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广记》清时借筹

5、姻缘错镜（4）

　　贺迦岚与潘夜阳一同回到警局，沈云薄已经赶着去打电话联系严桦的同事、朋友和家人，乔晖帮忙。谷尧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双臂抱胸，看见两人回来，一脸不爽的表情。

　　“贺迦岚，过来一下。”他走到会议室门口对着背影喊道。

　　贺迦岚不敢怠慢，转身跑进会议室。谷尧脸色不佳，微屈着一条腿靠在桌子上。

　　“镜子是怎么回事儿？“

　　贺迦岚知道潘夜阳说的那些事情太过离奇荒唐，真要全告诉谷尧，还不把这直心眼的刑警队长给整毛了，所以当下只拣了些与案件有关的重要情况说了一遍，但还是把谷尧听得云里雾里。

　　“就是这样。”贺迦岚总结道，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队长不要就此光火。老实讲，她自己也对这种近乎于灵异的事情持怀疑态度，要不是潘夜阳的态度诚恳并正好戳中她心里的疑点，贺迦岚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与他合作。

　　但谷尧却不是这个想法：“你是警察，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你也信？！”

　　“如果只是这个故事我当然不信，可我今天上午去现场的时候的确发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而且我已经让许斐把餐厅监控放大了，能清楚看到严桦和潘夜阳见面时，手里确实拿着一面镜子，他没有说谎。如果从这条线索进行迂回，说不定可以有所突破。”

　　谷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下不为例！”

　　贺迦岚松了口气，调皮得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就在这时，沈云薄突然跑进会议室来喊道：“谷队，有发现！”

　　严桦父母是被沈云薄的电话吵醒的，本来老两口死了独生女，悲痛欲绝，现在还要半夜接受警方的询问，心情可想而知。可当沈云薄问起严桦身前的感情情况时，二老同时回答道：“她成天抱着面镜子说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真爱。”

　　晚上11点半，严国良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杯绿茶，对面齐刷刷坐着三队的五个人和潘夜阳。

　　老人七十岁左右年纪，突然丧女，悲痛让他的头发几乎全白，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皱纹透着一股愁苦。

　　“您不用紧张，关于那面镜子和严桦的对象能想起多少都行。”贺迦岚柔声说道。

　　“哎……”严国良大声叹着气摇头，“她是魔怔了！非说镜子可以看见爱情。三年换了五六个对象，我和她妈年纪大了，哪儿还能管她，只好由着她胡闹。她也不结婚，哎……”

　　“她对象都有谁？您知道吗？”谷尧问。

　　“这种事她从来不和我们说，对象也从来不带回来，我们哪里知道。再说，她……她……哎……”

　　“怎么了？”乔晖莫名。

　　许斐用手肘猛得撞了下他，顺便努努嘴。乔晖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哎哟，疼，撞我干嘛！”

　　“让你闭嘴！”许斐朝他瞪着眼说道。

　　严国良已经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啊，阿桦她从来不交男朋友，只喜欢和姑娘厮混。为这事，她妈骂过她不知多少次，我还打过她，可就是改不过来。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们还一个劲托人给她介绍对象，哎……”

　　“有没有谁最近和严桦走得比较近？”潘夜阳坐在旁边忽然问道。

　　“这个？……”老人努力回忆着，“也不知道算不算走得近，阿桦有个助理，以前经常来家里玩，还给我和老伴买过很多东西，欧姆龙血压计、按摩椅什么的，有一次阿桦她妈犯胃病，还是她帮忙送去医院的呢！”

　　谷尧闻听马上用手机调出当天报案人也就是严桦助理的照片：“您仔细看看，是她吗？”

　　严国良从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带上，凑过来看了好一会：“不是，不是这个女娃。”

　　“您再仔细看看！”贺迦岚说道。

　　“肯定不是，那孩子是个圆脸这个是长脸。还有……还有……还有那孩子养了只很可爱的小狗，有几回还带到家里来逗我们两个老的开心。”

　　“养狗！”贺迦岚大叫起来。

　　谷尧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手里的文件夹中取出纸和笔递给严国良：“您能简单画一下她的样子吗？”

　　潘夜阳突然想到什么问：“她最近还上您家来过吗？”

　　“没有，这都快半年没见她了！”

　　“那她叫什么名字，您总该知道吧？”

　　严国良脱口而出：“姓陈，我们两个老的都叫她小陈，具体叫什么真不知道。”

　　潘夜阳绕有兴趣得说道：“严桦在的时候经常来，可见两人关系不一般。严桦不明不白死了，她却不来了，连过来安慰一下都没有，有点奇怪。”

　　贺迦岚脑子转的快：“我记得她现在的这个助理是半年前新来的，那原来那个老的会不会就是半年前辞职的？”

　　“这么巧，都是半年前？”许斐沉思着。

　　严国良已经在纸上画出了个大概轮廓，这会儿正拿起来左右端详：“我只能画这点。”说着把纸笔交还给谷尧。

　　“现在是半夜，网络游戏公司是不会下班的，肯定还有人在。迦岚你带着乔晖去一趟，务必找出半年前辞职的严桦前助理的情况，最好能有她的照片，发回来我们做确认。”谷尧任务布置得飞快。

　　“明白！”

　　“队长您就瞧好吧！”

　　贺迦岚刚准备转身走，不想身后传来潘夜阳的声音：“我和你一起去！”

　　一屋子人除了严国良外全部面面相觑，连贺迦岚自己都觉得特别尴尬。谁知潘夜阳居然压根不管，自说自话得走到贺迦岚身边，将手臂往外一挥：“贺警官，请。”

　　谷尧被抻得就差翻白眼了，当机立断命令道：“速战速决！”

　　贺迦岚不敢再耽搁，三个人暴风过境似的冲下楼，连夜去严桦公司调查。休息区里剩下的几拨人里，就数许斐脑筋大条，见帅哥跟着贺迦岚走了，不由嗔道：“酸死我啦！”

　　谷尧板着脸说：“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身份系统里查一下有关这个前助理的信息！”

　　吓得技术宅和沈云薄马上逃回自己办公室去埋头苦干再不敢出来。

　　谷尧说的一点没错，午夜12点多的网络游戏公司灯火通明。贺迦岚三人一到亮明身份，公司里的员工多多少少都知道企划主管严桦死了，见警察半夜突袭，一个个噤若寒蝉。

　　三个人分开各自询问，贺迦岚负责整个企划部和客服部，乔晖负责网络管理和运营部、潘夜阳只能捡漏去了行政管理部和执行经理室。

　　企划部作为严桦生前的工作岗位，手下员工自然不敢多说顶头上司的是非，何况人都死了，逝者为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乎全都支支吾吾。关于严桦的前助理，企划部的人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就好像这个曾经的同事是一个秘不可宣的龌龊。越是这样越证明这事儿不简单，乔晖在收到贺迦岚的语音电话后果断改变了问话策略。

　　“你认不认识一位姓陈的企划部同事？她现在已经辞职了。”网管部绝大多数都是死宅技术男，对公司里的八卦一概不关心，问了也是白问。

　　倒是潘夜阳这里收获颇丰。行政管理部清一色女性，对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儿天生嗅觉灵敏。潘夜阳长得帅，开口一问立刻就有五六个人围过来各抒己见。

　　“帅哥你问陈茜干嘛，她早辞职不干了。”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对潘夜阳说道。

　　“哪是什么辞职啊，是被严桦一脚踹了呗！”另外一个长头发穿着套装裙的女子突然冒出来一句。

　　“听说啊，陈茜问严桦借了一大笔钱还不出，所以……”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可是亲眼看见她俩在汉宫一号的洗手间里打kiss的，这种人恶心死了！”

　　潘夜阳微微皱眉：“汉宫一号？”

　　作为一家国际拍卖公司的老板，汉宫一号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那地方是家豪华娱乐中心，KTV、私人影院、桌球馆、电竞、足浴、按摩、餐饮、酒吧、客房什么都有，据说当初花了八千多万来做装修，连厕所里的水龙头都是德国高仪的定制，奢侈可见一斑。

　　“陈茜和严桦去那里干什么？”潘夜阳不免狐疑，就这两个人的工资收入，泡汉宫一号确实有点夸张。

　　“公司活动，我记得是……是……是去年七月份，公司包了汉宫一号的KTV让大家玩。那天我唱到晚上11点多，喝了好多啤酒，撑不住去厕所，结果推门进去就看见她们两个人搂着在kiss，吓得我酒都醒了。”

　　“可我听说陈茜有男朋友，她对她男朋友好得不得了，经常给他钱花。”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始终没发过声音的一个女人突然说道：“严桦其实特别迷信，她曾经说过她有一面可以看见爱情的镜子，她在那面镜子里看到过陈茜，所以她就相信她俩会在一起。”

　　潘夜阳马上转过头去问：“严桦还说过什么关于镜子的事儿？”

　　“谁记得这些啊！严桦说起镜子就神神叨叨的，根本没人信。”

　　潘夜阳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去汉宫一号搞活动有没有拍照片？”

　　“有啊，当天每个人都拍了好多！”几个女人纷纷点头附和。

　　“有陈茜的吗？”

　　众人各自低头打开手机搜索，没一会儿就有三个人找到了潘夜阳需要的照片。他用自己手机翻拍下来保存好，接着满脸笑容得告辞离开。

　　潘夜阳找到贺迦岚，把手机里陈茜的照片给她。贺迦岚没想到这么个编外人员居然比自己的效率更高，不由心里暗暗吃惊。她立刻将陈茜的照片发给谷尧，又过了几分钟，那边传来消息经严国良确认，那个经常去他家看望的人正是陈茜。

　　接下去的事情就明朗多了，潘夜阳综合从行政部获得的情况，基本可以把整件事儿捋明白，他在回警局的路上不紧不慢得告诉贺迦岚。

　　“根据行政管理部员工的说法，陈茜与严桦曾经是情侣，她们的关系在公司里处于半公开程度，有人亲眼看到她们接吻。企划部内也应该是知道的，可碍于严桦是直接领导所以没人敢说。严桦会和陈茜在一起绝大多数可能是因为镜子，这个暂且不论。陈茜据说有男朋友，并且对他极好，还为他花钱。这大概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跟着严桦，因为严桦也肯为她花钱，当然这些钱最后都被陈茜拿去投资给男朋友了。大约半年前，陈茜不知什么原因向严桦借了一笔钱，估计数目不小，不然以严桦对她的感情不至于因为这个分手，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陈茜外面养男朋友，导致两人决裂，陈茜辞职。”

　　“陈茜在没和严桦分手的时候，经常去看望照顾严桦的父母，而且陈茜养狗！”贺迦岚补充道。

　　潘夜阳看着她笑了：“这么分析，是不是觉得她比我的嫌疑更大一点。”

　　贺迦岚刚想找句话怼回去，突然手机狂震猛响，连带着正在开车的乔晖的手机也几乎在同时响起来。

　　“喂……队长……”贺迦岚接起来一听，果然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谷尧在电话里说道：“许斐查了，陈茜有个弟弟叫陈彬，最近一年里因为吸毒被强制戒除过两次，最近一次放出来是去年11月。另外我们还在严桦家小区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陈茜，时间是案发当天的午夜12点45分左右。根据这些线索，目前陈茜有重大作案嫌疑，许斐查到了她家地址，涂山路712弄葡萄胡同5号，你们直接去这里与我汇合。”

　　乔晖接到的指示与贺迦岚相同，他迅速调转方向朝涂山路疾驰而去。三个人里就潘夜阳反应平淡，甚至还说了句“你们肯定扑空”这样的话。

　　贺迦岚看不惯他这种脾气，嚷嚷着道：“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我们警察的办案能力。”

　　“我如果杀了人还会在自己家等着被警察抓吗？”潘夜阳说道，顿时就让贺迦岚哑口无言。

　　“那你说她会在哪儿？”

　　潘夜阳挑挑眉毛：“她弟弟陈彬不是吸毒的嘛，你们可以查查他之前都去什么地方吞云吐雾的。瘾君子喜欢扎堆嗨，这种地方又隐蔽又危险，藏一个女人再简单不过。”

　　潘夜阳看似随便一说，却难得让贺迦岚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马上打电话给谷尧，把这情况说了。谷尧虽然平常有些固执，但在这种节骨眼中绝对支持贺迦岚的说法,当即就让许斐调出了陈彬所有的案底，这其中自然就有他之前聚众吸毒的案发地。

　　“北郊松花塔工业园区B801地块新恒仓库乙9……明白，队长，我们这就赶过去！”

　　乔晖听得真切，这会儿已经切换了行车路线，三个人直奔北郊。倒是谷尧这里对贺迦岚不放心，拿着手机叮嘱道：“你自己注意安全，别逞强，让乔晖保护你！”

　　“哪儿能啊，就一个吸毒废人，我还怕他！没事儿！”贺迦岚随口答应着，一边摁了结束通话键。

　　她转过脸，正好碰上潘夜阳眼神灼灼得盯着自己看。他那双眼睛本就自带桃花，定了睛看人更觉幽深，一泓秋潭似的。贺迦岚赶紧扭了头过去，但还是觉得不自在。

　　“放心，我会保护你。”潘夜阳突然说道。

　　他这句话的语气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调侃，竟带着认真和严肃，弄得贺迦岚想反驳却说不出口。她只能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心想等太阳出来了，天气应该不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