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间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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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奈良千世子是花柱的继子。
十六岁，正是青葱美好的年纪，不管是相貌还是天赋都还说得过去。
人生经历乏陈可谈，在幸福的人看来着实不幸，在真正不幸的人前又显得太过幸福。
幸福的人太多，比如鬼杀队之外那些连鬼是何物都不知晓的孩子，家人和朋友都还健全地活着，都还能够满怀期望地向着未来努力。
不幸的人更多，多到奈良千世子不知道该如何举例。
奈良千世子对杀死了家人的鬼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仇恨的火焰无煎熬着她，催促着她去变强，去挥砍，去厮杀。
她和大多剑士一样，嗔毒入体，生死不顾。
（我要死了。）
所以千世子能够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内心平静到近乎冷酷。
她还在奔逃，还在拼尽全力地呼吸，但她知道这已经毫无用处。
（虽然没找到杀死父母和小弟的那只壶中鬼有点遗憾，但只要鸭川君能活下来，哪怕是就这样死去也……）
“喂喂别逃啊！小蝴蝶，你看——”眼里刻着“下壹”字样的鬼追赶着少女，一边提起了手中年轻的头颅，伸长了舌头舔舐上面粘稠的血液，“你的情郎在喊你呢——”
奈良千世子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不该回头的。
如果不回头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痛苦的死亡了。
连为同伴复仇都做不到，渺小的爬虫一样的、毫无意义的死亡。
握刀。
旋身。
呼吸。
起势。
少女向着死亡挥出最后的斩击。
“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2
（......没有死。）
奈良千世子躺在地上，大脑有些混乱。
（发生了什么？）
眼前似乎中还残留着美丽的令人目眩的孔雀尾羽的幻影。
她用手肘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看见了几步之外着装大胆的高挑女子。
女子手中提着一把靛色装点的轻弩，形体修长，优美的如同蜻蜓展翅。
类似的弩器近些年似乎经常能见到，多是缺乏持剑天赋的“隐”在使用。
视线下移，奈良千世子看见了刚才那只下弦鬼散落的衣物，以及——同伴的头颅。
年轻，苍白，毫无生气。
梦境一般的恍惚感终于破碎，名为“现实”的刀刃毫不含糊地斩下，身体和灵魂上的痛楚清晰到让千世子几乎尖叫出声。
——不是梦。
这时，一直垂眸看着地上的头颅的持弩女子终于抬头，露出琉璃绀的眼睛，眉毛刀削一般凌厉，眼尾有浅紫色的刺青攀沿，让千世子想起了鬼身上的花纹。
她下意识地生出了些抗拒厌恶的情绪。
“这是你的同伴？”持弩女子看向千世子，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却又有种在压抑什么的沉郁感。
奈良千世子强行压下失去同伴的软弱和悲痛，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道：“是的。感谢您的帮助，请允许我去收拢鸭川君的……遗体。”
顿了一下，千世子才有些迟钝地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莫初九。”女人看了一眼千世子头上的蝴蝶发饰，“你是蝶屋的孩子？”
蝶屋收养的孩子都会带着蝴蝶发饰，所以奈良千世子并不意外被认出。
“是的。”
（莫初九……唐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得到奈良千世子的回答后，对面又不说话了，只是身上沉郁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莫名其妙的人。）
“我……”千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想要去收敛同伴的遗骨，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恍惚间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鼻翼间充斥着铁器和硝石混合的气息，似乎还掺杂着些许苦涩的药味，并不刺鼻，反倒让千世子觉得十分安稳。
于是她也不再挣扎，放任意识沉入深水。
3
莫初九小姐是从唐土流落至这个国家的人。身负古老承传，尤擅机关术，虽然不是剑士，但多年来也为鬼杀队贡献良多。
似乎是用对鬼杀队的帮助换取鬼王情报，毕竟论收集琐碎的情报，组织的力量总是比个人强的。
这些是奈良千世子在蝶屋醒来后才了解到的。
她也总算想起来了，“莫初九”这个名字，她似乎在“隐”的成员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
似乎还蛮受推崇的？
因为伤的不重，千世子的身体很快就恢复无恙，但许是考虑到她刚刚失去同伴，上面并没有给她安排外出的任务，现在是留在蝶屋一边帮忙一边跟着师父深造剑术。
毕竟现在她也比以往更迫切的想要提升实力。
（莫小姐那样强大的人，就什么都不会失去了吧。）
千世子手上收拾着床铺，目光却下意识飘向连接着庭院的窗户。
身型高挑的女人坐在庭院的回廊上，白襦外轻拢着孔雀蓝的羽织，满头青丝垂落，柔和了有余的锐气，脚上上不着袜履，一只素白的足虚碾着嫩翠的草芽。
女人很美，并非皮相，而是韵味。她有着被时间洗礼过的韵味。
那是能让十六岁的少女看痴了的美。
就是女人手中暗器的寒光着实刺眼。
千世子看着莫初九身边散落的金属零件，嘴角小幅度抽搐了一下。
（忍姐姐刚没收了她的木桩，这又是在搞什么？“隐”用的那些暗器吗？）
莫初九受伤是因为遇到了上弦叁，对方似乎十分擅长近身战，与偏向远距离攻击的莫初九相性极差，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谁都没能杀死对方。
（就算受了伤，那个时候她杀死下弦壹的姿态也像撕毁一张芦苇纸一样随意，这不是强大到过分了吗。）
虽然结果就是送千世子回蝶屋时被胡蝶忍发现了身上的血气，不得不留下来养伤。
“啊啦，毕竟阿九小姐完全无法拒绝姐姐呢。”
回忆中的忍姐姐如此说着。
听说鬼之中对那位似乎有着“孔雀蓝的唐姬”或者“孔雀姬”之类的叫法，是数次直面十二鬼月中的上弦的人物。
对于千世子来说，上弦之鬼是她的一生之仇，她的焚身怒火，她的绝望、憎怨与恐惧。
却也是她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的存在。
4
“早啊，千世子酱。”
“早，小松先生，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千世子刚刚结束晨练，笑着向小松打了个招呼。
小松先生是“隐”的成员，来蝶屋大多是为了运送伤员。
千世子注意到小松身上尚且新鲜的药味，以及从手腕处隐约透出的白色纱布，明白过来的同时又有些困惑——小松先生心情好是因为受伤的不是剑士而是他，但身为“隐”的小松先生为什么会受伤？
“是啊，心情好得不得了。”小松似乎是笑的很开心，唯一露在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近千世子，一副怕被别人听到的样子，“我啊——救了一位剑士！”
男人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却又激昂到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亲手杀死了鬼！”
千世子差点没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所谓“隐”，是没有挥剑的才能，无法成为剑士，却因为种种原因无论如何都不愿退出与鬼的争斗，只能在后方进行辅助的人。
注意到千世子的疑惑，小松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解释道：“其实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说，千世子酱知道莫初九小姐吗？”
“……是的？”
“哎呀——唐土的技术真的是不得了啊，那是阿九小姐设计的轻.弩，虽然不是亲手……不，就是我亲手杀了鬼！”小松还语无伦次的说着，兴奋的几乎要手舞足蹈。
“我知道，你们剑士看不起这些，嘿嘿，叫什么奇技淫巧的。但是我们真的不行啊，我老了，又没有握剑的才能，我的话、我一个人的话什么也做不到呐。”
“优子，优子在我面前被吃掉的时候比你还小，她还那么小，才告诉我有了喜欢的郎君，我正要去给她提亲呢……嘿嘿，阿九小姐的机关真厉害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弩，比火铳的威力还大，那只鬼整个脑袋都炸开了……”
千世子感到了恐惧。
记忆中的小松先生是一位健谈温厚的长辈，时常让千世子想起已经离世的父亲，与现在几近癫狂的状态判若两人。
虽说她再清楚不过了——对鬼的仇恨能够把人扭曲到什么地步。
“小松先生是在与鬼争斗时受的伤吗？”千世子抿了下嘴唇，试图从不太重要的地方引开话题。
“这个？”小松被打断了一下，扬了扬还包裹着纱布的右手，“哎呀，说起来是在是丢人，那个机关弩和阿九小姐自己用的那种差别很大，使用并不难，但性能是有极限的。我当时为了杀掉那只鬼，不管不顾地连发了好多箭……嘛……就，炸膛了……”
千世子无言以对。
（炸膛？那个弩，难道是用火药的吗？）
5
“这些是？”
千世子给莫初九送完药，正打算离开时被叫住了。
眼尾刺青的唐土之人递给千世子的是几个筒状的机关暗器，模样精巧，入手倒是颇为沉重。
“孔雀翎，一次性的。”莫初九收回手，表情冷漠。
“给我？”千世子问。
（她前几天是在折腾这个？）
“还有神崎和栗花落。”莫初九顿了一下，又解释了一句，“这个太危险，另三个孩子太小，所以没有。”
孔雀翎一共三个，蝶屋收养的孩子中，通过了最终选拔并且现在还活着的女孩刚好三个。
千世子简直要被吓到了。
（这家伙是这种性格吗？这种会关心别人还会照顾小孩子的性格？）
“你会用吗？”
大概是千世子呆滞的时间太久了一些，莫初九以为她不知道手中的东西该怎么使用。
“……是的，十分抱歉。”
“因为是防身用的，所以基本上可以瞬发，这样……”莫初九指导了孔雀翎并不复杂的使用方法，“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毕竟是验证过可以伤害到下弦鬼的武器，不小心对人用了的话，恐怕会炸成片吧。”
“请不要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可怕的话！”
莫初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千世子。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相当失礼的话的千世子打了个哈哈，眼神游移：“说起来您真是厉害的呢，居然能做出伤害到下弦鬼的武器。我就完全不行，明明也很努力地磨炼自己了……大概是还不够吧，面对十二鬼月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为同伴复仇的能力。”
说着说着，千世子的情绪也难以抑制的地低沉下去。
“逃跑并不可耻。”
“唉？”
千世子惊讶于这种明显是安慰的话语竟然会从莫初九口中说出。
来自唐土的武者看着千世子，眼尾的刺青诡谲，琉璃绀的眼睛却沉静到几近死寂：“你不一样，不逃跑才会死，你只要活着，对忍和香奈惠来说就是救赎。”
千世子总觉得莫初九的话有点奇怪，好像有谁会因为逃跑而死一样。
“而且，你以为你是谁？”
体型巨大的黑色鎹鸦从空中盘旋着落下，踩着窗柩的一只脚上绑着传信用的竹筒。
千世子似乎听见了一声冷笑。
“我们还活着呢，轮不到让小孩子去死。”
千世子看见冷漠强大的唐女合上手中的信纸，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鲜活的怒意。
美得像是在熊熊燃烧。
6
“千世子姐姐，那个唐土的伤员不见了！”
“咔。”
千世子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不管怎么样，作为伤员，那个唐土的家伙糟透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间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