
　　“那什么那，听我的，开车。”

　　化妆师费笑樱留的地址只有门牌号，看不出是干什么的。李原提前打了个电话，结果费笑樱让他们到附近的咖啡店等他。
　　李原走到咖啡馆门口，看了看四周：“估计是那个婚纱影楼。”
　　小丁也看了看：“那她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过去啊？”
　　“那还用说，心里有鬼呀。”
　　“啊？她……”
　　“她不是担心我们，是担心影楼。”李原一边说，一边推开咖啡店的门，走了进去。
　　李原要了一杯热绿茶，小丁要了一杯冰摩卡。李原看着外面，不大一会儿：“那个是吧，你昨天应该问过她话了。”
　　小丁顺着他看的方向张望过去：“应该就是她。”
　　费笑樱穿了件白T恤，配牛仔裙，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过来进了咖啡店。李原朝她挥挥手，她也没说什么，便过来坐下了。服务员过来，她只点了杯最普通的咖啡。服务员走后，她才张口：“你们想问什么，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还有点儿细节想确认一下。”李原笑笑。
　　“什么细节，我一直在后面，前面的事情不知道啊。”费笑樱满脸忧愁。
　　“没事，您就从一开始说起。”
　　“重新说一遍吗？”费笑樱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就再讲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