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眠》柘栖

46、不可能却可期

　　吴涯在第二舰队的时候看到了很多不同人的影子，但是却没有人主动提及。
　　在那些人的眼中，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是不用言说的，就算是记载也会在某一天消失，眼下面临的困境过后，或许会有机会重新去回想。
　　司羿不是第一个，也注定不会是最后一个消失在这段时间中的人。

　　远处能够看到连绵起伏的虚影，但因为光线已经有些暗沉，单从视野中分辨不出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坐在一座类废弃基站的高塔上，吴涯看着在另一边逐渐没入地平线的光，另一边的云彩染上了相同的颜色，但是不能维持太久。
　　终归会随着光线的消失，而褪去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颜色。
　　喜欢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也终归与之相同成为过去的幻想。
　　如果让一年前的她面临相同的情况，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但是现在却犹豫了。
　　吴涯右手握住一旁的斜杆，一个用力站了起来。
　　视野并没有产生太大变化，但是风似乎变了一些，让吴涯感觉到有一点冷。
　　或许只是错觉。
　　低头，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有一些黑色开始扩展开来，像是要逐渐侵蚀着周围，但是由于夕阳的光而显得没有那么冰冷。
　　尽管还是黑色。
　　略微吸了一口气，松开还握在斜杆上的右手，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外面的光景，闭上眼睛。
　　精神域瞬间覆盖周身，原本能够感受到的冰冷与风消失。
　　翻转另一只手，左手手心安静的躺着一枚定位装置。
　　将双手握住，包裹住那个定位装置，然后轻轻屈膝，借力跳了下去。
　　吴涯原本以为只有一瞬间，但是可能是错觉，就连落地的时间都被无限制拉长，知道精神传来熟悉的撕扯与扭曲感，原本飘散的思绪才重新汇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不同人注视着原本那一点点扩散的黑色，还有从废弃基站上落下的那个身影。
　　以及最后的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
　　在那一瞬间，近乎填补了原本夕阳落下那一刻遗留下的黑暗。

　　“溯溪，你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院长将一张人物关系分析表在众人面前展开，已经知道的被标了红。
　　沈溯溪并没有将目光落到那张表上，而是有些疲惫地应了一声。
　　虽说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但还是有人会想要做出的事情，试图破坏掉眼前的局面，从而达到传递消息的目的。
　　吴涯的选择其实是出乎沈溯溪的意料的，原以为如果能选择的话，或许并不会选择回去。
　　但是吴涯的果断还是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先前虽然已经找到了几批怀揣不同目的的人，但是还有些已经隐藏了很久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出来。
　　他们很大一部人将目光落到了吴涯与柳浮声的身上，而且比起被预定设置支配的柳浮声，吴涯明显更好控制。
　　吴涯的离开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接下来就要依靠他们来解决遗留下来的问题了。
　　至少要在柳浮声还在的时候清理掉那些会产生重大威胁的东西。
　　虽然异形生命体已经被清理掉，但是那些衍生的东西，比如那些低配版的“中枢”，还要费些心神。
　　原本以为自己的伤势撑不过那次，但是好像有什么在眷顾着自己，让她能从吴涯那里拿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药物配方，反倒成了在场众人中留下来的那个。
　　沈溯溪抬起左手，似乎想要捉住一点眼前的白光，但是无济于事。
　　手中空空荡荡的，就像那个曾经在她自己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吴私羿，不留下一点痕迹。
　　除了自己，或许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人的一言一笑。
　　所以自己不能再出事了啊。

　　在接触到周围介质的一瞬间，原本有些疲累的精神域瞬间扩展开来，震碎了周围连接的探测仪器，连同那些监测微弱精神波动的信号灯。
　　在那一瞬间，吴涯知道了自己到达了哪个时间段。
　　是她第一次到达这里的那个地方，自己差点因为“中枢”的心理暗示而永远失去苏醒过来机会的那次。
　　但是又有一些不同，这次她并没有在自己的精神域中感受到柳浮声留下的记忆。
　　所以那个人，应该是按照规定进行了长时间的休眠。
　　只是不知道现在，原本的那个休眠之所有没有在星域范围之内。
　　果然，这具身体基底的某些重要部分与器官也早已经被仿生材质替换，而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一点控制的牵扯。
　　只是现在还没有恢复到原本的精神状态，不能追根溯源。
　　现在也不应当打草惊蛇。
　　一旁的研究人员似乎终于从这一场变故之中回过神来，看向那个站在空地之中的吴涯，瞳孔中全是震惊与狂喜。
　　两种迥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狰狞。
　　但是很明显并不会就这样稳定。
　　周围的环境忽然间恍惚了一下，就像是画面出现交织，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不对，不是黑暗。
　　手中忽然传过来熟悉的触感，不用低头就知道，这应该是……
　　“滴滴——东线遭受不明战舰攻击，请尽快进行战略转移。”
　　机械声让吴涯的意识迅速聚集在眼前的情况中，眼前有红色信号灯在不停闪烁，伴随着警告声。
　　身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自己再熟悉不过，正是张启元。
　　所以现在应该是在那场评级考试模拟战中吗？
　　“指挥官，信号遭受到干扰，初步判断是X-72星域潜伏的不明舰队。”
　　声音响起的时候，吴涯已经感觉到了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不仅仅是东线已经出现了问题，幸而还不是无所挽救。
　　将目光落到原本并没有布局的对角区域，回应道：
　　“知道了。”

　　再次看到很久之前张启元，吴涯还是忍不住想要生出几分感慨。
　　从培育基地出来的人都会经过一道名叫“洗礼”的程序，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形生命会将暗示与控制留存在精神域中。
　　吴涯这个时候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那些影子，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子，更像是曾经看过的那些变形虫，但是好像可以更加随心所欲地揉捏。
　　不过这些想法是不会被那些异形生物捕捉住，表面上自然也看不出分毫。
　　任凭那些东西在自己表层精神域中安下一条细线，然后走出了她熟悉的地方。
　　接受调令，前往第二舰队驻扎的明渠星域。
　　在离开中央星域之前，吴涯前去见了一次第四指挥官。
　　那个人看起来似乎与上一次见到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眼眸深沉的样子。
　　吴涯走进那间办公室旁的休息室的时候，似乎感觉到原本监视的目光消失了大半，只留下那丝毫的牵扯。
　　对面坐着的人虽然是并未在工作状态，但是身形仍旧是笔直的，与第四指挥官的年纪似乎并不适配。
　　但是却给人一种原本就应该如此的感觉。
　　吴涯身上穿着的颜色并不与第四指挥官相同。
　　相较于那些深色的制式服装，吴涯身上的一身白色服装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种颜色并繁复的佩饰原本可能会显得有些年轻气盛，但是现在吴涯压住了那种感觉，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或许是固执，如果吴涯能看到自己的话一定会这样说。
　　但是第四指挥官看到吴涯的那一刻，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但是立刻压制了下来，反倒是很官方地向眼前的白色身影她点了点头。
　　吴涯走到沙发前数米的距离站定，行了一礼：
　　“第三指挥官副官，兼第二舰队副指挥官吴涯。”
　　第四指挥官略伸了一下手，示意吴涯在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下。
　　吴涯依言行事，坐在了第四指挥官的对面，视线略微低于第四指挥官，看向第四指挥官下颌领口的位置。
　　“你是要前往明渠星域吗？”
　　第四指挥官开口问道。
　　“是的。”
　　吴涯回答的很简短，并没有补充任何不必要的信息。
　　对面的人点了几下头，将桌子上另一只茶杯推到吴涯的面前，然后自顾自端起另一杯，一口饮尽，才接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应该已经知道司羿与你自己的关系了，第二舰队虽说并不会对这个要求产生太大不满，但是应对方面，谁都帮不到你。”
　　“我明白，这一点相信能够做到。”
　　原本第四指挥官想要结束这次会面，但是看到吴涯并没有喝那杯茶，有些讶异地将目光重新落到这个年轻后辈身上。
　　忽然间，她的瞳孔一震，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但是吴涯却起身，再次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出了这间休息室。
　　等到吴涯的身影消失了半晌，原本平复下震惊的第四指挥官忽然间笑了出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过并没有人意外，就连来送东西的副手都没有。
　　第四指挥官想来难以捉摸，这种情况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