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 把酒祝东风》斯年方知

9、第八章 凤兮求凰

　　“安息上禁制已解，现在你可以走了。”

　　“大师，我想问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没了禁制的束缚，你随时都可以离去。但同时，外界的浊气也会不断的侵蚀你的魂魄。至多一日。倘若时间再长，魂魄便会受到损伤，你也不能再轮回往生。”

　　周芷若现今已是鬼魂，只因执念深重，赵敏才能看见她的形貌。现今周芷若的执念已散，故而在赵敏眼中也只剩下了依稀的一点点轮廓，宛若触之即散的幻象。除了命格殊异的玄通，更没人能见到她现今的形貌、听见她的话语。但玄通所说的话，赵敏却能听得真切。话音未落，她已满面泪水地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虽然周芷若并没有实体，但她还是走到了赵敏身后，张开双臂，轻轻地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俯下身，吻过她泪水纵横的面庞。即便对于一个并无实体的鬼魂而言，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并且做得很认真，好像她真的能触到她一般。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大约是因为已经经历过死亡，便也不再会为离别而悲泣。就如平日里讨论天气一般，平静开口道：“那就，让我再陪她最后一天吧。”

　　翌日天气阴沉、细雨绵绵，正宜上路。

　　赵敏天未亮便出门了，没有带上安息琴。现今周芷若的情况与先前不同，魂魄只能短暂地在安息周遭逗留，不得远行，故不能常伴赵敏左右。赵敏也未向周芷若交待她的去处。好在赵敏并未让周芷若等上太久，晨曦微露时，赵敏便抱着个大布包匆匆返还。

　　在周芷若困惑的目光中，赵敏微红着脸，破天荒带上了几分扭捏，慢吞吞地打开了怀中的布包。布包其貌不扬，打开的那一瞬间，周芷若却不由地红了眼眶。若不是鬼魂不能落泪，此刻的周芷若本应已泪流满面了。

　　布包里是一大块红绸。

　　虽然眼中只余残影，赵敏还是颇郑重地托起那块红绸，捧到了周芷若面前：“芷若，我弹一曲凤求凰，你来娶我可好？”

　　“好！”虽然知道赵敏听不见，但周芷若还是凝视着她的双眼答应得很认真。

　　像是听到了周芷若的回答一般，赵敏将红绸铺在了安息琴下，手指在琴弦上轻抚，紧接着说道：“这段红绸是我一大早赶去镇子布庄扯的。就是时间紧了些，来不及裁嫁衣了，委屈你了。”

　　“原想再沽一壶酒的，哪有婚礼不饮合卺酒的？不过想着你也喝不到了，就免了吧，下次有机会了再补。”

　　“合卺酒嘛，总要我俩一起喝的。”

　　“芷若，黄泉路上慢点走，等等我好不好？”

　　“好。”

　　“芷若……来生你不许不认我，不许丢下我了……”

　　“好……”

　　明明不能落泪，周芷若还是哽咽不已，再不能言。回过神时，玄通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常年淡漠的僧人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动容，轻声问道：“时间不多了，若还有什么想说的话，贫僧可以代为转达一二。”

　　只见周芷若依旧凝视着赵敏良久无言，待到琴声渐歇、一曲将尽，方长叹道：“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从前总盼着她能好好活着。只要她能活，纵是要了我的命去也无所谓。我也曾想过劝她莫要执迷，便是我不在了，她还能活着便好。”

　　“刚被封进琴里的时候，我竟是有些庆幸的。虽然是人鬼殊途，但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啊。可是每每看见她落泪时，我心里便又只剩悔恨了。悔的是昔年不曾好生珍惜。恨的是自己无形无质，又被这琴束缚着，害得她日日伤怀。”

　　“与其死生相隔，两相惦念，倒不如在一处的好。”

　　“只要同她在一起，今后无论是天风海雨，亦或是六道轮回，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玄通站在周芷若身侧，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的话语声混在琴声的余韵中，又被淅沥的雨声混着，融进漫天的水光山色里。

　　曲罢弦尽断，魂兮归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