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从未停止的夏日直行巴士》点个煲仔饭

8、生活

　　一首「仰げば尊し」后，三年级学生在校园里的气息便温和地渐渐谢幕了。
　　黑板上自然地被各色粉笔涂抹出的「卒業おめでとう」和同学们的签名杂言填满。樱花依照时令自在地开放，零星几片被绒毛包裹着的粉嫩花瓣飘落在窗边的桌角。
　　曲终人散场，必要经历的离别能催化记忆与未知的种子。
　　深名柚子没法形容身体深处混乱地搅动着的那种空虚感，同一个个未尝深交却亲切友善的面孔微笑、祝贺，然后程式般地走向告别。沉默地望着云在天空中滞留的痕迹，愣神间眼前课桌上摆着的一簇小巧精致的毕业花束已蒙上了黯色。
　　似乎毕业日，总是晴天。
　　“深名…祝贺你毕业。”一副清冷的嗓音短暂而温柔地蘸了蘸深名的耳，少女略感瘙痒地测了一下头。转过身，一个身着鹅黄连衣裙的短发女性在眼前漾着笑意。
　　那是一张有些许陌生但又让人印象深刻的美丽的脸。
　　她细声说：“能见到你真好，好久不见。”
　　深名柚子怀里便多了一捧色调淡雅的鲜花花束。
　　旋转交织的花瓣与晃眼刺人的日光重叠在了一起。

　　留着利落寸头的阿部领着保管室的老师一路奔到天台门锁前，推开入口便是一阵强劲的风混着沙尘迷人眼睛。今時陆绕开高大的水塔，看到与轻生少女交涉着的深名柚子在风中蜷着步子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动着。
　　“…为什么…知道…”
　　“…不是…从来不…可以的…”
　　“…相信我！”少女的声音并不真切。
　　断断续续的对话还未终结，半步之遥便要坠入死亡的少女叠着步子向前与深名纠缠厮打在了一起。在几个人扑上前之时，今時陆听见眼边挂泪的她嘶哑着喉咙，“你怎么会懂…”
　　被扯着领子，颈间带着抓伤红痕的深名柚子在被扶起前，沉默着叹出了鼻息。
　　天彻底沉下来。

　　“深名同…学…欸、西野前辈？”捧着花束迈进教室后门的少年愣了神。
　　接过今時陆递来的热罐红豆汤，西野星弯弯眉眼道谢。一旁伸直双腿的深名柚子望着脚尖摆动着自己的制服鞋，双手挤压着纸盒嗽嗽地饮着草莓牛奶。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西野前辈，你的情况好些了吗？”
　　深名手里的牛奶盒空了。她侧过脸看西野星映在樱花飘落背景里的古典和式的温婉五官，说似一幅画也不为过。她的长相与气质，是会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又倍感疏离的类型。
　　“一切都好。”一片轻柔的樱花花瓣垂在西野星的发梢，抱着毕业证书与祝贺花束的学生在她的视线里互相打闹。“感觉有点可惜呢。如果不休学，我也算和你们一同毕业了。”
　　西野星赶在气氛陷入沉默之前再度张口：“但也很好。这样我才能有为你们祝贺的机会。”
　　如果没有那件事，西野星现在当是高三的学生。

　　听筒里传来几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嘶吼，不知道得还以为电波那头正在遭遇着怎样恐怖的事件。从激得人额角发烫的程度来判断，最起码也该是半个月份零用钱掉入臭水沟这类的悲剧。
　　“顺利上榜啦！柚子！”少年群声大喊后，水户洋平语气里难掩兴奋地补充，“我们都！”
　　前后半句汇成的结果像钟摆似地在深名柚子的脑海里反复激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紧贴着榻榻米的脚底板泛出薄汗，好像听到了三月的蝉鸣。
　　深名至今也无法准确地形容那份爆炸般狂喜的深度。在居室里毫无形象地翻滚，蹦跳着撞倒茶杯，傻笑着同祖母的相片说尽毫不相干的琐事。而那份喜悦自此起码延续了一个月的时间——镜子里的少女捂着涨红的脸，笑意从眉梢、从嘴角、从眼角，无法阻拦地奔涌出来。
　　「新」究竟代表怎样的含义？
　　每个人对于新生活的理解都是不同的。
　　同摒弃过去的少女挥手告别。掸去肩头的落樱。将租屋的钥匙归还给房主。迈入驶向远方的列车。从地图的一角到另一角。感激友人的接风洗尘。日历翻过旧的一页。
　　曲折的海岸线吞吐着白浪。神奈川的海吸引着无数人的狂奔。
　　无眠的车程对深名柚子而言并不常见。她四下张望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拥堵的列车座位里望见怎样的东西。
　　手心里，来自少年制服领下位置的纽扣在微微发烫。
　　「前方到站，藤泽。请准备下车的乘客整理好随身物品——」

　　「24小时不停歇！FujiSw便利店」
　　昭和时期遍地生长的自营业杂货铺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销声匿迹，随之而来的，是如雨后春笋一样滋长着的，程序化地输出「您好」「欢迎光临」「欢迎下次光临」的连锁便利店。但即便有着连锁的名头，每家店面的气候根据汇聚到一块儿的店员之间的关系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
　　从祖母继承来的旧宅与湘北高等学校有着骑单车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距离。从老街区出发沿着最不容易迷路的主干道走十五分钟左右，是深名柚子工作的FujiSw便利店。
　　便利店店员的工作说不上繁重，但也并不轻松。除却必要的理货收银招待顾客，商量着活动想办法提高营业额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这家新开业不久的分店的地点几乎处在贯穿新式住宅区的街道的尽头，距离最近的办公写字楼不到二百米。因此每逢午休与工作结束的时间节点，店里几乎都要安排正常时间两倍以上的人手才能勉强应付购买便当杂物的上班族人群。
　　作为仅是学生的新进兼职店员，需要老练的手法即丰富经验的排班几乎落不到深名柚子头上。相对的，自己悠游自在应对零星客人的排班时间便自然延长了。于是一遍顾及着不久之后开学的课程安排而工作一个礼拜后，深名柚子的工作时间已经基本固定在傍晚到凌晨、凌晨到白天两个分段。
　　“虽然有点辛苦，但你好像乐在其中。”白鸟颂店长是把好脾气写在脸上的那种常见的年轻男性。
　　“唔…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挺喜欢便利店的气氛。”就像很多人偏好将逛超市作为解压的途径，整齐干净的货架里有规律地码着一排排商品，有时还需要考虑顾客购买的心理而改变商品放置的位置。深名柚子正是看见满满当当的货架便感觉心情舒畅的那种类型。她时常怀念起曾经帮月见里奶奶打理「奶奶洋货铺」的日子，藏着无数待人发现的宝藏的老式货柜，即便不似连锁便利店这样明净敞亮，但深名从不认为这样的工作枯燥。
　　另一个她没说出口是原因是，顾客零星的漫长时间里，她可以自在思考、或者单纯地放空。
　　真安逸啊。电子钟表失了几分人情味地以机械声提示坐在收银台后的少女，现在时间是夜里九点。深名柚子托着脸颊打了个哈欠。

　　庆祝辉夜姬长大成人的宴会之后，她的美貌如被风有意掠走的婆婆丁的子女一样，很快传到了天下人的耳朵里。无数人倾慕她的容颜而不远万里只为求见一面，更有甚者在她与老婆婆老爷爷的家宅附近日夜不分地徘徊。但时光荏苒，男子们的求爱皆如石沉潭底从未复回。
　　老爷爷希望能在自己百年之后，如他亲生血肉一般的辉夜姬也能得到悉心的照顾。他劝他言，但辉夜姬却只是摇头。直到有五个坚持不移而各有声望名位的男子出现。老爷爷依旧在劝，辉夜姬终于看在不愿老人烦忧的份上，同意退让一步。姑且先考验一番那几个所谓坚定到撼天动地的男子，究竟对她有多么诚挚的心意吧。

　　从不充裕的小憩里醒来，深名柚子感觉未能排解的疲惫似乎加深了不少。
　　坐在收银台后里低矮的板凳上似乎不能为店员的休息提供多少益处。不过从低处望门面玻璃外，能窥见往来的路人，也便于能及时起身做好招呼顾客的准备。
　　便利店门口路灯的忽明忽暗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那藏身于复古式灯罩里的闪烁似乎在做着什么无声的预言。
　　“欢迎光临——”感应器先少女一步注意到了来客。
　　为自己失神而感到一小阵慌张的深名柚子忙不迭站起身，却因短暂的贫血视野模糊了两秒。尚未注意到这头小小插曲的少年带着随身听耳机，自顾地走向食物保险柜。
　　时间是晚上9点27分。保鲜柜里自然没有富余热卖的牛肉丼或是炸鸡便当。
　　「We are the new power generation, we want to change the world.
　　The only thing that\'s in our way is you——」
　　在选购便当里摇摆不定的少年的手正好指到了蔬菜意大利面的位置，塑料便当盒里西兰花经勾芡后散发出微妙的颜色。
　　“…not you…。”能看见少年背着的束口袋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篮球。
　　怀抱番茄牛肉意大利面、鲑鱼饭团，鸡蛋三明治和一盒一升装鲜奶的流川枫浩浩荡荡地走向收银台。
　　“需要帮你加热吗？”语气里莫名蒙上一层笑意的深名柚子仰起头，才能看见少年背光闪烁着汗珠的发顶。摘下一侧耳机的流川点点头，思索着等待食物在机器里停止转圈，少年接过冒出热气的便当与粉色的环保餐具。两人在沉默的空气中干瞪眼了片刻。
　　“想起来了吗？”只是微笑。
　　“…那天…”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是深名柚子…汉字是水果的那个柚子。”
　　漏音的耳机听筒里传来prince的嗓音。
　　「…get up off my block, because love is there if you\'d just open up to it.
　　if you\'d just believe your whole world would change. 」
　　显然少年一时没在脑海里找到对应的汉字。
　　“流川枫。”他回应道。

　　“是不是你工作的店长不把你当人看啊？要不我们教训他一下？”樱木花道的日常危险发言被少女当成耳旁风忽略了。
　　“我说柚子，轻松的兼职满大街都是，打打小钢珠也能挣到生活费的嘛~”高宫望手下一顿操作猛如虎，这个星期的零用钱终于在游技机的美女音效「真可惜哦」告罄。“…当我没说。”
　　已经能在pachinko店面的声浪中安稳睡着的深名柚子透过玻璃反光看到自己憔悴苍白的脸，难道对于青春力正值高峰的她来说，熬夜也并不容易吗…对比通宵大吼大叫打完游戏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能再来三场群架的几个精力旺盛的少年，深名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
　　姗姗来迟的野间忠一郎和大楠雄二推门而入，叉着腰站在他们偏好的游技机前碰拳宣誓今日必胜。随后便被前后脚赶来的水户洋平泼了凉水：“店长来上班了。刚看到他在马路对面。”
　　“噢！不——”
　　呆瓜五人组在升级成为六人组后，日常依旧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