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收租了》伍福子

6、第六章

　　二月的妖风呼呼肆虐，吹得两颗猕猴桃般的脑袋脑仁疼。祝燃李皙两个人裹紧外套一路小跑，踩着乌七八黑的雪水跑回教室。

　　午自习，老许坐在讲台前低头翻教案，时不时抬眼扫视全班。
　　“报告！”
　　李皙一嗓子，全班的视线齐刷刷聚了过来。
　　老许侧身一看，两个人都理了寸头，活像两颗猕猴桃，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得了老许的认可，祝燃撒开丫子，步履如飞窜回座位，而李皙则挺直腰板，高视阔步归位。

　　坐下看书没多久，午休时间就到了，大家合上书挪空桌面，一个个趴在桌上。
　　李皙之前在一中都是回宿舍午休，现在也只能入乡随俗。
　　一旁的祝燃最积极，把书往右上方一堆就趴下了，一脸舒坦。
　　李皙双臂交叠，头枕着胳膊，面朝墙趴下。
　　他本来就是睡眠质量不佳，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坐着，他全无睡意，只能眼巴巴盯着白墙。
　　不知过了多久，李皙胳膊麻了，便抽出手换了一边侧向另一边。
　　换了一边李皙就正对上祝燃的睡颜。
　　祝燃的头发像是刺猬的背芒一般□□，目光往下游走只见剑眉浓密，鼻子俊俏笔挺，睫毛纤长，仰月唇嘴角微微上翘，嘴巴微张恰能隐约看到两颗兔牙，这张脸就是睡着了也像是笑着。
　　李皙看着这张脸，想到一直以来祝燃的中二作为，嘴角不禁也提了提。
　　李皙尝试多次还是无法入眠，他便轻悄悄直起身，左手支头看着窗外发呆。
　　与一中不同，一中的窗外是林立的高楼，身处其中就像是困于囚笼的猛兽，倍感压抑；而这里没有高楼建筑，一眼望去空旷的农田里零星散落着几栋矮房，虽不繁华，却让人感觉毫无束缚。
　　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和老师，只要没有人提及，就真的像与过去完全切割了一样。
　　李皙盯着农田里未化的雪堆出了神。
　　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车鸣提醒人们时间从未停滞。

　　午休铃刚响，老许就闪进教室。
　　“来几个男生去搬书，李皙祝燃你们俩带队。”
　　祝燃睡眼惺忪，一脸迷茫，他傻傻看着李皙结结巴巴说：“啥，我刚才幻听了是不是？”
　　“没幻听，任务来了，走吧。”李皙拍了拍他的脑袋。
　　祝燃头发看着硬邦邦的，摸起来竟然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李皙忍不住多揉了两把。

　　再到仓库门口，大爷一看俩熟脸。
　　“咋，又搬桌子？”
　　“大爷好，这次是搬书了。”祝燃挂着一脸憨笑往教材那堆走。
　　李皙给来的几位男生都分配了任务，他蹲在地上数好了交给他们搬回去。
　　祝燃排在最后，李皙留下了两堆书，一堆是最厚的，一堆是最薄的。
　　李皙抱起薄的那堆，递给祝燃。
　　“你的。”
　　“好嘞。”

　　祝燃抱着书在李皙身后一步一趋，悄悄踩着前面人的影子。
　　寒风裹着书墨味儿，和清淡的薰衣草香，混着少年的情愫，拂过发尖，穿过影子，飘至远处。

　　书搬回教室交由女生分发，祝燃懒懒洋洋趴在桌上，食指轻轻在早上画的线稿上摩挲，侧目看着清晰的笔迹一点点晕开，相互牵扯，粘腻在一起，指尖染得黑乎乎，亮晶晶。

　　每拿到一本新书，祝燃就会在扉页中央按上一个指印。
　　“你在干嘛？”
　　李皙看不懂祝燃这一系列操作，满头问号。
　　“我的独家签名，来一个？”
　　祝燃晃了晃自己乌漆漆的食指。
　　“不必了。”李皙接过前排传过来的教材，甩了一本给祝燃。
　　“不要拉倒。”祝燃接过新书，照旧翻开扉页印上一枚碳黑指纹。

　　下午两节课分别进行了地理和政治测试，大家都埋头做题，教室里只剩翻页声和沙沙的写字声。窗外的艳阳慢慢西斜，敛去刺眼光芒，披上朦胧晚霞，在缕缕云彩后打着盹儿。

　　祝燃写累了，甩了甩胳膊，扭了扭头。看到余晖透过窗洒在李皙侧脸透过发丝，乍看像是圈圈圣光笼罩。
　　祝燃回过神看着卷子，脑子里还是飘着刚刚的侧影。

　　两张试卷，一支笔，三个小时，不休息。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交了试卷，祝燃双手一垂，往桌上一趴，放松自己僵硬的颈椎。
　　李皙搓热掌心，覆在酸胀的双眼上，又在脸上揉了揉。
　　高中生活就是这样，日程排的满满当当，低头不是看书就是做题。连续几个小时盯着书本，一抬头，世界都是模糊的。时间也是过得飞快，快到看不到残影。所有同学都在努力，都想尽可能抓住时间的尾巴去做更多题，背更多书，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但就是这样坚持着，谁都不服输。

　　晚饭是祝燃领着李皙一起去食堂吃的，他照顾李皙是新人，带他把食堂转了个遍。
　　两个寸头帅哥一路上赢得不少侧目，走到哪里都有人欣赏。
　　祝燃点了份炒面，扒拉几下就吃完了。擦了擦嘴说：“我吃完了，先走了。”
　　李皙点了份汤面，才吃了两筷子。他一脸震惊，抬头就只看到祝燃端着餐盘往外走。
　　李皙环顾四周，大家都各自有伴。祝燃走了，这片就剩自己空落落坐着。
　　学校的汤面很寡淡，味同嚼蜡。李皙随意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回到教室，大家稀稀拉拉还没到齐。李皙直勾勾看向后排，那个早早吃完的人并没有在座位趴着。
　　李皙踱着步子坐回窗边，他翻开书看似认真复习，实则心猿意马。每有个人影从门口飘过，他都抬头看一眼，可惜次次抬头，次次失望。祝燃凭空消失就像是砍断了李皙在新环境里的触角，他无法感知外界，为保安全只能蜷缩在自己的甲壳里。
　　晚自习开始了，全班就只剩李皙这一个空位。老许来看自习时对这个空位也视若无睹，李皙内心为祝燃有些着急，不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晚自习休息间隔，莫子又窜过来聊天。她扯过祝燃前排的凳子，反坐着，与李皙斜对面。
　　“你这头发剃得不错。”
　　“你知道祝燃去哪了吗？”
　　李皙没头没尾问了。
　　莫子愣了愣。“他，他这会儿应该在画室画画吧。之前听说美术生晚自习会去画室……”
　　“哦。”李皙淡淡回应，半晌但又感觉自己回复得太过敷衍，又补了句，“我还以为他无故旷课。”
　　“哈哈哈哈哈哈，他才不会。他虽然染头，中二，还沙雕，可他是个好孩子。”
　　莫子说完觉得自己这段话爹味儿十足，略尴尬。
　　“不说了，我是来问问题的，我们班就你对了”
　　莫子掏出自己的试题本，指着化学最后一题，眼巴巴望着李皙。
　　“这个还有后续反应你没有考虑到……”
　　李皙看了一眼莫子的解题思路，掏出笔圈出重点，对着图给她详细讲解，有条有理，比老师讲得都清楚。
　　莫子不禁感叹，真学霸！

　　晚自习继续，依旧是老许来看班。他厚厚的老花镜也盖不住眼里的疲倦，下半场晚自习他悄悄打了几个哈欠，都被李皙悄悄捕捉到了。
　　左手边空荡荡，李皙心里也像缺块什么。倒也没有过多的感触，就是门外有个身影他都会抬头确认一下。

　　李皙复习完四门，掏出数学题做了起来。虽然学校这段时间为了保证小高考将主科时间都瓜分了，但李皙自己却从不放松。虽然自己不在一中了，但他对自己的要求没有放松，甚至是更加严格了。他想证明自己，即使离了一中，到一个中流学校，他李皙照样实力强劲，不输他人。
　　白炽灯管明晃晃的光，从淡米黄的纸页上反射入眼，幌得人脑壳昏昏沉沉。
　　大家拔笔如剑，磨着性子，与时间厮杀。

　　“丁铃铃铃……”
　　伴着下课铃声，李皙写完了一道数学解答题。
　　班上的同学开始收拾书包，几栋教学楼都喧闹起来。
　　“大家回家注意安全！天气预报有雪，大家一定注意路滑，也要只要保暖……”
　　老许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叮嘱。
　　“最后走的同学记得关灯，锁门。”
　　李皙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座位，默默拧开笔盖，翻开练习题，挑了一道解析几何，龙飞凤舞写上了“解”。
　　莫子和同桌慢慢吞吞拖到最后才收拾好，临走前和李皙告别。
　　“明天见，学霸。”
　　“明天见。”
　　“嗯，再见。”

　　李皙做完一道解析几何，抬头看了看窗外。
　　对面教学楼的灯一盏盏都灭了，只剩零星几盏还坚守着，像是黑夜洒在地上的残星。
　　他翻开下一页，又挑了一道函数模型题。

　　祝燃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飘雪了。
　　他看了眼时间，加快步伐往教室赶。
　　祝燃没想到空旷的教室里只剩李皙一个人，他冲进教室的瞬间就与李皙的目光对上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眼神里他看到了期待。
　　“哥们儿，回来够早啊。我这道题还没解出来呢。”李皙低下头继续演算。
　　“您忙，您忙，我先收拾东西。”
　　祝燃蹑手蹑脚遛到座位边，小心翼翼收拾着。
　　祝燃才收拾完书包，李皙那边也合上笔盖。他一早就收好书包了，笔袋一塞，背上包就起身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并肩同行，两颗猕猴桃一样的脑瓜随着步伐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