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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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黏着在皮肤上的潮湿雾气，灰蒙暗沉的天空。
不过对于自幼长于蜀中的莫初九来说，这些甚至算得上亲切。
要说哪里另她不适的话，大概只有此刻过于沉重的气氛了，比这里的雾气还要黏和重，湿漉漉地挤满了肺部，
黑发的少年站在树下，似乎试图透过浓密的枝丫去看天空——尽管那里除了灰色什么都没有。少年原本常穿的小豆色羽织被他裁去了一半，另一半接上了锖兔留下的龟甲纹羽织。
——好重。
死去的人会有重量吗？
如果问莫初九的话，她的答案是“会”。
你背负过尸体吗？那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沉重。远比活着的人要沉重。
而死去的同伴的意志比那更加沉重。
“义勇在参加藤袭山的最终选拔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莫初九闻声扭过头，看向身侧带着天狗面的鳞泷左近次。
她没有回应，但鳞泷左近次已经在三天的相处中大概摸清楚了一点莫初九的性格，所以也不需要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以前……锖兔还在的时候，义勇性格上虽然有些怯弱，但也会试着向他人坦诚自己的内心。”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幅即使被烫坏声带再也无法哭喊，也要独自吞下一切的样子。
“你要走了吗？”鳞泷左近次问。
“本来在这里留三天就是你徒弟脚程太慢的原因，我都无聊到帮你改造了陷阱，给你的新徒弟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真死在里面。”
回想起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杀机四伏的后山，鳞泷左近次不太确定地回道：“……谢谢？”
“不谢，你们主公付了钱的。”
鳞泷左近次：“……不胜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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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莫初九离开后，鳞泷左近次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女操纵机关翼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久到富冈义勇都有些困惑地发出疑问：“老师？”
“义勇，”面具后鳞泷左近次的声音听起来低沉的过分，“对于那位少女，你知道多少？”
“来自唐土的机关大师，鬼杀队的合作者，我回来途中撞见她杀了一只鬼。”
“只是一只鬼？”鳞泷质疑着向富冈义勇确认。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名为鳞泷左近次的培育师曾经是鬼杀队的水柱，终其一生都在于常人不能想象的险恶鬼物厮杀，而身为区区一介人类的他能活到退役，所仰仗的除了臻至圆满的剑术，还有天生的灵敏嗅觉。
虽然无法精确描述，但那是连情绪都可以嗅出的、堪称神赐的鼻子。
在莫初九从天而降闯入狭雾山时，他首先闻到的便是混合着呛人的硝石气味的血腥味，刮擦着鼻腔闯入大脑，一层叠一层浓重到连下弦鬼都未必及得上，足以让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剑士失去理智。可以说，鳞泷左近次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再见到莫初九的第一时间挥刀砍向她的脖子。
毫无疑问是杀人者的气味。
如果拥有这副鼻子的是一位军人，他大概会给出更精确的判断：这是战场的气味。
“……以后遇见的话，还是不要和那孩子牵扯过多为好。”鳞泷左近次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就这样将那个看起来和义勇差不多大的孩子判定为恶人，但无论如何……义勇毕竟是他唯一还活着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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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离开狭雾山后，莫初九就开始拿着本田菊友情提供的地图四处探查，她从初夏走到深秋，再走到白雪纷纷。大概也不能算全无收获，千机匣的攻击强度和耐久都上升了几个档次，但在什么地方兜兜转转许久找到的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废石也是常有的事情。
然后，莫初九发现，自己似乎引起鬼王的注意了。
最初察觉到是因为出现频率异常之高的鬼，要知道，即使鬼杀队愿意按鬼头给钱，即使每一个被她杀死的鬼都已犯下杀孽，莫初九其人，也早已对“杀戮”这一行径感到厌倦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要杀的非人之物呢？简直就像五毒领地边缘的尸人一样。
明明轻易就会死掉。
所以总是往她面前凑的鬼物就十分惹人厌烦了。
比如现在。
“我给你三秒的时间。三秒之内消失在我面前，然后在哪个深山老林里待到全身腐朽成一滩烂泥，再也不要出现在人类面前，否则的话——”莫初九用看似粗暴实则精准的动作往千机匣中装入箭簇，略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最近我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好，别让我行暴虐之事啊。”
（啊啊，你又有着怎样的苦衷呢？）
（你又是怎样无辜的有罪之人呢？）
（——虽然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哎——”拥有这圣洁的白橡色长发的鬼丢下手中残破的少女的肢体，形状优美如希腊神氏的唇周边还胡乱沾着血迹，他连擦也懒得擦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流露出几分兴味，“这可真是位脾气暴躁的小姐。你似乎很强大呦，是鬼杀队的柱吗？”
“唔？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容姿甚盛的鬼物手中的金色绘扇摇啊摇啊，然后“啪”的一下合拢打在手心，“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嘛那个，那位大人提到过一次的——”
“轰——”
数只泛着蓝色寒芒的箭簇飞射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光华，然后一齐击中了白橡色长发的恶鬼。爆炸的烟尘淹没了鬼全部的身形。
“三秒过了，不过对象是你的话，不管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都不必受罚吧。”莫初九推下千机匣上的某个机关，几个拳头大的机关小球就从中咕噜噜地滚了出来，尚在空中时就已经开始变形，到完全落地时就已经自己拆解又组合成了数个机关炮台，构造之精巧只能说是超过了人类也超过了鬼想象的极限。
烟尘渐散，恶鬼的身形重新显现，手臂上因躲闪不及留下的血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流动着七彩光华的双眼中，分别有“上弦”与“贰”的字样缓缓浮现。
“毕竟，你是人人得以诛之的上弦鬼嘛。”莫初九看着眼前的鬼物，眼神却像是看向遥不可及的某处，以至于显得有些空洞。
【不可滥杀。】
遥不可及的，是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师门。
上弦之贰，冰之鬼童磨咧开了嘴，露出隐于唇下非人的獠牙：“嗯嗯，在下童磨。然后……您就是那位大人曾经提到的唐土来的机关大师吧？看在我已报上名字的份上，能不能也告诉我您的名字呢？”
童磨毕竟是上弦鬼，成为鬼大概也有些年头了，还带着些百年前这个国家的人对唐土来客的崇敬，遣词造句之间却处处都是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礼数周备，又除礼数之外不给人留丝毫余地。
莫初九的回应是送他一整套九宫飞星。
“这位唐姬真是心急啊——”童磨惹人厌烦地拉长了声音，挥动金色的桧扇，以冰之血鬼术作为应对。
莫初九的箭簇划出的是昳丽的孔雀蓝，童磨的血鬼术是剔透的冰蓝，两种色彩在暗色的夜空下交织碰撞，鸟羽悠然飘零，冰屑四散飞溅，哪一边都是极致的美丽，哪一边都是森然的杀机。
两人于此展开漫长而又危险的交锋。
“真奇怪呐唐姬，”童磨自顾自地认定了这个称呼，展开的桧扇遮住下半张脸，“您为什么还能呼吸呢？”
脚边的机关炮台还在尽职尽责地运作，莫初九也因此才能有余裕思考怎么堵上这家伙喋喋不休的嘴：“当然是因为你的毒太没用。谁给你的自信和唐门弟子拼毒的？”
感谢师姐当年按着她的头让她背下来了解毒丹的方子，所以即使是不擅毒的莫初九，在这个世界也至少可以配一瓶解毒丹随身带着。
（唐门？没听说过呢。）童磨则是不动声色地记下在对话中得到的情报。
看似轻巧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黎明将至，以莫初九轰飞了童磨一半的身体，两次把童磨扎成筛子，而童磨割断了莫初九一条腿的肌腱，打折了她一条手臂告终。
两败俱伤？
不。
童磨遁走，而莫初九已经没有余力再追上去了。莫初九跪在地上，看着晨曦中向她奔来的“隐”，面色阴沉。
（完败。）
童磨的伤势只要多吃几个人不到一晚上就能恢复，而莫初九至少两周内都不能正常战斗。
（说到底还是鬼的体质太犯规了，啊，想念奶妈。）
“……大人，初九大人？初九大人！”
莫初九慢悠悠地从失血的眩晕状态中回过神，看向正在为她包扎伤口的隐：“别那样叫我，太奇怪了，我真名叫唐氿。”
似乎并没有回过神的样子呢。
“哎？”
“……不是，喊我莫初九就可以了，阿九（氿）也行。”莫初九忍不住扶额，“什么事？”
“我是说，因为您遭遇了上弦鬼，主公大人想请您去一趟鬼杀队总部，交流一下情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