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眠》柘栖

45、迷失

　　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开，但是实际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吴涯与柳浮声并没有返回之前熟悉的地方，反倒是漫无目的地游历一般。不论是真实的画面与景色，还是虚幻的，似乎意义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再次听到章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听到章若失踪的消息，吴涯并没有太意外，只是下意识想要追问一句何漫南怎么样了。
　　柳浮声摇头，语气淡的很，“没什么异样。”
　　没什么异样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吴涯并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处理那些不同意见的人，但确乎是都消停了很多。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讲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
　　再过一段时间，柳浮声就会按照预定设计陷入沉睡，然后在将来的某个时刻苏醒，将某些资料传递给那些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人。
　　这件事也是柳浮声自己告诉吴涯的。
　　而此刻，吴涯看向刚刚解释说没什么异样的柳浮声，如有所思。
　　“回去看看？”
　　柳浮声不置可否，但也没有明确反对。
　　吴涯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个人会不愿意去看那些无关紧要的热闹的，不由得挑了挑眉，像是表达自己的讶异。
　　但对方似乎笃定了她不会问出口。
　　那就是达成一致意见了。

　　如果不是这半个月的生活，吴涯都险些忘记了原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从时间点上来说，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是那些原本的生活的确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偶尔的梦境也全是未来的那段时间中遇到的人。
　　不论是中枢，还是第二舰队的那些陌生熟悉的面孔，似乎那些才是重要的人。
　　很多次，吴涯都回想起第四指挥官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是有所隐忧，又有所期待。
　　这并不意外，毕竟现在就连吴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虽说按照常理，她应该站在剿灭异形生物的那一边，选择将一些消息传递给未来的某些人，或者再次回去，去完成某些任务。
　　但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可能就连那些老家伙，都有些后悔，或是恨铁不成钢吧？

　　何漫南果然没有什么异常，就像是上一次见面一样。
　　吴涯站在后面，并没有想要问什么，反倒是柳浮声走上前，看着何漫南，心中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开口的一瞬间，柳浮声就觉察出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你们……过来了啊。”
　　“嗯。”
　　柳浮声应了一声，眼神却从未脱离何漫南的瞳孔，果然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纠结神色。
　　“嗯。”
　　这一声是吴涯应的，语调微微上扬，却并没有看站在那边的两个人的意思，颇有些漫不经心。
　　“所以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过来走一趟？”
　　何漫南并不愚蠢，虽然他算是失败品，但是信息多到这种地步，再猜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估计早就消失在研究之中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吴涯倒是没有在意何漫南的态度，“章若在很久之前就说过，一年半这个时间是固定的，如果想要离开就只能提前。”
　　变数已经产生，如果作为每一次轮回的支撑点的章若不在重新开始之前消失，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化作泡影，不论是谁。
　　以前不是不能放弃，只是经过了无数次之后，章若仍旧不甘心。
　　虽然自己已经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但是并不阻碍章若一次次做出不同的尝试，直到达到自己想要的局面。
　　何漫南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没有人会阻止章若，但是内心还是免不了会有些怨气，不仅仅是对着有关的人。
　　还有自己。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回来这一趟的。”
　　何漫南再开口的时候，似乎已经平复下来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反倒是问了这么一句。
　　吴涯原本是半倚在墙面上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似的，看向了何漫南的方向：
　　“你不甘心吗？”
　　“哪有什么不甘心啊。”
　　何漫南笑着回复，并没有什么言不由衷的表现，神情坦荡。
　　吴涯并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将视线转向了柳浮声，像是在询问什么问题，无声的。
　　柳浮声点头。
　　下一瞬间，吴涯就从原本站着的地方消失，在何漫南反应过来之前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精神域覆盖，限制住了何漫南的行动。
　　警报声随之响起，然后就是沉闷的撞击声。
　　声音停歇的时候，原本吴涯站着的地方已经被一些黑色的物质覆盖，那些黑色物质甚至在不断扩张，像极了曾经经过的那个地方。
　　“你想毁了这里啊。”
　　吴涯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惊慌的表现。
　　何漫南皱了一下眉。
　　很明显，虽然自己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存在，但是那些黑色的东西，据说是在未来都无法克制的恐怖存在，没道理会不知道其危险性。
　　而吴涯刚刚说的是自己想毁掉这里，而不是同归于尽。
　　意思就是，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吴涯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不对。
　　何漫南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章若离开之前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可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比较好，或许你知道。”
　　章若依旧是维持着从一开始就不曾变化的完美神态与动作，就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训练的成果。
　　尽管看起来优雅，但总让人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悲哀。
　　“何漫南，我想很多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在无数次的生活中，我曾经无数次看到你，看到吴涯，甚至于沈溯溪、柳浮声他们。”
　　“虽然很失礼，但是我还是想向你提出请求。”
　　“尽管我不知道好人的定义，但是我希望，你能做一个这样的人，然后平平安安过完余下的生活。”
　　“虽然我已经没有机会看到接下来的生活，但我曾经看到过未来，所以不会再遗憾。”
　　“吴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或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运，不论是什么走向，既然注定了的东西，就算是不改变，也能有不同的过程。吴涯或许会做出很多不利于现在的事情，或者阴晴不定。”
　　“但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她会顶上的。”
　　说到这里，章若甚至有点无奈：
　　“毕竟，她也是无聊的人。而且在现在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人能够在她不愿意的基础上强迫她做什么了。”
　　何漫南近乎强迫自己忘记了这段话，但是在此刻却忽然间重新回忆起来，甚至于忽略了眼下的情况。

　　“所以说，你在逼我做出选择吗？”
　　吴涯的声音在何漫南耳畔响起，似乎已经知道了之前他所想的事情，类似于低语亦或是叹息。
　　原本只有一点的黑色以极快的速度扩展开来。
　　“你们走吧。”
　　何漫南没有回头，而像是陈述一件事情一样。
　　吴涯与柳浮声是能够轻易脱离这里的，而他自己，既然已经做不到想要做的事情，索性就任性一回。
　　章若选择这种方式的时候，他其实就有一种感觉。
　　如果选择泯灭作为一种离开的方式，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用担心的，研究所周围有相应的设施，等到吞灭了整个第五研究所，就会没事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毁掉那些实验基地吧，我不想要同样的事情再次重演了。”
　　“尽管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但是我觉得那样也挺好。”
　　就像他自己之前一样，在想起这些事情之前，生活虽然说不上有趣，但终归没有什么太大的挣扎。
　　虽然就这么剥夺一些人参与其中的权利，但是既然做不到掌控，反倒被旁人利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存在。
　　让他们当罪人，承受将来可能的骂名，也算是赎罪不是。
　　吴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到黑色逐渐侵蚀了何漫南，然后只留下半个虚影，不断摇晃着。
　　她看着没有回头的何漫南：
　　“我知道了。”
　　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一贯的做法，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那些黑色能量空洞并不是与星际时代完全等同的存在，在准备能量充足的前提下果然没有超过原定的范围。
　　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位曾经担任院长的老者，沈溯溪居然都在。
　　几人并没有讶异吴涯与柳浮声走了出来，反倒是看着那些黑色在一片光影中湮灭，沉默着没有说话。
　　继西在他们离开之后还是苏醒了一会，是最早选择能量空洞作为介质离开的，随后就是章若，眼下是何漫南与整个第五研究所。
　　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中这些人清理出多少反对势力，但是现在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吴涯看着沈溯溪站在那里，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
　　所以说不对，最早离开的那个人是吴私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