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暮霭》抑十二

2、第二章

　　离魂居是冥界开了上千年的酒楼。说是酒楼，其实食物也无非是一些见怪不怪的脾胃内脏，妖精精肉，人族生魂，近来倒是引进了许多人间的食物。味道却着实比不上人间的美味山珍。
　　当然，除了是酒楼之外，它其实也是买卖消息的别馆。
　　不管是天界的，人族的，妖族的，鬼族的，魔族的。不管是多久远的恩恩怨怨，只要你肯付出同等代价，就包给你一个准确无误的信息。
　　可直到第九十九代孟婆身死道消后近七百年，本来赏金百万的“寻找孟婆之子——孟昭笙的消息”“获取孟婆汤配方”的帖子，被人摘下又放回原位，如今已赏金千万两黄金和灵石，终无人能将其解决。
　　中元佳节，鬼市开，冥界热闹非凡。在离居门口，迎来一位身着白衣，带着玉质海棠面具的小子。
　　“这位道友，小妖这初来乍到，不知这孟昭笙有何故事？可以悬赏出这么贵的赏金，还望您指点一二”。那白衣小子问道。
　　在离魂居干了两百年的仆人张四，用独有的一只眼睛撇了撇那弱鸡一样身材的小子，手掌摊开，说道“嗯~，在离居的地盘上，自然有离魂居的规矩。看你初来乍到，看起来也没什么值钱的法宝”张四上下打量着那白衣小子“你那面具不错，嗯~”
　　“这，不瞒这位道友，这面具是我一知己相送，小人万万不能交换，这～我出门时还带着一壶美酒，换作霜华。用的是北域云中溪旁的梅花所酿，味道细腻绵长，可称为一绝。”
　　待张四伸手拿过那壶霜华，闻了闻，眉色稍好，将酒壶收入乾坤袋。
　　一转眼便很是不屑地说道：“这酒倒是还行。罢了，咳咳，说起这孟昭笙啊，其实也没人见过，鬼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不过这么多赏金也是有原因的。他可是上一任孟婆――孟九歌的唯一的后代。是唯一可能知道孟婆汤配方的人。就香饽饽一个，可惜是个男的，当不了孟婆。五百年前，这冥界而非如今这般得靠武忧官打到失了忆才能投胎……”
　　八百年前，往来客栈。老板娘孟九歌，作为第九十九任孟婆，在此熬汤，让幽魂忘却前尘，步入新生。
　　这代孟婆，生得是个貌美如花，冰清玉洁，大把的男人被她勾了魂。可惜是个清冷的蛇妖。冥界之主也曾多次求亲。可孟九歌确实谁也看不上。
　　后来偏偏看上了天族的一个神君，那神君下凡历劫之时，孟九歌正巧去人间办事。两个人在人间遇见后，竟生了情愫。
　　此后三年，再无音信。待到三年后，孟九歌突然回了冥界，却是怀着孕，功力有损的模样。
　　正月十八，宜冥婚。忘川河畔唯一的一株梅花盛开。彼时孟婆才怀胎七月，修为已经大大衰退，往来客栈里外防御法阵都派亲信严加镇守。
　　可那日，往来客栈遭到恶鬼偷袭，那些鬼满身血气，怨念丛生，狂性大发，依稀可见的术法印，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恶鬼硬生生地把法阵撕开。
　　纵使孟家极力抵抗，往来客栈损失也甚是惨重，孟九歌虽是除了那些恶鬼，但也深受重伤，本来朝阳初生，鬼界的灵气就薄弱，偏偏孟九歌此时产下一子，她灵力耗尽，生死道消，魂飞魄散之际，为她儿子取名：昭笙，孟昭笙。
　　“他终究还是出手了。”
　　“生于孟家，本就是命苦，如今娘亲怕是得魂归万物了，这天下本就无不散之宴席，为娘怕是要早走一步，终究不能护你快乐无忧，此后的路恐怕需得自己走了”。
　　“兮尤，你我主仆一场，我无其他请求，只求今后你能护卫吾儿昭笙平安顺遂。我知道你性情不羁，此般请求怕是会把你束缚。待到他来日我儿成年之时，你便告知他那秘密。至于他的选择，你也无需再管。之后，你就自由了。”
　　“主人，……兮尤遵命。”
　　“吾儿提前出生，根基不稳，受不了这鬼族日益增长的浊气，便让他在那蛋中再待个几百年吧。你且带他走吧，莫要回头，切记，成年之前，莫要暴露身份。”
　　“兮尤遵命。”
　　不消半刻，孟九歌化做青蛇，成了绿色萤火消散无迹。往来客栈被阴火焚烧了整整七天七夜。待火扑灭后，刑鬼司前去查案，也只剩焦土，而无法追踪到孟家人的气息。
　　孟家灭门惨案经过核实，冥界立马陷入了轩然大波之中。孟家被灭门，问题便由此产生。孟婆没了，那孟婆汤自然也没人熬了，那些幽魂无法忘却前尘，冥界之主自然就不能让他们投胎。
　　冥界人口基数逐渐增大，六司无暇管治，冥界之主可谓是焦虑得头发直掉，夜不能寐。
　　一谏官献上术法，说可以抹去记忆。找了幽魂实验，本来已经看似成功了，可偏偏到了轮回门就失效了恢复了记忆。
　　那冥界的鬼哭天喊地了几日，吵得实在让冥界之主心烦。说来也是奇妙。一日，理法司户部侍郎进谏，说起人间有失忆症，是在强烈刺激下引起的头脑晕厥，可忘却前事，我冥界亦可效仿。
　　冥界之主顿时精神抖擞，“妙妙妙妙，虽然不是很稳妥，但确实可解决当下难题，马上实施，快，马上实施，哈哈哈哈……”
　　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一方面，鬼单方面被打，不能还手，还得反过去谢谢他人打自己，这鬼又不傻；一方面，这揍鬼的鬼也不好选吧，虽然这揍鬼不犯法还可以挣灵石，但失忆这个症也不好把握度，有时轻了忘不掉，重了直接成傻子。要做出业绩，难啊。
　　不知冥界个个势力商讨了多少次，竟然结果这个职位交给了一个半魔半鬼的，名叫均涵。传闻是冥界之主和一个魅魔的露水情缘所生，也只不过一千多岁，仅仅是个刚刚成年的小鬼。一直居住在忘川河畔。
　　均涵可是个不近人情的主，看似生的温润，可惜有双血眸，凭添了几分杀伐之气。可这也不能让这些鬼信服。
　　冥界之主给冥界众生的理由是，此鬼游历人间数十年，学习了不少人类拳法，对人骨骼结构十分清楚。是挑选的人选中效果最好的。
　　大王出面，小喽喽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如此也是过来了一两百年。冥界虽然时常有鬼怪闹事，不过因为均涵不近人情的性子逐渐被传开，武力也十分了得，也就很少有人敢明着找他麻烦了。
　　“均涵？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赐教。”白衣男子微微颔首。
　　“好说好说。”张四说到兴起，看这妖对自己如此尊敬，倒有些自傲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六司理法办案，百鬼避让。”鬼市安魂街的尽头传来几声雄厚威严的叫喊。与此同时，还有几头青丝炎马疾驰的马蹄声。
　　“理法司，不知道又是哪里的鬼怪作乱了。最近这冥界不太平啊。”鬼怪小妖纷纷往街道两边退散，与周围熟悉的朋友窃窃私语道。
　　“寻找孟婆之子的帖子被人摘下了！”离魂居里传来一声惊呼。瞬间，连街道两边切切私语的鬼们都震惊了，挤破脑袋都想进离魂居看看哪位大能接下了这个帖子。可惜，连最开始发现帖子被摘的店小二也不知道是人是鬼摘了这个帖子。
　　趁着这一小会的乱象，那白衣男子俨然不知所踪。
　　七日后，理法司。
　　“最近暴动的鬼怪又增多了，牢房都不够用了。也不知道大人要如何解决。”两位倒是全是人模样的衙卫靠在地底三层的牢房门口闲聊着。
　　“能咋办，往下接着建牢房呗。这群鬼怪这般邪门，三魂六魄都没了，就留了一魄。本该直接化成渣渣，偏偏战斗力惊人，用的还不是灵力。上次我被派去人间抓这种鬼，我差点就尿□□了。索性大人灵力高强，不然你可看不到你兄弟我了。”稍胖的衙卫现在想想那场景都忍不住打寒颤。
　　两位衙卫身后的牢房发出阵阵低哑嘶吼。硬生生把听故事的瘦子吓个半死。（哦，不对，已经死了，又怎会下个半死）瘦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