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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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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七年,太子与秦王势同水火,夺嫡之战愈演愈烈。扬州姜家,周夫人染恶疾故去,二夫人诞下一女。
“ 你们说,大夫人前脚刚没了,那孩子后脚就跟着来了,这也太不是时候了。”
“ 诶,你们还记得吗,二夫人进门的时候,城南的真人说二夫人身怀不祥之兆,闹了好久,最后是老夫人出面,这事才过去的。”
“ 有这种事?”
“ 你竟然不知道?二夫人当时可是不愿进门的,只是因为老爷对娘家有恩,这才进了府。”
“ 为何不愿意啊,这算是高攀了吧?”
一个婢女连忙示意噤声,“ 嘘,这可是见不得人的事,听说啊,二夫人的娘家大哥在慈溪可是樗蒲的一把好手,最后实在赌无可赌,就去贩盐了。”
“ 贩盐!这是死罪吧。”
“ 所以二夫人才嫁了进来,听说和娘家的关系都断了。”
一众婢女倒吸了一口气,发觉有人来了,便作鸟兽散去。
“ 夫人,这些人欺人太甚了,我去把她们都揪出来。”
“ 罢了,凡事多忍让,再不回去姝儿要闹了,快走吧。”
贞观三年,扬州刺史姜绍辉升任工部左侍郎,姜家举家迁往长安。
“ 老爷,皇上隆恩,特许奴家也跟您一同进京,只是……”
林茭侧躺在软塌上,一下一下地摇着团扇,媚眼如丝。
姜绍辉翻过身握住皓腕,往怀里带了带。“ 茭儿有话要说?”
林怡娇笑一声,“ 老爷如今官运亨通,以后莫要忘了茭儿才是,哪还想着别的呢。”
说罢,另一只手覆上了姜绍辉的手,林姨娘进门不过三四年光景,便已出一女,姜绍辉温香软玉在怀,霎时被迷的七荤八素。
“ 只是,大夫人刚去姝儿就来了,本是巧合,但未免会让人嚼了口舌之快,茭儿这几日可是听了不少人议论呢。这府里尚且如此,外面更就不必说了,现下老爷升迁,做了京官,万事都得小心才是啊。”
姜绍辉眼中的情|欲渐渐褪去,起身披上外袍,“ 你自行歇了吧,我还有事。”
看着姜绍辉出去,侍女连忙跑了进来。
“ 夫人,您这是?”
“ 湘晴啊,这做人啊眼光要放长远一点。”林茭抬起手看着新涂的鲜红的蔻丹,缓缓说到。
姜绍辉不觉就走到了西院,想来这么晚人怕是已经歇了,转身去了书房。
姜绍辉还记得第一次见徐顺慈,是在公堂上。
那时候她长兄入狱,老母卧病在床,一家五口人的生计都压在她身上。她击鼓鸣冤,想救她长兄出去,无奈铁证如山,姜绍辉时任盐运使,恰巧行至慈溪,受邀一起会审。
判决书已下,秋后问斩,同来的老翁已然倒地,她一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老人,姜绍辉好像听见她说,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
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混进了官驿,打听到了姜绍辉的住处。
姜绍辉推开门,就看到了她。和那日不同,是打扮过的。姜绍辉心里有数,让她进了屋。
“想好了?”
“嗯。”
眼睫上还挂着泪滴,哪里是想好的模样。
“我不喜欢勉强。”
许顺慈擦了擦眼睛,抬头看着姜绍辉,一字一顿地说着,“不勉强。”
嫣红的唇脂,耳后、脖颈都抹了香粉,不呛鼻,倒更令人心动。
姜绍辉自公堂上就注意到了许顺慈,虽跪却不屈,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认定了有冤屈,宣判的那一刻脸上才有了一丝裂缝,但很快恢复,转头安慰旁边的老丈。素净的脸上皆是坚定。
姜绍辉是聪明人,不用她多说,事已经办妥了,是托了许家大哥帮忙运盐,误会一场,即日就从监牢里放了出来。
第二天,喜轿就进了姜家。
翌日。
“ 老爷就要上京了,你们可寻到去处了?”
“ 纵是要去京城,扬州的宗祠也需要人照看啊。”
“ 诶,你们听说没,老爷要将二夫人和小姐留在扬州。”
“ 你听谁说的?”
“ 我内院的姐姐。”小厮脸上满是卖弄之意。
“ 真的?”
“ 这还用说,内院都传遍了。”
谁也没看到树荫后站着一个人。
“ 事情办妥了?”
“ 嚼舌根子的事,那些见钱眼开的东西自是巴巴去做了。”
“ 大家都知道了?”
“ 夫人放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派人去小厨房把参汤给老爷送过去,是时候加把火了。”
主仆俩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晚膳刚上桌,姜绍辉就来了,许顺慈只好吩咐再添副碗筷。
“ 姝儿呢?”姜绍辉四下张望。
“ 跟着秋落出门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 其他人呢,我刚刚进来还以为你们都先走了呢。”姜绍辉笑着说。
“ 我这也没什么活要干,前两年其他的丫头已经分到各院了,老爷公务繁忙许是忘了。”许顺慈淡淡地说。
姜绍辉干笑两声,“是吗?”
“ 顺慈啊,你进门快十年了吧。”
“ 嗯。”
姜绍辉看了看许顺慈还是下定了决心。
“ 承蒙皇上赏识,我不日就要启程进京了,原打算一起走的,但是春寒料峭,一路车马劳顿,母亲受不了这苦,而且扬州的宗祠也需要有人打理,你能干我是知晓的,就想着能不能让我和茭儿先过去,等天转暖了,再接你们过去。”
“ 全凭老爷做主。”
姜绍辉闻言放下筷子,“ 如此便好,来来来,用膳用膳。”
“ 夫人,老爷莫不是真想扔下我们?”
“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也落的清净。”
“ 老爷不怕惹人非议吗!”秋雅忿忿地说。
“ 他不说,谁知道还有个二夫人呢。”
“ 夫人!”
“ 不必说了,去厨房把豆腐脑端过来,切记要咸口的,姝儿不喜甜食。”
谈起姜姝,许夫人眉眼一片柔软。
三月二十七日,启程入京。
“ 绍辉啊,顺慈和姝儿呢?”
“ 顺慈染了风寒,等休养好了就跟上来,今日也不能送行了,母亲,您就不等了。”姜绍辉脸色如常。
“ 那好。”
姜姝看着人、车、马一个一个从门前走过,心里纳闷,阿娘何时染了风寒?姜姝往里走看见一个个小厮丫鬟收拾细软,匆匆忙忙地更加疑惑。
“ 阿娘,他们都要走了吗?”
“ 是啊。”
许夫人抱着姜姝,眼角滑下一滴泪。
贞观十三年,许夫人娘家人来扬州报信,许老爷子性命垂危,许夫人带着姜姝赶往慈溪。
只是匆匆一面,身体变灰,眼角流下一滴泪,前尘一应都成了过往。
“ 顺…顺慈,是我对不起你,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够了,是我当初不该拦你,你和他本不至于陌路,我对不起你啊!”
“都过去了。”
许顺慈出去就看见姜姝趴在门框上看着她。
“ 阿娘,爷爷怎么了?”
“ 那是外祖,他离开我们了。”
“ 阿娘不要不开心,姝儿陪着娘。”
许夫人留在慈溪料理后事,也想着松松神,便捎了封信给陈伯,要在慈溪住一阵子。
这日,秋落带姜姝去城东看庙会,看见人都涌向桥边,以为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便跟了过去。
“ 姐姐这里是什么啊?”
姜姝转头看去,是个小姑娘。
“ 这是庙会。”
“ 庙会很好玩吗?”
“ 好玩。”
小姑娘一路跟着她们,聒噪地紧。
“ 你爹娘呢,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 我偷跑出来的,不能告诉他们。”
“ 你偷跑出来干嘛?”
“ 找阿兄。”小姑娘眼里亮晶晶的。
“ 爷爷离开我了,阿兄也走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姜姝想起外祖,不由开口,“ 他们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会看着你长大,你也要高兴才是。”
“ 星星吗?”
“ 嗯,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姜姝。”
“ 我叫千书。”
“ 我们居然有一个字同音,真是有缘。”
“是我爷爷取的,我爷爷可厉害了。”
小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可爱,秋落看着眼前的两人,也笑了出来。
西域来的胡商牵了只金丝猴,扬言要进献给大唐皇帝,陌桥上围了好一堆人。
刚上桥就有一群人喝彩叫好,姜姝踮起脚尖凑过去看,人实在太多,一个没站稳,从桥上掉了下去,小姑娘见此连忙拉住姜姝。
等秋落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落了水,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一咬牙跳了下去。
已近傍晚,水温渐凉,两人被水流冲向两边,容不得妙菱考虑,她只好抓住就近的一个,向岸边游去。
岸边已围了一堆人,秋落向众人呼救,听见入水声才放下心来,扭头一看,后背泛上一阵凉意。
当天晚上,便有人在淮河里寻了一夜,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