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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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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请讲。”郭德纲此刻心里更没底。
白老爷看到两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轻笑一声,目光缓缓上移,娓娓道来:“我有个儿子,叫白治。这孩子自幼习武,对商贾之术丝毫不感兴趣。现在世道乱,他一腔热血从了北伐军,逢年过节不见得回来一趟。他志在报效祖国,这我不管。但白家偌大的家业,不能后继无人。更何况,老白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他的目光又飘到郭德纲脸上,眸子里含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您的意思是?”
“我啊,不差钱,就想给我儿子找个伴,踏踏实实过日子。”
此语一出,郭德纲心中疑惑只增不减。这样显赫的家世,要寻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老爷看出他的疑惑,叹了口气,低头抚摸着手指上的宝石,有些无奈道:“这孩子性子古怪得很,我曾为他找过许多大家闺秀,可他连正眼都不瞧人家一下。后来他很明确地对我说,他可以结婚,但对方一定要是个男人。”
郭德纲的左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跳。这样的条件,当真是他始料不及的。这可如何是好,寻遍这四九城,恐怕也寻不到白老爷要的人。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放弃也实是可惜。
他每欲起身之时,脑海中都能浮现出小儿子的啼哭声,妻子的叹息声,和那个破烂不堪的家。双腿仿佛灌了铅,怎么也起不来。他知道,他不应该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郭奇林看出了父亲的窘迫。他知道父亲没有想过要牺牲他,这便够了。从小到大,他虽是常被人夸奖听话懂事的那一个,可他从来都不是被夸奖优秀能干的那一个。换句话说,他很清楚他并没有为这个家庭做出过任何突出贡献。他不足满月便离开了母体,生而体弱多病,一副瘦弱的小身板习不得武,前些日子又被迫肄业,现在落得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下场。他知道,要为这个家付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纵然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他也应报答父母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他笑了,小月牙儿似的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有毅然。
“我愿意。”
跪在他前面的父亲惊得回头,用眼神警告他闭嘴。
他只是笑笑让父亲放心,随后再次重复道:“我愿意嫁给令郎。”
白老爷笑着点头,起身拍了拍郭德纲的肩膀,道:“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此乃一等幸事。无需嫁妆,聘礼和十万块的支票明日便会送到贵府。择个吉日成婚。”
白老爷显而易见地高兴,手捻着木珠,踱着步子,撩起门帘走了。
“儿啊,你糊涂啊。”王惠把郭奇林紧紧搂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一个个哭嗝打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您别哭了。这是好事啊,等我到了南方,就不愁没钱花了。”郭奇林拍着继母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纲子,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他。大林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何现在要遭这等罪!”
“唉……”坐在一边的郭德纲也只是叹息。
次日一早,一众人马敲锣打鼓,吵醒了南城这条破败的小胡同。
“哟,这谁家丫头出嫁,这么大阵仗。”
“您还没听说呐,这不是郭家那儿子要嫁到南方去吗。”
“呵,这是何等的下贱胚子,为了钱连伦理道德都不要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当爹娘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爱嚼舌根的妇人凑在一起议论着,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酸臭味。
郭德纲强颜欢笑谢过了那群伙计,塞了几块银子。有人将一张支票递到他手中,大队人马便离开了。
他捏着手里的纸,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笔一画和那殷红的印刺得他眼睛痛。他无法直视那用儿子的后半生换来的庞大数目。
支票从他手中滑落,在空中摇摇摆摆,最后落在了满地尘埃里,蒙了尘。
几日之后,又是清晨。一座绛红色八抬大轿停在郭家院外。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轿身上绣满了龙凤交织嬉戏的图样,针脚细密精致。淡黄色的窗布随风摆动。整个轿子看上去给人富丽堂皇之感。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堂。”王惠站在郭奇林身后为他梳头。说话间又要哽咽。
“娘,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切莫落泪。”
铜镜中的郭奇林浅笑着。一头光洁如缎的短发不加装饰,眉似远山青黛,目含秋水,小巧的鼻梁端正,两瓣粉唇比平日里更加红润。施了薄粉衬得人面似桃花。一袭女式嫁衣做得精细,金线勾勒出龙凤呈祥,苏绣的绣工也是上乘,颗颗明珠熠熠生辉。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他身量不大,穿上这一身喜袍别提多合适。
梳罢头,他起身跪在双亲面前。
“爹、娘,恕儿子不孝,不能伺候您二位了。爹、娘,天冷了记得添衣服。弟弟,你要快点长大,帮爹娘分担些事务。你长大后一定要比我出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替我好好孝顺爹娘。”
他恭恭敬敬给双亲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喜娘为他披上红盖头,挽着他的手步步走出院门。
足下朵朵红莲绽放,他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轿子。
一声洪亮的“起轿”,十里红妆吹吹打打,缓缓前行。
王惠靠在郭德纲怀里,泣不成声。郭德纲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亦是愁眉不展。
几日脚程,这一队人终于到了白老爷宅邸所在地——安徽。
郭奇林撩开侧面的一角珠帘,隔着盖头打量窗外的景致。白墙灰瓦,是他想象中的江南水乡的模样。
现在,爹娘应该在为茶馆选址吧。
他的思绪随着缓缓而落的轿子回到现实。人声有些嘈杂,一名男子的声音有些突出,那大概是他素未谋面的丈夫吧。声音渐渐平复,他听到骏马的嘶鸣声。轿子再次被抬起。
第二次落轿。眼前是修葺得极气派的一处府邸,一块巨大的木匾上写着“白府”二字。他缓缓收起手,帘子随他的动作落下。他把左手伸出轿撵,他感受到一个干燥有力的大手牵起他的手,他徐徐走出花轿。
在“丈夫”的轻声提醒中,他迈过门槛,和丈夫并肩跪在布垫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他们转过身,向彼此对拜。
郭奇林比白治矮一些,在对拜之时,他的头轻轻磕到了白治的左肩膀。白治的肩膀坚实有力,这一碰,碰得郭奇林头晕目眩。白治看出他身形有些摇晃,伸手扶了他一把,适才稳住身形。
“新郎”在席间与一众宾客推杯换盏,“新娘”安安静静坐在婚房里。
夜深了,几日舟车劳顿,此刻盯着摇曳的烛光,郭奇林生出些困意。
忽地眼前一亮,他的红盖头被人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