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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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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皙初中以前一直在川渝长大,后来才转到江淮地区来,再加上江淮地区方言纷杂,他更加听不懂。
“他刚刚说什么?”李皙看着大爷潇洒的背影满脑黑线。
祝燃眉头一挑,朝李皙坏笑一下说:“他夸你帅气。”
李皙看祝燃这副做派自然猜到是玩笑话,他也懒得搭理祝燃,回头搬桌子去了。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浑身力气使不完的时候,李皙把凳子叠在桌子上,轻飘飘就捧走了。
但是一旁的祝燃却为难了起来,自己腰不好,昨天贴海报还摔了跤,早读就隐隐作痛,现在实在是难担重负。他卯足劲儿把桌椅搬到仓库门口就吃不消了,只能放下缓缓。
一个不稳,垒在桌上的凳子滑了下去,哐啷一声坠在地上,给大爷吓得豆浆洒一桌。
“你小心咯点儿,赫我一跳。”大爷一边擦桌,一边抱怨。
领先的李皙也闻声而返,看到祝燃扶着桌子捶腰,凳子摔在一旁也没捡起来。
“你这是?”
“闪着了。”祝燃有些吃劲,咬着牙说。
“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就搬个桌椅有啥要帮的。”说完祝燃强忍腰痛弓身去够躺在脚边的凳子。
“你就别逞强了,我帮你搬桌子,你帮我拿椅子。”
李皙快步走上前把倒着的凳子扶起来,拦腰单手拖走了祝燃的桌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留下祝燃在原地傻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伙子,多锻炼啊。你才这年纪,不行啊!”看门大爷擦完了桌子围观了全程,忍不住吐槽。
祝燃尴尬到动作僵硬,他拎起凳子就往前追。跑了两步腰又疼,只能小步慢走。李皙早就走远了,留下一张板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祝燃回教室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桌子已经摆好了,堆在墙角的书包也塞到桌板里了,抢先回来的李皙撑着桌边靠着墙角在看书。
“来,您的宝座。”祝燃调侃着递上凳子。
“您快歇歇吧。”李皙眼皮一抬,单手接过凳子,继续看书。
看李皙落座,祝燃也一屁股坐下,解了外套,趴在桌上休息。
祝燃李皙两个人的位置就在暖气片边上,那暖气就跟蒸包子一样。祝燃刚刚又出去遛了一趟,一坐下就汗如出浆。紧紧包着头皮的瓜皮帽就像笼屉盖一样,将热气都锁在其中,惹得头皮发痒。
祝燃抬头看了看没人关注自己这边,迅速将帽子摘了下来,用早上看过的地理书对着自己脑壳扇。
然而他忽略了右后方一道缓缓靠近的锐利目光。
“祝燃!”
老许的声音如惊雷一般从背后传出。
祝燃瞬间僵住,额间的汗一滴滴滑落。这头绿毛是寒假染的,是休学一年来他染过的最满意的色儿了。然而,现在得说再见了。
老许箭步冲到教室末端,惹得前排学生纷纷侧目。
“你这头葱算怎么回事。嫌美术生身份不够艺术是嘛?嫌生活过不去吗?中午给我出去绞了!”
早上老许看祝燃的帽子就不对劲,想着祝燃之前的班主任交代这孩子受过大伤,怕是不能受冻就没过问。没想到这帽子下面竟然还藏着这么个惊喜。
老许怒火中烧,看着旁边乖乖看书的李皙也不顺眼,觉着他的刘海也长了,该去剪剪。
“还有你。”老许指着李皙,喝道,“中午一起去把头发绞了。”
刚说完预备铃声就如及时雨般响起,老许背着手气鼓鼓地走出了教室。
听了这么多年学校的铃声,这是祝燃第一次觉得它有如仙乐。
“怎么我也轮着了。”李皙瞪了一眼祝燃嘟囔道,有些郁闷。
从他知道祝燃也是学生之后就预感他那头绿发不能长久,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连带到自己了。
“额,呵呵,小事儿,都是经历,都是经历。”祝燃悻悻笑了笑说。
小高考时期学校的主科都给汇考的四门让位,所以这段时间物生班的学生都在忙着复习备考政史地化,每个人都卯足劲想多挣几个A。
祝燃是少数另类,艺术生要考六门必修还有信息技术,七门里还允许三门不合格,也就是4C就达标了。所以祝燃除了自己喜欢的课会认真跟着老师听,其他课上就懒懒散散打线条练基础,顺便悄悄观察旁边的李皙。
李皙虽然是传说中的学霸聚集地一中转来的,但他不是个死读书的,再加上基础好,4A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儿,所以他也不紧张。上课的时候他倒也安安稳稳跟着老师走,做完老师布置的题就另做数学题,看英文书,总之是闲不下来。
在这俩人去搬桌椅的时候,前排靠窗的同学已经把自己听到的墙角散布全班了—一个是休学归校,一个是他校转学。
课间莫子得了空又来关照新同学,祝燃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总往这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李皙。
一旁的祝燃画累了,拿了本地理假装复习,实则侧耳偷听。李皙比印象中健谈,和莫子什么都聊得开,但只要有关之前经历的问题他都会巧妙避开。
这让莫子对这个谜一般的同学更加好奇,又接连抛出去几个问题。
祝燃看着莫子这么没眼力见,一把把她扯了出去。
“你个嘴上没把门儿的,别一天天瞎打听别人,人家那是不想说,适可而止啊。”
“呦呦呦,你就这么对待你小姨的啊。没见你脾气这么大过,他是你谁啊?”莫子低头捋了捋被拉皱的衬衫,撇着嘴说。
“他,他是我房客。我的宝贝房客!”
“哇,都同居了啊。你该不会是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莫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的情况我知道的。放心,只要合法合规小姨我绝对支持......”
“行行行,您就先操心好自己吧。好好复习,考A加分呐!”祝燃捂着她的嘴,把她塞回了座位上。
接下来的是地理课,祝燃翻着书心却飘到天边去了。地理老师在黑板上画着气旋示意图,圈圈绕绕把祝燃的思绪扯回到去年九月。
去年九月,祝燃已经恢复大半,暂住在舅舅家养伤。祝燃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发展,祝燃车祸后回来照看了一个月,就把儿子托付给亲戚了。
那次是发小姚安篮球比赛,他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一中给老朋友加油打气。
姚安所在的校队实力强劲,一直力压对手,所有人都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只有一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高个子格格不入,且有划水嫌疑。祝燃因而也就多注意了他几眼。
比赛结束,姚安脱离大部队去问候祝燃去了。
“老弟最近恢复咋样?”姚安仰天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
“不错了,过段时间这个拐也就不用了。”祝燃打了个响指,挑眉看着座位旁的一对拐杖。
“哎,我看你们队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儿打球实在不咋地啊。你们校队现在这样的也收吗?”祝燃下巴指了指对面人群里那位。
“哦,李皙啊,他不是校队的,今天临时拉来的。打得一般也正常。”
祝燃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对面的状态,那个男生虽然身处群体之中,但仿佛他与其他人之间有层透明的壁。就像一杯水油混合体,虽然能短时间“交融”,但平静下来终究是一个下沉,一个上浮,回归自己的世界。
再次见面就是昨天,当时摔倒在地的祝燃还未认出李皙。回家后越想越觉得脸熟,在和姚安微信聊天时顺道问了问。
“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男生和你们校队那个篮球打得倍儿烂的长得好像!”
“李皙?难道他转到你们学校去了?”
“转我们学校,图啥?开什么玩笑,人还往低处走的吗?”
“他得罪人了,我们学校反正不敢要他了。”
“这小伙子看着斯斯文文能惹多大的事儿?”
“哎,他惹了吴峦!据说是在宿舍喝酒还打架了,虽然我觉得他不像那种会暴躁的人。但是后来吴峦妈妈闹到学校来了,骂得那叫一个脏啊,直接逼着学校开除他……”
李皙可能是觉得暖气烤人就把窗户开了道缝儿,一股寒风吹进来把祝燃的思绪搅得支离破碎。
祝燃扭过身假意看教室后的钟,实则眼神在李皙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侧面看李皙的瑞凤眼微吊,眉头微蹙,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股严肃。眼前这张脸和去年那个喝茉莉清茶的脸慢慢重合,一样疏离、清冷。
终于捱到中午休息,李皙伸了个懒腰想看看窗外的风景,结果正对上不知何时就站在窗外的老许哀怨的目光。
“你们俩,理发去!”
窗外的人出现得太过突然,吓得李皙和祝燃魂都飘了。
“哟,这不祝燃嘛,怎么今天想染个什么色儿?小爷带你造起来!”
蓝毛Tony老师看到老熟人很开心,挥舞着手里的剪刀就飞奔到门口迎接祝燃,再一看祝燃身后还跟着个生脸帅哥。
“这位是?”
“我同学,一起来理发的。”祝燃替李皙抵着门,等他进来才松开手,“我今天就来剪发的,我们班主任看不惯我这头发。他也是,头发长点儿都看不惯……”
祝燃叉着腰嘴巴跟突枪一样往外蹦子弹,数落了老许一番。
李皙在旁边照了照镜子,自己头发不算长,刘海没遮眼,之前的老师也都没意见。李皙隐隐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心里难免有些憋屈。
“也许是因为听说了之前的事吧。真是臭名昭著了。还以为跑这么远就能彻底翻篇了。”李皙心里叹了口气,无奈也只能忍着。
两位Tony老师分别给李皙祝燃洗了头,给他们俩安排在并肩的座椅上。
黄毛Tony老师操起剪刀问李皙:“你剪什么样的发型?”
“剃个板寸,省事。”李皙闷闷地说。
他其实很在乎新的开始的,来到新的环境他还是希望与过去彻底告别,但从昨天教导主任的劝导到老师的“偏见”到同学的过度关怀,都在一次次拉扯着费力愈合的旧伤。伤都还没愈合,怎么能不疼,但他也只能独自承担。
“好嘞,帅哥啥发型都能hold住。”说完,黄毛Tony老师就开始下手,也不给多余的考虑时间。
“你呢?”还不等祝燃说话,他又接着说,“你这头绿还没染多久,要是不要绿,那也就只能剃板寸了。”
“行,有脸撑着我怕啥。来吧!”祝燃言语动作都很夸张,一脸视死如归。
李皙才陷入情绪低谷就被祝燃扯回来了,祝燃注意到李皙的扑克脸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