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探案笔记：去年的案件》丹山白鹭老孤云

13、2019年6月22日（下）

　　一百多人不太可能个个都问得特别细，只能挨个登记身份信息，再简单问一下案发时看到或听到了什么，而所有人的回答无一例外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包括那位发现尸体的音乐学院未来歌唱家和几个工作人员也都这么说，总之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一开始大厅里黑糊糊的，后来灯刚一亮就出事了，所以每一个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原也没办法，其实他也一样，并不比其他人多知道多少情况。老曾他们完了事准备先回去，李原抓住小丁：“你先别急着走，跟我再待会儿。”
　　小丁也很无奈：“老李，你想干嘛？”
　　“重点盘查一下。”
　　“刚才问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跟着。”
　　“跟他们掺合能有什么意思，问不出有价值的来，你跟我来吧，对了，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吧？”
　　“老李，”小丁叹口气，“你想让我给你当司机就明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说到哪儿去了，我这不是怕领导矫情，让你给我当证人，证明我没瞎胡来嘛。”
　　“司机加挡箭牌。”小丁叹口气，“你说吧，咱们找谁？”
　　“估计其他人都跑了，咱们就找度假村的人问问吧。”
　　贾敬民刚回到办公室，正从保温杯里倒他的枸杞红豆薏米大枣茶。刚才把他紧张坏了，现在刚放松下来，秘书敲门的时候他也没急着应声，而是好整以暇地倒好一杯养生茶，还把洒在手上的舔了舔，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才懒洋洋地说了声“进来”。
　　女秘书带进来两个人：“贾总，这两位是市公安局的。”
　　“市公安局的？不是都已经回去了吗？”贾敬民十分纳闷，不过他还是认出了李原，“请坐，请坐”，他指了指旁边的两把椅子。
　　“今天这事儿，你们也没经历过吧？”李原带着笑，接过秘书送来的矿泉水。
　　“这么说吧，这个度假村也不是没死过人，之前那个小日本儿，不就莫名其妙死了吗？后来你们也破案了。不过，毕竟那也是快十年前的事儿了，而且抓起来的不也是一帮日本人嘛。现在又出一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准备给邱总打电话呢，你们就来了。”
　　“邱总知道这事儿了吗？”
　　“他们一跟我说，我就告诉邱总了，再说，小邱总也在，我不说他也得说。”
　　“死的这个人，史扬，你们跟他的合作多吗？”
　　“谈不上多吧，反正我不太知道这个人，真要是大客户，我们有一系列优惠政策，这些都要我签字的。”
　　“哦，那你们这儿谁跟他对接的，您知道吗？”
　　“我们这儿有客户经理，他的客户经理是小高。”
　　“高什么？”李原故意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高鹏飞，他就在现场，我看你们还问他话了的，怎么，你们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不不，”李原也有点儿懊悔自己戏太过，“我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了。”
　　“哦。”贾敬民倒也没深究，“你们直接问小高，他应该前前后后都很清楚。”
　　“您知道今天这个活动吗？”
　　“那当然得知道，这些活动都得报到我这儿来，更何况今天小邱总也过来，我还专门为他做了准备。”
　　“为他做了什么准备？”
　　“也没什么，”贾敬民忽然有点儿欲言又止，“无非就是提前留下停车位什么的。”
　　李原觉得贾敬民的态度很可疑，但他不太确定这种态度和案件有没有关系。“你们库房里存了这种小罐的可乐吗？”他换了个话题。
　　“这个，应该是没有，不过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最好是问问他们负责采购和库房的人。”
　　李原摸摸下巴：“好吧。”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你们小邱总还在吗？”
　　“应该是已经走了。”
　　“行吧，那我们去找找那位高经理。”李原忽然想起什么来，“你们小邱总是自己走的，还是跟谁一起走的？”
　　“那我可不清楚了。”贾敬民的嘴角微微挑了挑，给人的感觉是想笑没笑出来。
　　李原心慌意乱地离开贾敬民的办公室，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琪琪的号码，让他稍稍安心的是，琪琪很快就接通了。
　　“喂。”李原觉得有些紧张，“你回去了吗？”
　　“没，我和邱睿出去转转。”
　　“转转？”李原的眉毛立起来了，“去哪儿转转？”
　　“瞎转，一会儿就回去。”琪琪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原又气又急，又不敢给琪琪拨回去，他想了想，又给薛文杰打了个电话：“喂，邱睿把琪琪带出去了，你知道吗？”
　　“带出去了？”薛文杰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似乎也不太着急，“我还以为她和你走了。”
　　“没跟你说？”
　　“谁跟我说啊？”薛文杰慢条斯理的，“怎么，她没跟你说就走了？”
　　“再说吧。”李原气得挂断了薛文杰的电话，又拨通了韩明艳的电话，“喂，琪琪坐邱睿的车走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韩明艳的声音也不紧不慢的。
　　“你怎么不拦着她？”李原真有点儿急了。
　　“为什么拦啊？”韩明艳似乎有点儿莫名其妙，“她跟我说晚上一起吃饭，你来吗？”
　　“哦，你们晚上一起吃饭啊。”李原的心这才安定了些，“我不去了，你晚上能帮我把她送回家吗？”
　　“没问题。”韩明艳满口答应。
　　挂上电话，李原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些，他看看小丁：“走吧，去找高鹏飞。”
　　惊雁湖度假村有四五个客户经理，他们共用一个大办公室。李原和小丁进屋的时候高鹏飞正在办公桌后面发愣，似乎正在为眼前的麻烦苦恼。
　　李原和小丁走到他的工位旁边，高鹏飞这才回过神来：“啊，你们两位……”
　　“有空吗？”
　　“有，有。”高鹏飞连忙站起来，“请坐，请坐。”他把李原和小丁让到旁边的会谈室。
　　“喝点儿什么，茶？”
　　“有凉的没有，这个天气实在太热了。”刚才贾敬民的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有点儿高，李原有点儿受不了，他又实在不舍得把这么贵的衣服脱了。
　　“有，有，当然有，要雪糕吗？”
　　“谢谢，不用了，可乐、雪碧什么的就行。”
　　高鹏飞忙不迭地从墙角冰箱里取出两瓶雪碧，放到李原和小丁面前。
　　“谢谢。”李原拿过雪碧，没急着喝，先放在额头上滚了滚，把脑袋的温度降下来，然后才打开瓶子喝了一口，一股凉气直透到心里。他回味了半天，这才看看高鹏飞：“高经理，今天这个活动是你从头跟到尾的？”
　　“对。”
　　“这活动从一开始谈到今天一共花了多长时间？”
　　“一个多星期吧。”
　　“这么快？”
　　“这不算快的，以前还有提前三天开始谈的，最后也办成了。”
　　“这不是第一次做他们的生意了？”
　　“最近这两年吧，每年至少办两次，像今天那个游戏公司的年会，这两年也是在我们这儿办的。”
　　“你之前跟史扬熟吗？”
　　“说不上多熟吧，也就是业务关系。”
　　“有业务来往，你们平时没吃个饭什么的？”
　　“嗯，李警官，你可能有误会。”高鹏飞抠了抠自己的右手食指，随即笑了起来，“一年两次，这么点儿业务量，我真犯不上请他吃饭。而且他经手的活动，我们也挣不到多少钱。”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基本上都包办了，像宴会上的酒水、会议上的饮料、茶歇的点心茶水只要是他能从外面搞来的，他全包了，根本不从我们度假村采购，所以我们每次做他们的活动利润比做其他人的都要低。当然赚钱少点儿倒不是什么最大的问题，我们特别担心他找来的那些供货商不靠谱，万一吃出毛病来，又得扯皮。”
　　“吃出过毛病来吗？”李原有点儿好奇。
　　“那倒没有，不过他找来的那些点心、水果什么的，都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只不过切完了一般人看不出来而已，不过我们常做这个的，心里都有数。还有他找来的酒水，也不是太好，那些进口洋酒其实也都是特别便宜的，还有一年，他找来的茅台，我们都怀疑是假的。”
　　“那跟这人做生意岂不是很烦？”
　　“那也说不上，我们也不能保证宴会厅天天都有人订，反正空着的时候就给他们用呗，就算挣得少也算业绩。”
　　“今天周末，这宴会厅给他们用会不会特别吃亏？应该有不少人想利用周末在这儿办婚礼吧。”
　　“我们这儿也算是高消费了，一般人也不敢在我们这儿办婚礼。至于有钱有势的嘛，以前可能多点儿，最近上头规定一下来，也没什么人敢搞这么豪华的婚礼了，人也就少了。再说，现在的有钱人也不是天天结婚玩儿，所以我们这儿到周末也不那么紧张。再说，参加活动的不少人当晚都回不去，要在我们这儿住，所以客房那边也有一笔收入，这也得算我们的业绩。”
　　“哦，是这样。”李原又喝了一口，“史扬跟你谈生意也是在这儿？”他看了看四周。
　　“对，每次都在这儿，他要谈的都特别简单，差不多半天就能定下来。”
　　“他会跟你们谈价格吗？”
　　“也谈，不过他不太使劲砍价，这点儿还算不错。”
　　“那像现场的一些布置装修，他们是自己做，还是让你们做？”
　　“跟我们没关系的，我们绝对不碰。”高鹏飞摇摇头，“他们拿过来的饮料，只能他们自己摆。他们要的灯光音响，只能他们自己去操作。”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在现场？”
　　“毕竟是我们的项目啊，总得在旁边看着点儿，防备突发情况，再说，桌椅板凳也是我们的。”高鹏飞笑笑。
　　“当时您就站在史扬的身后吧，什么都没看见吗？”李原想起当时他在现场看到的第一个工作人员就是高鹏飞，还让他通知了度假村负责人。
　　“没看见。”高鹏飞连连摇头，“其实我也不是一直站在那儿，遇见什么事儿也得出来进去的，或者走一走，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一个人趴在那儿，您没觉得有异常吗？”
　　“那倒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在这种活动里睡觉的人多了。”
　　“那摄像机后面没人也正常？”
　　“要是别的摄影师可能不太正常，要是他的话，我也见过好多次了。”
　　“怎么……”李原有些迷惑不解。
　　“他应该就是这种习惯，把机位摆好之后，就让机器自动拍摄，自己就不管了。”
　　“还有这种摄影师吗？”李原有点儿纳闷。
　　“他就这样。”
　　“主办方不说他吗？”
　　“那我可不知道，反正，他们每次办活动都是找他，每次他也都是这样。”
　　“据您观察史扬他们这公司和主办方关系怎么样？”
　　“据我观察，”高鹏飞似乎有点儿犹豫，“我说不太好。”
　　“好吧。”李原觉得，都是他的客户，估计他也不好做什么评价，“你们给客人提供这种小罐装的饮料吗？”他觉得还是再问问这个问题比较有意义。
　　“这个，我们不提供。”高鹏飞连连摇头。
　　“为什么呢？”
　　“要的人少，我们也犯不上为它再增加一个品目。”
　　“你们自己也不喝？”
　　“这个，”高鹏飞犹豫片刻，“那我可说不好，我们的员工和客人有没有人会喝这种可乐，那我怎么敢保证。”
　　李原微微点头：“行吧，当时在会场有几位服务员，您能帮我们都找过来吗？”
　　“行。”高鹏飞满口答应。

　　除了高鹏飞外，度假村安排了三个服务员在会场跟这个项目。高鹏飞把他们全叫过来了，站成一排，一一给李原介绍：“这是白小莲，这是肖金梅，这是钱卫国。”
　　“你当时站哪儿了？”李原让几个人坐下，开始问话，头一个就问的白小莲。
　　“我站前面，左边紧急出口旁边。”
　　“你这个地方是固定的吗？”
　　“是，因为当时都黑了，怕有什么意外，要在紧急出口那儿放一个人，真出了事好给他们指路疏散。”
　　“你一直站那儿？”
　　“对，开场前一直站那儿。”
　　“你看见或者听见后面有什么动静没？”
　　“后面……”白小莲想了想，“后面的门好像开过……对，右边的门开过。”
　　“有人进来还是有人出去？”
　　“看人影像是进来，好像是个女的。”
　　“是那个唱歌的。”钱卫国小心翼翼地开了腔。
　　“她怎么回事？”
　　“她说去换衣服，要进来，我就让她进门了。”
　　“她进会场还要你同意吗？”李原觉得有点儿奇怪。
　　“嗯，他们说一开场有十五分钟，最好别让人进出。说是把灯全关了表演，要是有人一进出，光照进来，就把气氛全破坏了。”
　　“还有这种要求？”李原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就这么说的，实际上，不让人进出也不可能，人家真要有什么急事，你还能挡着吗？”
　　“那女的大概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咱可说不好，我也没看表。”
　　“应该是他们那骷髅舞结束之前不久吧。”白小莲插嘴进来，“我记得门又关上了没多长时间，灯就全亮了。”
　　“从开场之后，你就一直在门口？”
　　“对，后来他们说出事了，我才知道里面乱了。”
　　“你呢？”李原又看看肖金梅。
　　“我一直在后面休息室。”
　　“在那儿干什么？”
　　“他们让在那儿安排个服务员，结果我站了半天，也没人理我。”肖金梅岁数比白小莲大些，似乎脾气也比她大一些。
　　“他们在休息室干什么？”
　　“主要是化妆，另外他们那个朱总还拿着稿子练习来着。”
　　“练习讲话？”
　　“对，这个朱总反正是够笨的。总共也没多少，我听几遍都差不多记住了，他拿着稿子硬是背不下来。”
　　“你没想着帮他背背？”李原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可不行。”肖金梅直摇头，“谁知道客人什么脾气。”
　　“没背下来，那后来怎么办了？”
　　“不背那么多呗，后来我看他那笔把那稿子里好些句子都划了，这才算勉强背下来。”
　　“这人这么笨呢？”李原有点儿纳闷，他不知道朱百仲怎么搞来的投资。
　　“行了，别在背后说客人坏话。”高鹏飞觉得不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他们在休息室除了化妆和排练，还干什么了？”
　　“别的倒也没干什么。”
　　“他们自己带那些东西也放到休息室了吧？”
　　“对。”
　　“他们都带什么了？”
　　“像什么服装、道具、器材、饮料、食品什么的，都是他们自己用车拉来的。”
　　“那可乐也是？”
　　“嗯，他们搬来好几箱，都是那种小罐的，还让我们帮着摆来着。”
　　“最后一排的可乐是谁摆的？”
　　“好像是他们自己人摆的，我们摆的都是前面这些排的。”
　　“是吗？”李原看看另外几个人。
　　“对，我们几个摆的前面。”钱卫国连忙附和，白小莲也频频点头。
　　“那你们还记得不记得最后一排的可乐是谁摆的？”
　　“是他们公司的，那个小姑娘姓……姓谭。”肖金梅说道。
　　“还有个姓吕的，是个男的。”钱卫国也想起来了。
　　“对，他们从最后一排摆起，我们从第一排摆起。”白小莲附和道。
　　“哦？”李原摸着下巴，心想倒是有必要问问这几个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