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潇湘》怀璧罪

2、第二章

　　贞观十五年，扬州冬。
　　京城传来消息，要接夫人和二小姐进京，特派来府里的刘妈妈来迎。
　　草长莺飞，绿草萌芽。一行人终于在纸鸢节这天到达长安城。刚入城门，一群少年纵马疾驰而来，车夫连忙躲开，马车稍有颠簸，一路舟车劳顿，心中难免烦躁，车夫正要下去理论，被刘妈妈拦住。
　　“小哥，圣上如今设弘文馆广招贤才，这士人就是日后的王公贵亲，更何况这为首的是国公府的世子，冲撞不得。”
　　“ 小人愚笨，敢问刘妈妈这世子是何来头？”
　　“英国公是两朝元老，先年高祖起兵太原，与当时还是秦王的圣上一起立下赫赫战功，情同兄弟，自先皇时便赐了国姓，谁知染了恶疾，前些年驾鹤西去了，只留下了独子，虽然才十七岁，如今圣眷正浓，不比皇上的亲儿子差。”刘妈妈说道。
　　车夫忙从袖管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刘妈妈手中，说“我家夫人初来乍到，性格软弱，对这些事不甚了解，往后还要妈妈多加费心照拂才是。”
　　“小哥说的哪里话，定不敢懈怠。”许夫人在车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刘妈妈收了银子一路上活泛了许多，沿街介绍长安城有名的吃食集会。
　　总算到了。
　　许顺慈叫醒姜姝，少女整好衣装。
　　“阿娘，是到了吗？。”
　　许顺慈笑着说“到了，走吧。”少女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担心之色。
　　许顺慈苦涩地笑了笑。
　　姜绍辉已经在门口等着，不出意料只有姜绍辉。
　　许顺慈牵着姜姝向姜绍辉行礼，行事的礼节早在扬州就已教过，姜姝跪下磕头问安。许顺慈紧紧盯着姜绍辉，生怕出什么岔子。
　　“快起来让爹看看你，姝儿都长这么大了哈哈哈”姜绍辉笑道。
　　许顺慈这才放心，似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三娘啊，这么久才将你母女二人接来京城，可莫要怪罪我啊，实在是公务太忙，圣上命我做大明宫的督工，这不，只等得空接你们娘俩来京。”
　　“老爷说的哪里话，今时不同往日，您公务繁忙，不打紧的。”三娘低下眼应道。
　　“母亲大人前些时日去护国寺祈福，得过些日子才回来，长康那小子又一心扑在弘文馆上，整天跟着那些世家子弟纵马赋诗，今日又恰巧外出，未来迎你。姣儿几日前染了风寒，怕给你过了病气，切勿见怪啊。”
　　“多年未见，长康怕是长得我都认不出来，待回来再见，不急不急。姣妹妹既是染了病，自是要好生修养，以后自会常见，不差今天这一时半会，还是养好身体要紧。”许夫人心下了然，只是下马威罢了。
　　“外面风大，快和姝儿进屋”说罢引着几人进了门。
　　“我已命人将蘅芜居收拾出来，你和姝儿住那便是。” 许夫人道了谢再没有说什么。
　　院里已经被洒扫干净，三娘环视了一圈，桃树边居然还扎了一个秋千，约摸十二三个仆人等在院里一齐问安。
　　“夫人和二小姐就交给你们了，要当心照看，否则唯你们是问。”
　　一伙人连忙应道。
　　“三娘，你先和姝儿安顿，我晚些再来看你们。”许夫人福了下身说道“老爷不必挂心，公务要紧。”看着姜绍辉走远才放下了心。
　　“姝儿，想玩就去吧，切记不要贪玩走丢。”许夫人笑着出声。
　　“是，娘，我一会儿就进来。”
　　堂内。
　　“我们母女初来京城，日后还要大家伙费心了，秋雅赏。”心里暗暗叹息。
　　“谢夫人。”
　　“你今年多大了。”许顺慈指着前面一个小姑娘说。
　　“ 回夫人，奴婢妙菱，今年十六岁了。”
　　“ 生的标致，看着也伶俐，往后就由你负责小姐的起居了。”
　　“娘，我回来啦。”说时姜姝也回来了，一双眼睛都粘在妙菱身上了。
　　“这是你妙菱姐姐，往后你俩可要好生相处。”
　　“ 是。”
　　“ 一路车马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姜姝和妙菱一同福了身便退下了。
　　“ 这安稳日子终归是到头了。”
　　“ 夫人何出此言？眼下到了京城，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又……”
　　“ 你不知？十几年了，老爷未曾提过我俩入京的事，如今又派人来接，你真当是公务繁忙？现下，必是对姝儿有所企图罢了。”
　　“ 可夫人，小姐是大人亲生女儿，怎会处处算计？”
　　“老爷的仕途才最重要，况且...”许顺慈轻笑出声。
　　秋雅还想说些什么，被许顺慈打断。
　　“ 今时不同往日，处处都要留心，那林夫人也不是好相处的，罢了，扶我下去歇息吧。”
　　“姐姐比我年长啊。”姜姝饶有兴趣地出声。
　　“是。”妙菱低头答道。
　　“既是母亲挑的人，我自是信地过，不必遵从那些繁文缛节，我在扬州也是没规矩惯了的，叫我姝儿就行。 ”
　　“ 这怎么行！”
　　“ 姐姐不要担心了，若是有旁人，说一两句就够了，私底下大可放心去讲。”见妙菱还有顾虑笑着开口，“ 哎呦，姐姐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如此便和小姐以姐妹相称了。”妙菱暗下心想，看来二小姐确实单纯。
　　“我与阿娘长居扬州老家，初来乍到，不甚了解府里的情况，姐姐大概讲与我听听，可不要让我出了差错，连累阿娘。”
　　“ 小姐说哪里的话，这府里虽说大人是家主，但凡事总会请教老夫人，老爷孝敬老夫人，这是众所周知的。还有，这林夫人，是老爷最宠爱的夫人，夫人还未来京城前都是林夫人管家的。”妙菱低声说道。
　　姜姝心下了然。
　　“ 走吧，姐姐去我房里给我讲讲京城的趣事呗！”
　　见姜姝有意转换话题，妙菱也就顺着说了下去。
　　“ 要问这京城的翩翩少年郎我可是如数家珍，吴侍郎家的公子还有……诶，小姐别走啊，你不中意吴公子？还有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从三品，青年才俊，前途不可估量啊……”
　　姜姝摇了摇头径自走了。
　　桂雯居。
　　“ 人安排得怎样了，蘅芜居那人有什么反应吗？”女子身着水红色襦裙，外披一件狐毛大氅，侧卧在软榻上，把玩着手里的如意，缓缓开口。
　　“ 回夫人，人已经安排好了，二夫人那边绝不会发现的。那姑娘倒也是个可怜人，给她好处就满口答应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动向，只是赏了下人不少银两，想当年，在扬州的时候，二夫人可是最看不上这些收买人心的手段。”
　　“ 长安可不比扬州呢。”林茭笑道。
　　“ 老爷一会过来，陪我去挑件衣裳。”
　　林茭似又想到什么“ 那个二小姐呢？”
　　“ 夫人放心，就是个孩子，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 那便好，老爷想稳固地位，送人进宫，宫中固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伴君如伴虎，我的娴儿娇生惯养，受不了那苦，嫁与一富贵人家便足够了。”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月余，姜老夫人回府。
　　“ 秋雅，姝儿准备好了吗？快去催催，今日是第一次见老夫人，可不能耽搁了。”
　　“ 娘，一切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姜姝笑着走出来。
　　“ 娘，祖母是怎样的人，为什么我丝毫不记得了。”
　　“ 那时你不过两三岁，记不清也在情理之中，老夫人是对阿娘最好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 嗯。”
　　一行人早早就等在姜府门前，姜老夫人已年逾古稀身体依旧硬朗，搀扶着缓缓下了马车。
　　“ 儿子见过母亲。”姜绍辉忙跪下问安。
　　“ 快起来，”老夫人出声。
　　“ 母亲这番祈福可一切都好？”
　　“ 都好都好，听说你将顺慈和姝儿接来京城了？人在何处啊？”
　　姜绍辉开口“姝儿，快来见过祖母。”
　　“ 姝儿拜见祖母。”姜姝磕头问安。
　　“ 顺慈见过老夫人。”
　　“ 好好好，来了就好。”
　　“ 祖母，您不在的日子娴儿也想得紧呢。”
　　老夫人笑了笑，“ 都好都好，”
　　明德居。
　　“老夫人，我和姝儿初来乍到，也没准备什么，您一心向佛，我们就抄了《金刚经》为您祈福，还望您不要嫌弃才是。”三娘笑着开口。
　　“舟车劳顿，你们有心了，只是姝儿年少，已会写字了？”
　　“回老夫人，闲居扬州老家时，请了当地的先生教姝儿句读，只是那先生没过两年便进京赶考，功课也就搁置了，这两年都是自己瞎琢磨罢了，让老夫人见笑了。”
　　“ 好啊，圣上如今广招贤才，绍辉啊，不妨让姝儿和她的兄长一同入学去？也是是长长见识。”
　　闻言，姜姝马上转过头看着姜绍辉。
　　“是。”
　　“ 姝儿平时闲来无事就来老婆子这里坐坐，我看着小姑娘可喜欢的紧。行了，你们退下吧，我也累了。”老夫人开口道。
　　“母亲，怎么能让姝儿去弘文馆呢？国朝并无女子入监的先例啊。”
　　“你把她们娘俩丢在扬州，你心里就不会愧疚吗？再说，我本意想让她长见识，本就没在长安长大！比不上她的哥哥姐姐，我也没想让她考个功名，你又何必如此？”
　　“罢了，儿子去安排。”
　　姜绍辉长叹了一口气，又回阁中去看账册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