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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识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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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多宗门秘术女子按照惯例早早在校场集合,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今天训练的内容是识毒。
冯氏皮肤略黑,五官没有出挑的地方,唯独眼睛炯得发亮。
一如往常,像个黑脸关公似的站在校场最前面,一手提着个鞭子,时不时的抖两抖,彷佛随时可以抽出来甩在哪个不听话的细皮嫩肉的姑娘身上。
冯氏两侧各摆了一张方桌,方桌面上还例外地罩了桌布,上面摆满了红红绿绿、大大小小的瓶子,瓶盖统一化规地大大咧咧的敞开着,彷佛里面装的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
不过,能让冯氏煞有介事地罩个桌布讲究一番的,定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东西。
冯氏破天荒的开始了长篇大论般的介绍:
“一句话,自己毒自己,自己救自己。左侧毒药,右侧解药。毒药那边全是剧毒,鹤顶红那种入门的纯毒——”
“是不可能有的。所以,摆在这里的,全是江湖上威名显赫的、皇宫里成过大事儿的、甚至有些还是世人都以为绝迹了的高手炼制出来的混合奇毒。”
“久经考验,大浪淘沙,药效惊艳。身为秘术人,也该当做到如此程度才对。”
“解药在一侧,自行服毒后方可去另一侧解药那边。凭本事拿,拿不到的——”
冯氏忽然沉下脸“自生自灭。”
一众姑娘们听到“自生自灭”四个字,顿时乱作一团,胆子小的都开始冒冷汗、哆哆嗦嗦的发抖了。
“早就听说宗门要大筛选,不会就是今天吧?”
“是真的嘛?自己解不了,会不救我们嘛?”
“宗门是要抛弃我们么?我真的没价值了么?”
“呜呜呜,我好害怕啊,怎么办!”
“太不公平了,我其他的都还不错啊!”
“呜呜呜......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我还没有嫁人......”
这些姑娘,大多是孤儿,无依无靠。没有谁成为秘术人最初是怀着什么抱负和愿望的,大多都是走投无路为了吃一口饱饭活下去而已。更何况人本肉身凡胎,懂得惧怕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只是有的人能够做到不动声色罢了。
“安静一下!!!不想死就安静下来好好听!”冯氏一声高和,登时压住了吵吵嚷嚷的人群。
“三花两草听过吧?这种等级的,才配摆在桌子上。”冯氏接着道。
三花两草是近年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药。但凡对毒药有所了解的,这五味可真是让人闻风丧胆。毒性优秀,药理复杂,发作快,不易解。三花指的是:夺魄、锁魂、洗骨。两草指的是:断肠和闭血。
三花两草毒发症状各不相同:夺魄意识不清,锁魂身体抽搐,洗骨虚弱无力,断肠上吐下泻,闭血心脉受阻。
身中此五种毒的人,身体不听使唤,甚至意识都不清醒。解药摆在嘴边,能自己吃下去的就是厉害了,更别说还要自己辨毒、与众人争抢、解毒自救了。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以身试毒。对这些毒药越是了解,就越是知道其中厉害,不敢放肆。
秦桑紧张的看向封晴,封晴则一脸淡然,好像在应付一场跟以往一样的考试。
秦桑提到嗓子眼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哼,装什么装?你不怕的嘛?”苏茉对着封晴大声道。
“如果连我都怕,这里的人岂不是都要死?”封晴道。
“......不知天高地厚,这个时候还如此嚣张!”苏茉道。
封晴缓缓偏头望向苏茉,抿嘴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儿,轻微地皱了下眉,又迅速别过头不再看她。
苏茉一愣,封晴竟然出奇的没有回怼她,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暗自窝火。
苏若偏偏不识趣地整个身体都黏在苏茉身上,越发哭的厉害:“阿姐,怎么办啊,你可要帮帮我,我识毒最是不行,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苏茉道:“谁叫你这么蠢,蠢死这种死法最适合你了!”
苏若道:“阿姐......阿姐.......”苏若吓得那还能注意到她姐和封晴的“暗潮汹涌”,一刻不停地哭哭叽叽地缠着苏茉,鼻涕一把泪一把抹了满衣袖。
秦桑道:“小晴,你的意思是......”
封晴道:“药物经过稀释,不会致人于死地。”
秦桑道:“你怎知?”
封晴道:“......闻。”
秦桑凝了心神,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萦绕着的药味缓缓飘入鼻中,道:“果真味道淡了很多。”刚刚心神不宁,竟然忽略了这点。
“可是,万一真的是一场大浪淘沙呢?”秦桑还是不免担忧。
封晴道:“培养一个秘术人,好似十年磨一剑。在养成之前,我们是不会死的。就算是现下资质最差的草包——”
封晴看了一眼旁边哭的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的的苏若,道“以后的某一个时刻都可能发挥妙用。毕竟,她有着一张跟苏茉一模一样的脸。”
“我们是别人手里的剑,生死战场不在眼下的弹丸之地,而是未来的广袤河山。”
秦桑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封晴,光影剪出她好看的侧颜。
风吹过,她鬓间的发丝翩然轻舞,闪着太阳的光。
这个永远欢脱中带着忧伤的女子,定是无法意识到自己多么耀眼。
她的来路虽无人及,但她的去路——定有人同归。
冯氏看了一眼封晴的方向,然后转过头去,对着队伍的最末的位置,突然宣布,“来,依次排队选药。”打断了窃窃私语的众人。
年轻姑娘们推推搡搡、三三两两地逐次分波走到摆着剧毒瓶子的桌案前,靠着自己平日所学,挑挑拣拣的选来选去,霎时间便是几种光景,不一而同:
有的终是选到了满意的,一闻便知如何解,不再犹豫仰脖子服下毒药,很快便转去隔壁的案台上寻解药了。
有的没选到最简单的毒,只得选了有些难度的,但好在也知如何解。
而有的是在辨别不出,但根据毒发症状也判断的出寻常连翘、土茯苓、乌蕨等调试一番应该能解毒。
于是,大家便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越是简单的毒药,解毒所需药材越是通用,解药案台上越是备的少。
为了活命,平日里同吃同睡甚至颇为要好的姐妹,此刻翻脸者大有人在;平日里互相看不上眼的,临时结盟者也大有人在。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声嘶力吼,短兵相接,暗器偷袭,打得过的打,打不过的缠。
千人千态,生死面前,可是谁都没客气。
冯氏要求,解毒后不可逗留。
故而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封晴、秦桑、苏家姐妹四个人没选毒药了。是以这剩下的四人“人人从”的站位显得尤为突兀。
苏若此刻吓得丢了三魂,荡了七魄,哆哆嗦嗦紧紧缠上她姐,似是要说话,但舌头打结竟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苏茉万般无奈,似是十分不情愿,跟苏若耳语了几句,苏若这才望望封晴,将信将疑的安定下来,好像终究找到了安全感。
“还愣着干什么?抓紧选!”冯氏喝道。
苏茉不再迟疑,率先连拉带扯拖着苏若走到了案台前,拿起剩下的几个瓶子反复闻了又闻。
她心下困惑且又慌乱,这案台上的几种毒药她竟然只能辨别出一种。
剩下几种毒药都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彷佛马上就能将药名呼之欲出,但下一刻仔细一辨别却又哪里不对,让人犹豫道不出来。宗门之人,没有谁能将毒药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了,除了宗门的顶级药师——叶舒大人。
叶舒大人年纪轻轻,身为女子,虽是宗门之人,却很少出现。就算是出现,也终日带着面纱。有人猜测,是不是炼药的时候容貌毁了,毕竟女子最为在意容貌。
一时之间,苏茉只得握紧了手中这瓶,面上强做淡定,递给了旁边的苏若,又递了个眼神给她,道:“你喜欢的。”
苏若竟是秒懂,问道:“阿姐,可有你喜欢的?”
苏茉微微点头。
封晴挑了下眉毛,嘴角噙着笑。
苏若便欢快服下,一路小跑去解药案台那边了。
封晴看向一旁的冯氏,冯氏对此举竟是不加阻止,反而有几分乐见其成。
封晴玩味,旋即明白:一个优秀的秘术人,有个影子一样的软肋,这就好比剑锋凌厉,剑柄却容易掌控,不得不说是“一品宝剑”。
“莲生并蒂,本就是一体。”封晴道。
冯氏看了封晴一眼。这个丫头,不似故弄玄虚,竟像是有超越年龄的洞察力,老江湖般看透是非。就是没有个所惧所谓,未必是好事......
“神叨叨的算命呢嘛?还不过来闻闻,猜你也不知道。”苏茉道。
封晴、秦桑一左一右围着案台闻了好一会。
封晴无所谓状,道:“确实不知道。”
苏茉道:“刚刚算命不是很厉害的嘛?怎的,刚刚还无所不知的,现在仙家离体了?”
不待封晴说话,秦桑看向封晴,道:“不如服下,根据症状再行判断。”
封晴惊讶,眼中含笑,道:“真看不出,有时候你比我还沉不住气。”
秦桑哑然失笑,又道:“我竟然急糊涂了。”
苏茉道:“你看不出东西多着呢,年少轻狂,从此收敛收敛吧。”
封晴:“好吵。”
苏茉:“你......”
封晴继续看似心不在焉把玩一般,来来回回的闻那个几个瓶子,问道:“你若是拜我一拜,叫我声姐姐或姑奶奶,说不定我就又仙家附体了,还能渡你一渡。”
秦桑站在一旁无奈,这个时候真不适合逞口舌之争,可是看冯氏倒是未出言制止,颇有几分乐见其成。
苏茉:“还姑奶奶,叫你嬷嬷吧。”
封晴:“嬷嬷也行,嬷嬷万寿无疆。苏小姐,永葆青春,名垂宗门。”
苏茉:“......你真是一次不占上风都难受。”
封晴:“你不是也一样。”
秦桑着急,道:“快商量下眼下怎么办吧。”
封晴道:“跟她商量什么?苏小姐辨不出毒来,按今天测试来说,此刻已然英年早逝。嬷嬷我才能活到结局。”
苏茉:“你能有什么本事?难不成比叶舒大人还厉害了?今天这案台上的药,明显是叶舒大人设置的考题。”
秦桑:“小晴,你有办法?”秦桑眼中欣喜掩饰不住,整张脸都染上了激动的桃花色。
封晴眸中含笑,微微点头。
苏茉疑惑地在二人和案台之间望来望去,不禁鄙夷:“这都是些什么毒尚且不知,她能有什么办法?集体自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