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余温

43、回宫

　　对于他们说要离开，定少像是早就料到了那般。定宛在一旁唠叨，要他帮忙自己照顾那棵枯树，定少一脸不耐烦，被缠得不行，终于答应。

　　萧若容倒是挺担心他们，抓着倾城嘱咐了一通，末了说等她回来将剩下的鸳鸯绣完。

　　两人在乌镇高价挑了几匹快马栓成马车，再雇了个车夫一路急行往京都赶。江南的风景是好的，这几日陆续飘了几场小雪，湖水上染了层寒气。他们的马车跑过西湖，倾城撩开帘子向外看，却是什么也没瞧见，她暗自叹气，放下帘子动动身子，换了个姿势靠在车壁上，将放在身旁的暖壶推远了些。

　　定宛问她“叹什么气？”

　　倾城摇头，却不答话。

　　他像是知道她的心思，笑道“日后我每年陪你看那断桥残雪。”

　　倾城看了他眼，问他“若是以后都不下雪了呢？”

　　他却接到“那我给你下吧。”

　　倾城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会才问他“下什么？”

　　他说“雪。”

　　一时无言，只能听见马蹄敲在地上时‘咔哒咔哒’的奔跑声她静了许久，还是骂道“傻子。”

　　定宛抿唇微微，却不说话，倾城问他“你见过吗？那断桥残雪。”

　　他说“见过。”又讲“当时还小，江南下了场大雪，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天地，我还特地翻到了屋顶上，是片触目惊心的白。那时的西湖也是白的，可惜是断桥却不是残雪。”

　　他顿了下接着说“小时候便想，若是日日都下雪就好了，没想后来真到个日日下雪的地方。”字句平缓，像是说个不相干的故事。

　　倾城听后，突然叫他“糯米团子。”

　　定宛瞪她，却是笑了。

　　马车连夜疾行，跑了三夜终于到了京都门下。古旧的城门，角落里红漆斑驳，木材已经慢慢老去，红得暗沉。

　　一进城定宛便遣了车夫离开，自己牵着倾城向城东走，虽是京都，行人却不比乌镇的人样子惬意，大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因为国丧街上一片素色，铺子里的年货也只是些朴素的东西。

　　定宛分明是在乱走，带着倾城这里逛逛那里走走，倾城没问为什么，她还是明白，至他俩从踏入京都开始，就该被皇宫里的人知道了的。

　　果然两人没走多久，便被拦了下来，那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对定宛作揖轻轻叫了声“太子。”

　　定宛呵呵的笑，说“伍叔叔，许久不见。”

　　那男人立刻说了句“老臣不敢。”又接道“既然太子回来了，还请与老臣立刻回宫。”一番话说得强势，定宛却不恼，只是说“你可有与人打赌？赌我多久回来。”

　　他僵着脸回答“老臣不敢。”

　　定宛叹气，道“伍叔叔，我记得你以前最爱与人打赌了。”说完又自己喃喃“没意思，真没意思。”

　　那人只当没听见定宛的话又重复了遍“请太子与老臣回宫。”

　　定宛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冒出句“急什么？”声音娇喋。

　　倾城在一旁见那男人身子忍不住抖了下，偷偷笑起来。

　　见那人僵硬这脸，还要与他重复刚才的话。定宛立刻打断了他说“我又没说不回宫，马车呢？”

　　那人听后将身子让了让，倾城便看见不远处停这一辆雕云红木马车，车轴镶这金边定宛皱眉说了句“俗气。”

　　来人脸上飘过一丝尴尬，定宛也不再理他，牵起倾城的手便往马车走，才走了两步又被拦了下来，与定宛说“只请太子回宫。”

　　定宛挑眉，静静的盯着他笑，倾城却觉得那人的脸色慢慢白了几分，最后还是松了口，与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车上，定宛与她说这人是周国的亲兵上尉，统领皇城禁军。倾城点头说“原来是将军。”

　　他笑了笑说“不算将军。”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马车里燃了檀香，铺着软软的毯子，还放了一大个暖壶，却比外面温暖多了。马车走得很慢，倾城有些昏昏欲睡，索性侧了身子躺在毯子上，慢慢睡去。迷糊间只觉得手痒，忍不住上下搓了起来，才动了几下手便被人握住，轻轻揉着指上红肿的地方。她动了动身子，终于沉沉睡去。

　　醒时天已黑了大半，定宛守在她的床头，已经换了一身华袍，手中拿着一块玉佩把玩。见倾城醒了便将手里的玉佩举到她面前问“好看吗？”

　　那是一块上好白玉，面上盘着五爪金龙，龙身突出，分明是一块暖玉却无端多了几分煞气。她摇摇头说“不好看。”

　　定宛恩了声，随手将玉佩放到床头才与她道“你真能睡，一躺便是半日。”

　　倾城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下问他“见到你哥哥了吗？”

　　他讲“见了。”也不多说什么，只与她道“你快点起来，我带你四处看看。”

　　倾城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让人换了，先是呆了下，又想这里是皇宫，自然由宫女为她换的，便不觉得什么了。

　　定宛却在一旁嘿嘿的笑，说“你衣服是我换的。”

　　倾城僵住，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他却摆出一幅很正经的摸样回她“我怎么能让别让看见你？”倾城大窘，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抓起一旁的枕头使劲往他身上砸，定宛笑嘻嘻的躲过，笑容灿烂心情大好的摸样。

　　倾城磨牙，却听他突然说了句“骗你的。”话落夺门而出，没有几秒，便听见他在外面哈哈哈的大笑，倾城咬牙，只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等晚上定宛来说要带她四处逛逛时，立刻被她一口回绝了。定宛便在一边倾城倾城的叫，她只当没听见，依旧不理他。

　　定宛叹了口气，在她身前蹲下，与她说“你当真不与我去看看？这可是我住了十一年的地方，少时疯狂着走过，最是轻狂的时候。”

　　当倾城与他从他过去呆的书房，花园，别间逛到他殿里的练武场时，倾城还在不住的后悔，暗说自己怎么如此没出息。

　　他的练武场却与人的不一样，四周空荡荡一片，没有那些竖立的兵器，反而是藤椅，茶桌四面放了几个，倾城看了一眼便说他“懒人。”

　　刚刚下完小雪，地面铺了薄薄一层雪花，定宛说“从前冬天，我最爱拖小师傅晚上一起练武，然后让其华在一旁牵条细绳，悄悄勾到他脚边。他可是因此摔了好几次，有次还摔断了门牙，把我狠揍了顿。”

　　倾城斜眼看他，说“你小时怎么这么讨厌。”

　　定宛很委屈的瞧着她说“我如何讨厌了。”

　　话落便听有人接道“姑娘说得对，他小时确实招人厌烦。”

　　倾城微愕，就见一个人从他们斜对面走出来，面色惨白，双唇却是一种诡异的艳红。长得与定宛有几分相似，只是面上多了分戾气。

　　定宛苦笑说“二哥怎么还没睡？”

　　那人回他“若是睡了，怎么能见到你携美夜游？”

　　定宛道“许久没见，二哥怎么依旧如此没情调，知道是携美夜游还出来做什么？”语气很是埋怨。

　　那人呵呵笑了，与他说“有此等美人相伴，难怪你不愿回来了。”语调轻浮，视线死死锁在倾城脸上。

　　她有些不自在的向后退了小半步，那人便笑了起来，叫她“姑娘…….”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定宛在一旁道“二哥，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该早点休息。”

　　他单手捂唇，又咳了几声才说“不碍事，我就是想问声姑娘芳名？”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定宛敛住笑，只是盯着他看，却不说话。倾城咬了咬唇，向前走了一小步，才想说自己叫锦瑟，却被定宛拉了回去。

　　她听见定宛说“她叫倾城。”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倾城愕然，那人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说“原来叫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