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这不合适》二木春

4、第 4 章

　　待至正厅，温徵一看饭桌，微微侧目看程晞的反应。
　　程晞面上无半点不妥。
　　温徵又把眼珠转了回来。
　　两人入席。

　　教主递来一杯茶，程晞接了，他想着客套一番之后再顺水推舟请秦兄帮忙。
　　正准备开口，却听教主说：“用完饭，就带你们去。”
　　这话没头没尾，程晞却立时懂了，他不由得放低声音，“上郡城中也做这欺上瞒下之事。”他用力咬着牙，有些愤恨的意味。
　　教主舀了一小碗汤，放在十二碗边，他瞧着十二慢慢的喝了。说：“自然，遭洪灾的又不止西河一城。”
　　程晞默然，忽而又说：“多谢秦兄了。”

　　程晞想着看那些灾民被地方官藏匿到何处，饭菜又满是药膳，他只把碗中的饭吃完，菜倒是没动多少。温徵不挑食，但也与程晞一同落筷。
　　他们吃完时，教主还举着汤勺往十二口里送，程晞只能等等他们。

　　程晞脸色不变，心里有些焦灼。顾不上礼仪，他又用那种诚挚的目光猛盯教主，希望借此逼打动教主。
　　教主向来无耻，在程晞的注视下又舀了一碗汤。
　　程晞年少，脸皮远没有教主厚，只能苦兮兮的盯着教主。

　　哄着十二又喝下一碗汤，亲自给她收拾妥当才站起身。
　　程晞见此顿时眼前一亮，拉着温徵就想跟上教主，但岳弈还在细嚼慢咽。

　　他左右为难，幸好岳弈开口：“不必在意我。”
　　连忙拱手以示歉意，拉着温徵就跟着教主出了宅子。

　　四人扭七拐八，到了城中闹市。
　　程晞看着一路歌红酒绿、人声鼎沸，略带诧异的开口：“秦兄，我觉得此地藏不住灾民吧。”
　　教主从小贩手里接过支冰糖葫芦，放到十二手里，说：“当然藏不住，但地方离这不远。”

　　程晞又疑又惊：“此处不远？”他们所处之地可是这城中最繁华的地界，附近的繁华比这儿也少不了几分。
　　教主勾唇一笑，“是的。”说罢带他们到这市肄的东门，示意他们看高大的垣墙。

　　市肄四周有高墙围立，与民众所居住的里坊分隔开。而里坊也束有高墙阻隔，中间有窄道供官兵巡视。
　　而此刻市门两旁的窄道却被泥沙灌注封住了。泥沙颜色还很新，显然是近日灌注的。

　　皱起眉，程晞对身旁的温徵说：“阿徵。”
　　虽未言明，温徵却已明白。他纵身一跃，一看里面的景象温徵脸色一变，惊讶之色毫无遮拦。随即落下，敛了神色，对程晞点点头。

　　程晞原本一直上扬的嘴角瞬间下压，他身上轻松的氛围顿时凝滞了。温徵见此，按住程晞的肩膀，以示安慰。过了好一会，程晞周围的空气才又流转，他抬手示意温徵不必担心。

　　纵然程晞心里思绪纷繁、百转千回也很快收敛好脸色。拱手弯身向教主道谢：“若非秦兄指引，我还真不知灾民被藏匿至此。”
　　教主：“无事，这也是回报你们的一份情。”
　　程晞直起身来，一双满是期盼的双眼诚挚的看着教主，：“秦兄本事非凡，不知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查出幕后贼人。”

　　教主环视左右人流，“此事我们回府详谈。”

　　一行人回到宅子，去正厅谈事，宴席已经撤下，也不见岳弈身影。
　　教主随意坐下，让他们自便。

　　拿出十二手里的糖葫芦，漫不经心的剥起来，“非要我帮你剥了你才知道要吃么，真是小懒虫。”教主的语调又轻又低，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手僵了又僵，十二突然有些生气。
　　又是这种语气，
　　又想，
　　诓骗她。

　　程晞倒了杯茶，递给教主，“我知秦兄为我们解惑已是大恩，但着实是年纪轻轻，身旁并无助力，还望秦兄帮衬一二。”他见教主扔慢腾腾的剥去糖葫芦上的油纸，准备说几句家国大义、男儿立于世锄强扶弱之类的话打动他。
　　“秦兄，麋鹿在牧、悲鸿满野，百姓受苦，我们不能……”

　　教主剥了油纸，把糖葫芦塞到十二手里。
　　“帮忙自是可以帮的。”教主慢悠悠的打断程晞的长篇大论。
　　程晞喜上眉头，“如此，便多谢秦兄了”
　　教主继续慢悠悠：“只是。”
　　笑容一滞，程晞有些忐忑，“只是？”

　　教主脸上露出狡黠：“请人办事，自然得花费些。”
　　程晞放松了些，给些银钱于他并不算难事。“自然自然，秦兄尽管说。”
　　教主面上带了些笑容，“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希望事成之后府上的名贵药材能给我一份。”

　　程晞一愣，“这，秦兄怎知我府上会有名贵药材呢？”
　　教主从容为他满上茶，“贵妃娘娘精通医术，又喜爱养生之道，常往您宫中送药材命您务必保养好身体。”见他惊愕着不动，又说：“不是吗，太子殿下。”

　　十二在旁边慢慢吃着糖葫芦，悄悄看了眼程晞。
　　果然，十二垂下眼。
　　她记得皇后正是这一年由贵妃晋为皇后的。前世教主能让皇后为他解毒，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

　　陛下的后宫中只有两个女人，先皇后和贵妃。先皇后早逝，贵妃无所出，太子就一直养在贵妃膝下。
　　要想搭上皇后，只能从太子入手。

　　程晞还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暴露了身份。温徵却已经“啪”的把剑按在桌上，气势全开，盯着教主。
　　教主拿帕子擦了十二嘴边的糖渍，“何必这般防备的，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十二有些羞愤，都怪着签子太长了。

　　她微微皱着张脸，教主很少看她这样子。一时兴起似的，伸手揉揉十二的脸，好像要把她皱巴巴的眉心揉散一样。

　　程晞按住温徵握剑的手，“秦兄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教主看着温徵，说：“前几年淮南王为他世子授太子伴读举行宴会，我受邀参加。”

　　温徵不信，“我在宴会上并未见过你。”
　　“不错”教主说，“确是有事未能赴宴，但给了贺礼没去又觉得亏了。就顺路去淮南王府看了眼淮南王，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淮南王世子。”

　　淮南王武将出身，近年无战事，解甲归田后不问朝事，喜好结交江湖人士，淮南王世子也多被刀客剑侠所知。

　　程晞一怔，手霎时松了下来，忽然大笑起来，“还是秦兄走的路远，见的人多啊，哈哈哈。”忽又一顿，说：“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教主颔首，算是答应。
　　太子殿下说：“此事我会尽快禀告给陛下，只是还是要那郡守认罪，以免毁尸灭迹。”

　　教主说：“无妨，这事漏了，他们定然惊慌失措。今晚三更夜便快马加鞭离开，他们定会处理那些灾民毁尸灭迹，打个回马枪，当场撞见，郡守不认也得认。”
　　李承晞允了。太子殿下偷溜出宫，为避人耳目去姓留承晞作化名。

　　两人就此拜别，他们出门时还碰到了刚买药回来的岳弈。

　　岳弈一手提着小盅，一手提着几个药包进了正厅。他把小盅放在桌上，让教主给十二喂下去，自己提着药包去厨房了。

　　十二盯着小盅，左护法的药最苦了。
　　又是皱着眉一股脑喝进去，才喝完嘴里苦味正甚。教主突然给喂进颗蜜饯，十二细细嚼了。
　　真是嘴里甜，心里苦。
　　十二偷偷看眼教主，他在小案旁不知在干些什么。扭头晃脑想看教主在做什么，但下一刻就看到一缕烟从教主头顶升起。
　　十二：-_-|| 安神香对她可没用

　　岳弈办完事情，路过正厅，发现教主在里面坐着。左护法直觉一丝不妙，抬腿就想走。
　　只是教主等的就是他，教主让下属进，下属不得不进。
　　教主敲敲桌面，说：“隐柯。”

　　岳弈自顾自的上桌喝了口茶。
　　教主也不恼左护法不理他，径直说道：“你觉得十二如何。”
　　岳弈又喝了口茶，慢慢的品味，说：“死物。”他盯着眼前的茶水，又说：“不过，近来似乎有了些生气。”

　　教主不置可否，又说：“你觉得我待十二如何。”
　　“护食之虎。”岳弈淡定的喝茶，丝毫不觉得将自己的顶头上司同猛兽作比有什么不妥。
　　此话一出，两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出去。”教主终于开口。
　　岳弈巴不得他说这句话，麻溜走了。

　　等左护法走远，教主从身上掏出本书来。翻开第一页，看着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取了笔在第一页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又取来纸张，翻开破书的第二页，一边看着一边在书上写写画画起来。

　　温徵看着还在窗边吹风生闷气的太子殿下叹了口气，起身把程晞拽到床上，“你在生气什么，那些人欺上瞒下之举，我们不是早就预想到了。”
　　李承晞沉默了一会，突然闷声道：“这件事幕后那个人，我有些想法。”
　　温徵想也不想，说：“江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