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si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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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个人的柔软小床上翻来覆去。玻璃窗外的夜那样安静，只有一两辆深夜的士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而过。她住的地方有些偏了，都市的夜在没有她的地方流连忘返于每个空虚又年轻的精致脸庞，人潮涌动中是叫嚣的欲望。
张医生并不值夜班，电视机上的体育频道被他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盯着绿色草坪上那个全场注意的焦点，球员飞来跑去，争夺呐喊着。
他把电视机关了。
太吵。
阿悬又吃了一个月的夜宵，味道很熟悉甚至有些乏味，但她舍不得换。
思绪堵塞，她松了鼠标，靠在落地窗旁，感受细微的玻璃震动。她听见晚风从繁密掩映的绿叶中挤过，宛如听到一条大船缓缓驶离海港之前的乌乌笛鸣，她听见树叶的摩擦声，和发着灼热光线的蚊虫聚集的夜灯里跑过的滋滋电流，可作家的脑海里是一片衰竭发皱的枯林，同她贫瘠的灵感消失在寂寞的永夜。与凭借光亮的繁密星子相比，她是这样渺小，缺少诉说词语。
又是一个凌晨，电脑屏幕的角落，可爱的图标闪动着，阿悬点开对话框。
木木：阿悬姐姐：）
木木：出来玩嘛？西门街52号夜色酒吧~
木木是她的一个网友，阿悬在读者评论下发现的她，小年轻，大学还没毕业，洋溢着惯有的青春激情。街上的路灯安静极了，像是在等她做出回应。阿悬敲下一行字，合上电脑。
月悬：[ok]好，一会见。
-01:30-
阿悬刚刚踏出出租车，就能感受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门外的招牌很亮，放大的艺术字张狂极了：夜色
“这呢！悬姐姐。”
少女的声音在喧闹的酒吧里显得有些小，没等阿悬反应过来，木木已经跑上来拉住她的胳膊，女孩笑的很好看，小小的酒窝露在空气中。
阿悬被带到一个小卡座，桌上摆满各色空酒瓶，穿着短裙的服务员端上两打高浓度鸡尾酒，昏暗灯光下小小的酒杯盛满红色蓝色的冷却液体和诱人香气。
阿悬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的酒精气味。
不安分的危险因子，仿佛一片深不可测的海域，他们像没有水手的船，翻腾在阵阵涛声之中。
穿着时装的青年围坐在一块，几对男孩女孩贴的很近。黄色卷发青年逗弄手里的黑色骰盅，冲木木扬了下下巴：“咱来掷骰子吧！老规则，逢3的倍数就得过，念错的和下家赌，谁摇的点小就喝一杯。”
木木听到卷发青年的话有些着急“别呀，我约的人还有一个没到呢。”
“还有谁啊？”浅色头发的女孩歪头问道，灯光下勾勒出她胸部饱满的曲线。
“马上来了，我再给他打个电话。”木木很快跑开了。
舞池正中，晃眼绚烂的彩色照亮年轻女孩疯狂扭动的腰肢。酒吧里冷气开得很足，阿悬坐在莫名快乐暧昧的气氛中，有些无聊地看着嵌入墙壁的彩灯，圆形的光一圈又一圈地打在她的肌肤上。
这是北京城光怪陆离的夜，像一枚精致的黑白棋子，街上大排档冒着白气的锅已经收了起来，白昼的霞光都躲进宇宙的另一边，相比清晨出门工作的青年，热络的早点摊，这里同样不遑多让。
日月更嬗，在结束工作之后，阿悬常要浪费大半个白天陷入睡眠，下午两点她吃早餐，有时是便利小店买的温热便当，有时煮一碗清粥，大部分是米白色冒着香气的汤。
不知为何，她想起花纹木碗里的清粥，就闻到身边仿佛雨后森林里蒸腾的水汽。
阿悬转头看见一张有些陌生的脸，昏暗灯光勾勒着他挺然的轮廓，不够真切。
喧闹的，傲慢的，放肆的声音挤进她的耳朵，身侧的柔软沙发陷下一角，右手边多了些莫名的温度，她瞥见他屈身的动作，陌生男子额间的碎发还有些氤氲的水汽，像刚刚沐浴的模样。阿悬想起来，一个月前的那个心脏科医生，好像姓张。
“这是我表哥”木木落落大方地介绍着，几个青年随意打了声招呼，张医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位”木木忽然热络地挽上阿悬的手，似乎意有所指地望向张以泉：“阿悬，是一名作家。”
顺着木木的视线，张医生才发现身边的她，“你好。”
阿悬回道：“hello，张医生。”
张医生接到电话的时候太过突然，第二天他轮休，正窝在沙发上计划通宵看球赛。
尽管窗户关的很紧，从寂静深处飘来的夜风挑逗着白色窗帘，轻轻扬起纱幔一角，月光正像流水一般泻在脆瓷板上，他踩在干净的地面，夏夜凉意与他肌肤相契，电话另一端是他的表妹。
“你答应过我的，今晚你会来。”
“你知道，我不爱去那样的地方...”
“难道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在外面被人欺负吗？”嘟囔的唇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张以泉知道自己表妹的性格，他不愿和一个小朋友争闹下去。
“...好，我开车过去。”
电话那端挂断得很快，张以泉只好放下手机，转身走进卧室。
张医生套了一件休闲装，黑色短袖让他本来就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干净，医学专业治学救人的严谨和认真同样被他用在生活上。八年的大学生活，两年实习，勤学敬业，一直是前辈看重的专业翘楚，年轻人的标杆。
只是他对于热闹的场面一向有些憎厌，也因为如此，家里很看重他的感情生活，似乎是天性使然，张以泉并不在意自己单身，厚厚的医学文献和面对病人的琐碎尽管无聊，但在他眼里并不是全无意义，他有自己的热情，加上医生的个人时间素来很紧张，张以泉并不打算浪费太多在情感欲望的追逐上。
黑色奔驰流畅地驾驶在夜色中，北京城街市的霓虹灯很亮，夜晚行人七零八落，大多都是乘车或者网约的士。跟着导航仪，他很快到达西门街。
热闹的街区尽头，灯牌换着妖冶的光以招揽顾客，酒吧门口有三四个女孩子在抽烟，细碎的烟草在手指尖急促地燃烧着，包裹在细长烟纸里的火星一小簇一小簇，隐没在聚集的暖白色烟雾中，又很快被过路的凉风吹散开。张以泉路过那群女子身边，肩上落下一股似有若无地女士香烟气味。
他推开门，木木很快跑来，拉着他绕过舞池。卡座里是一群陌生的年轻面孔，都像是大学生，昏黄灯光下各色女子的脸叫人分不清，多半是细长的眉和鲜红夺目的唇色。
木木开始介绍他，几个青年随即朝他点头，他亦打过招呼。倒是意外，木木额外介绍一个女子。
“...阿悬，是一名作家......”
晦暗不明的室内光平铺在她柔和的面部，像一本书，而那双眼睛，就是窥视内部故事的窗口。张以泉固然见过很多清丽的、平凡的有时甚至是艳美的脸，单是每天来问诊的病人就让他头脑发晕，下了班便很快清理开那些短暂占据他大脑的无关面孔，有时他也对一两个病人印象深刻，但很少处于对异性观察的角度。女子干净自然的神色使她在灯光下显出几分憔悴，蜷曲的长发攀在纤细瘦弱的肩头，一双富于表达又沉稳的眸子嵌在白皙面孔上，在她心底未熄灭的火苗便从这一小扇窗里窜出来，让张以泉少有兴致地对她四处留情的目光着了迷。
她坐在他身侧，眼神透着一些戏谑，在哄闹氛围下，那双安静的眸子发着光，像璀璨星子，如她那般的写作者天生对于周遭的细微变化有很旺盛的观察力，阿悬也有意释放自己的眼神技巧。在张以泉看来，她似乎对自己有一些兴趣。
也许他确实与这个女子有过交谈，因为眼前的人带着一种异样熟悉感，只是张以泉并不能回忆起关于她的任何痕迹。
阿悬穿着一件水蓝色碎花丝质长裙，胸口开得很低，张以泉只好收起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你好。”他说。
“hello，张医生。”阿悬笑了。
透着模模糊糊的光晕，张医生看见她微弯的嘴角，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si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