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广记》清时借筹

4、姻缘错镜（3）

　　谷尧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和他一起回来的除了乔晖和沈云薄还有一大摞餐厅的监控录像带。许斐立刻就拿去复刻进电脑，结果是毋容置疑的。这段时间里，贺迦岚化验了从严桦家带回来的新物证，发现那些黄白色的东西居然是狗毛。

　　许斐扛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冲进谷尧办公室，一路所到之处大声喊着，惹得其他人想不来看个究竟都难。五个人这会儿全聚在谷尧这里，十双眼睛都盯着电脑显示器。

　　“我就知道！！！”许斐开场总结，一边伸出手指点点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视频内容，“你们看，从监控可以发现，潘夜阳早就和严桦约好的，他进餐厅的时候严桦已经坐在那里等了。”

　　乔晖攒着眉毛凑得最近：“他俩认识？”

　　“不确定，严桦的同事朋友还有家人都没提到过潘夜阳这个人，连稍微有一点印象都没有。”沈云薄一边说一边摇头。

　　“有没有可能他们刚认识，还来不及告诉身边人。”

　　贺迦岚“啊”了一声：“就算刚认识，这个潘夜阳也绝对有暧昧，我上午去严桦家复勘的时候，他就在现场门口，还跟我撒谎说自己是1603室的外甥，心里没鬼干嘛吹牛！”

　　“你去复勘有什么新发现？”谷尧不紧不慢问道。

　　贺迦岚把手里的检测报告放在谷尧办公桌上：“现场地板上有狗毛。”

　　“狗毛？！”

　　“可严桦没养狗啊，连参加养过狗都没有！”许斐叫道，“他俩说的。”

　　沈云薄接口道：“的确没有。”

　　“除了被害人自己，身边其他人没有认识潘夜阳的，家里从来不养狗却有狗毛，这两个有点意思！”谷尧简单陈述。

　　刚说到这儿，就听许斐大喊一声：“你们看！”

　　五个人的眼睛齐刷刷得看向电脑屏幕，监控画面上显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8点52分，地点是严桦家小区旁的马路上。劳斯莱斯幻影徐徐停稳，从副驾驶位子上开门下来的人正是严桦，而没过一分钟就看见潘夜阳跟着她一起下了车，两个人肩并肩往前走。

　　“果然有猫腻！”谷尧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虽然严桦家楼里的监控坏了，但依据现在看到的情况，不排除潘夜阳送严桦回家的可能性，虽然我没有在小区监控里发现他。”

　　乔晖拍拍许斐的肩膀：“怕什么，带回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许斐撇撇嘴：“你们别小看他，35岁就能坐上国内首屈一指的国际拍卖公司老板的位置，不可能没点手段。而且你们想过吗？潘夜阳为什么要和严桦约会，这两个人半点交集都没有。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实质证据，抓他回来等着收律师信。”

　　“谁说抓他，协助调查不可以吗？！”谷尧的话简单明了。

　　晚上六点，刑侦三队除了许斐全体出动兵分两路，乔晖和沈云薄去陌梵总部，贺迦岚与谷尧直扑金谷居。

　　金谷居的名字据说是取自西晋时候著名的土豪石崇家的私宅，搞古玩拍卖的人给自己的住处起个风雅的名号本无可厚非，但照搬这么一个最后身败名裂的场所，实在不多见更不吉利。

　　贺迦岚走上去按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约摸三十几岁的男人，长得极其英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服套装，怎么看都不像是当管家的人，正是夏侯湛。

　　“警察，请问潘夜阳先生在吗？我们有事情需要请他回局里协助调查！”贺迦岚扬着手里的警察证，语气干脆不容置疑。

　　夏侯湛盯着她看了会儿，眼睛里慢慢溢出某种笑意：“喔，当然当然，请进。”

　　贺迦岚与谷尧跟着夏侯湛往里走，这地方外面看着波澜不惊，也没什么特别花里胡哨的装饰，简简单单一排深青色墙壁配上卷鹏歇山顶，走进去却让人暗暗心惊。鹅卵石花阶铺地，正屋前的花园里各色松柏藤萝薜荔桃李棠棣，植物种类繁多，却杂而不乱。五月正是棠棣开花之时，满园子雪白一片，香气扑鼻。贺迦岚边走边想，幸亏许斐没来，不然还不把这丫头看呆。

　　更让她吃惊的是人，潘夜阳像是算准了警察会上门找自己似的，贺迦岚与谷尧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停当坐在主起居厅里等着了。

　　“又见面了。”他微微抬眸看着贺迦岚，嘴唇不由自主往上勾起。

　　谷尧用手挠挠鼻子，往贺迦岚身前一挡：“潘先生对吧，我们是市局刑侦三队的，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

　　潘夜阳并不生气，悠闲得往沙发上一靠：“好啊，你问吧。”

　　“潘先生还是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比较好！”谷尧隐隐有些憋火。

　　潘夜阳眼睛扫向贺迦岚，突然扯出另一个话题：“你也回局里吗？”

　　贺迦岚猝不及防，一愣神的功夫忙回答道：“能不能别开玩笑，我们是警察！”

　　“好，我肯定好好协助警方破案！”潘夜阳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他身材瘦高，和谷尧面对面杵着，竟是比他这个刑警队长还高出几分。

　　潘夜阳坐着警车到的市局，一路上谷尧开车，把贺迦岚撂在后排，正好同潘夜阳坐一起。华灯初上时分，暗沉的警车背景下越发显得潘夜阳颜值惊人的帅。贺迦岚有意无意转动眼睛便能看见他完美的侧脸，和上午比起来这会儿潘夜阳看上去更温润，脸庞隐隐透着光泽，不像上午那么苍白。

　　鉴于对潘夜阳的真实证据只有监控录像里的那些画面，连嫌疑人都算来勉强，所以在金谷居搜证只能留到后面一步。

　　谷尧把人拎回队里，小黑屋不好关，只能请潘夜阳在休息区喝茶。乔晖和沈云薄已经从陌梵赶回来，全等着能不能从潘夜阳嘴里问出点什么来。许斐听闻真把人带进队里了，忙跑过来凑热闹，顿时被潘夜阳帅得七荤八素。

　　“哇！！！！！比监控里还帅！！！！”

　　贺迦岚拿手里的板夹一砸许斐的脑袋：“花痴！”

　　谷尧对潘夜阳的颜值却不感冒，两个人坐在咖啡桌前，四目相对。

　　“潘先生和严桦什么关系？”谷尧问道。

　　“普通关系。”

　　“朋友？”

　　潘夜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还真不是。”

　　“那能解释一下昨天晚上你们为什么约会吗？”谷尧眼睛里的光芒有些吓人。

　　“非要说的话，只能讲是生意关系。”

　　“什么生意？”谷尧穷追不舍，“潘先生是做古玩拍卖的，严桦是网络游戏公司的企划，好像没什么交集吧。还有，谈生意需要把人亲自送回家吗？潘先生真够闲的！”

　　潘夜阳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笑：“送美女回家需要理由吗？”

　　谷尧见他这副玩世不恭又死不开口的样子，气得后槽牙都痒心里火直窜。贺迦岚正好在这个时候捧着板夹过来找他签字，不想正和潘夜阳打了个照面。

　　“怎么样，不好啃？”贺迦岚压低声音问

　　谷尧抬眼摇摇头，那边潘夜阳全看在眼里，突然开口：“我挺乐意把整个事情告诉贺警官，就是……”

　　“你想干嘛？”贺迦岚问。

　　潘夜阳抬腕看看手表：“肚子饿了，请你吃宵夜。”

　　警局隔壁街面上有家24小时营业的茶餐厅，这钟点还开着的估计不是人均一万的就是人均十元的，这餐厅明显属于后者。说是宵夜，但贺迦岚其实什么都没点，现在桌上这一堆都是潘夜阳点的，可他自己却一口不吃。

　　“按你的要求，我已经和你出来了，现在该轮到你说些什么了吧。”贺迦岚气冲冲得说。

　　“我……我没杀严桦。”潘夜阳开门见山。

　　“人是不是你杀的我们会查清楚。”

　　潘夜阳突然笑了：“就因为我和严桦约会并且送她回家？你们在她家里发现过任何与我有关的东西吗？头发、衣物纤维、指纹、脚印、血迹还是□□？”

　　“既然你没杀人，何不把约会原因说出来呢？省的大家乱猜你们的关系。”

　　“我不说是怕你们不信。”潘夜阳正色道。

　　贺迦岚双臂交叠放在胸前，眼睛望着对面的大帅哥，准备听他解释。

　　“你听说过姻缘镜吗？”

　　贺迦岚原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男女之间的幺蛾子事情，谁知道却听见这么一个问题，不免有些发愣，没头没脑“哦”了一声。

　　潘夜阳接着往下说：“民间一直有这样的传说，奈何桥边的块三生石，三生石上有面姻缘镜，亡魂照此镜可以看见自己三生三世的姻缘。明朝之前有许多志怪奇谈笔记小说都曾提到过这面镜子，还有说姻缘镜后来被月老手下的红娘打碎成许多块，红娘怕被责罚拿走了其中的一块逃到人间。可她拿走的那块恰巧是镜子的边缘，单独照的话不但看不见姻缘还会看见另外错误的人，所以叫姻缘错镜。”

　　“先不说你这故事没半点科学依据，就问这个和你约会严桦有关系吗？”

　　潘夜阳居然点点头：“我是做古玩拍卖的，当然相信这种传说。并且我还有一个爱好，喜欢收藏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严桦就有这面镜子。”

　　“所以你想让她把镜子给你？”

　　“是卖给我。”潘夜阳纠正道，“那天我和她说，只要她肯把镜子给我，价钱随她开。”

　　贺迦岚强压着想大笑：“结果严桦没同意，对不对！”

　　潘夜阳耸耸肩：“她说那面镜子是她在五台山旅游的时候在庙门口的地上捡到的，还说这面镜子与自己有缘，说什么也不肯卖！”

　　“谈崩了呗。”

　　“然后我把她送到她家小区附近就开车走了。你可以看监控，我从下车到开车离开不到十分钟，根本不够时间杀人。”

　　这话说的不假，贺迦岚也不能质疑，可刚才潘夜阳讲的那个关于姻缘错镜的故事太过离奇，超出了自己可以理解的范围。

　　“你说镜子在严桦手里，可我们在她家根本没发现什么奇怪的镜子，除了卫生间，连块正常的镜子都没有，你怎么解释？”贺迦岚猛的想到这点，立即反驳道。

　　“这不可能！镜子不是被警察拿走的？”

　　“我们要镜子干嘛？”

　　潘夜阳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我可以证明，镜子绝对在严桦那儿，起码……起码昨天晚上她回家的时候，镜子还在她手里。”

　　说完潘夜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录音器：“你可以听一下，我全程录了音还拍了照。”

　　他将手机放在桌上，以便贺迦岚可以清楚听见里面两个人的交谈声。

　　……“严小姐应该知道这面镜子不同寻常吧……”潘夜阳的声音。

　　……“我可以从里面看见一些人，这些人后来都遇见了……”一个有些慵懒随意的女性声音。

　　……“你知道姻缘镜吧？……”

　　……“可这些人并没和我有什么长久的关系，甚至相反，从情侣变成了陌路。……”

　　“……这面镜子对严小姐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不如卖给我。陌梵一向喜欢收集这类古怪东西，只要严小姐愿意，价钱不成问题。……”

　　“……这镜子和我有缘，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听到这里，潘夜阳又点开一个视频，画面上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子坐在餐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一面镜子正在摆弄。贺迦岚认得这个女人，正是被害人严桦，而她穿得这身衣服也同餐厅监控录像里是一样的，连环境都没错。

　　“我们真的没有在严桦家找到什么镜子。我本来还纳闷呢，她那个梳妆台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镜子，连碎片都没有。”

　　潘夜阳眼神灼灼：“除非……”

　　“除非是被人拿走了！”贺迦岚大叫起来，“这个人一定和严桦非常熟，并且知道镜子的秘密，不排除就是凶手，杀了严桦后顺便带走了镜子！”

　　“姻缘错镜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绝对不宜使用，假如被凶手带走，我怕还会发生惨案。”

　　贺迦岚火速拿起手机拨号，一边还不忘问了潘夜阳最后一个问题：“你养狗吗？”

　　“我不喜欢这种东西，金谷居和陌梵都没有狗。”

　　贺迦岚的电话是打给沈云薄的，她急促的用最简单的词语来说着：“镜子，查下谁知道严桦有面奇怪的镜子，还有查下严桦的前任，三个月到半年前分手的！”

　　她结束通话，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警官帽戴好，转身要走。潘夜阳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走上去，一把拉住贺迦岚的胳膊。

　　“我有个请求。我帮你破案，但你要帮我把镜子找回来，怎么样？”

　　贺迦岚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回答道：“成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