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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司罗 ...

  •   司罗,姓司名罗,司是司耀光的司,罗是罗韵之的罗。
      司耀光家中几代经商,他三十来岁时继承父业,掌管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
      罗韵之出声书香门第,原本是一个老师,生了司罗之后就辞了工作,安心在家当全职太太。

      司耀光和罗韵之,这两个人的名字共同躺在一本结婚证上躺了近二十年,相亲相爱的两人再加上司罗,一家三口一直过得和和睦睦幸福美满。
      直到某天司耀光去公司时将手机落在了家中,司罗没事翻着玩时在通话记录中发现了一大串一摸一样的号码,在意之下忍不住按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等到罗韵之发现司罗的举动,夺下手机然后教育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你爸爸的东西不能乱动”时,司罗已经通完了电话,并且把手机里面的短信也翻了个遍。
      司罗抬头看着罗韵之,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然后淡淡说了一句话,“妈,我爸有外遇了,你们离婚吧。”
      那年司罗十七岁,正是认死理的时候。

      就算有了外遇这种事情,婚姻这玩意也不是说离就可以离的。
      其间,罗韵之电话和小三理论数十次,小三找上门来撒泼十数次,司耀光彻夜不归以示威七八次,七大姑八大姨聚会调解五六次,罗韵之找去小三住所捉奸两三次,小三一巴掌掴在罗韵之脸上一次,司罗抡起花瓶把小三砸进医院一次。
      然后双方才终于都在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前前后后共花费一年。

      最后是财产分割,罗韵之身心俱疲之下只要了房子和车。
      司耀光提出每月支付四千元抚养费给司罗,罗韵之同意接受,司罗却横插一杠子说她什么都不要。
      “我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岁,不需要你的施舍。”——这句话扔出来,司耀光也只好作罢。
      事情刚过去的那两年,每当母女两人谈论起这一段,罗韵之都会叹一口气,“其实你不用那样,傻孩子,他毕竟是你父亲。”
      司罗随口一应之下总会寻思着罗韵之其实是舍不得那每月四千元钱。

      十八岁,刚好是上高三的年龄,司罗几乎理所当然的高考发挥失常,成绩刚刚落到二本线之下。
      按司罗的想法,干脆上个好点的专科学校比较实在,但是罗韵之却念叨着三本至少也是个本科,贵是贵了点,大不了把车卖了。
      离婚分到的那辆车,本来母女俩也没啥机会用,养着还费钱。
      等司罗在当地的大学里读了一年,罗韵之干脆把房子也一起卖了,带着钱回了娘家。
      罗韵之的娘家在另一个城市,离司罗的学校有些远——司罗当年怎么也没想透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偏偏要在那时候卖掉房子,那辆车换的钱应该还够用好几年。

      于是,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除了寒暑假,就只有司罗和司耀光在同一个城市。
      司耀光偶尔会带些东西去看司罗,司罗往往会把东西甩到窗户外面,然后直接指着房门叫司耀光滚。
      丝毫没有对待自己父亲,甚至是对待任何一个长辈的尊敬。
      无论如何,司耀光每个月都会去看司罗。
      “对,我是对不起你的母亲。”其中有一次,司耀光曾经喊出过这么一句话,“但是司罗,我养育你十八年,从来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过!”
      是的,自打司罗出生以来,司耀光一直对她很好,好到了溺爱的地步。
      但是司罗恨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伤害了自己的母亲。
      对于这一点,司罗恨得比罗韵之要深得多。
      追根究底,其实只是以前的三口之家太温暖,父母之间的爱太美好,父母共同给与她的爱太令人怀念,而司耀光破坏了那一切,所以司罗才会恨。
      原本的越美好,现在恨得就越深。

      司罗,司是司耀光的司,罗是罗韵之的罗。
      如果司耀光和罗韵之两人不在一起,如果他们并不相爱,这两个字还有什么意义?

      寒假司罗回到罗韵之所在的家时,劝罗韵之应该早点开始另外一段婚姻,外婆也跟在一旁,念叨着附近的几个谁谁谁都很不错,但是罗韵之只是微笑着摇头。
      司罗发觉罗韵之的脸色不是太好,追问之下,外婆说罗韵之得了点病。
      当时,司罗并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人得点小病很正常。
      可是等到秋天开学之后,司罗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外婆接,罗韵之几乎每次都不在家。
      然后司罗知道了,罗韵之得的不是小病,她住院了。

      再过了一年,外婆随口谈起家常时,偶尔会抱怨钱不太够用。
      外婆是一个很爱絮絮叨叨的老人,但是对于自己的难处,如果不是真的难得很严重,一般绝不会念叨。
      司罗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开始到处找兼职做。
      她原本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小姐,但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着长大的,好在她适应能力不错,当了好几个月洗碗工竟然没有摔破一个盘子。
      一大清早赶去做一个兼职,回来上完课吃完午饭又是一个兼职,下午再赶着上课,晚上的兼职做完了还有夜班,如果到了周末或者别的假期,那更是一整天都是兼职。
      不管多么娇生惯养的人,只要这样过一阵,都会练出来。
      司罗开始觉得上课即浪费时间又浪费钱,毕业证拿着也不一定顶用——但是当她委婉的提出想要退学的意向时,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司罗找的兼职很多都是长期,寒暑假全部被占满,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掰指头一算,离上次她去看罗韵之都一年多了。
      那次罗韵之的脸色很苍白,削瘦得不像样,好在说话还挺精神。
      到底是什么病,谁都没有告诉过司罗。
      但是肯定是很重的病,重到可以两年之内把一栋房子的钱耗费光——于是司罗更加拼命地工作挣钱,攒好了学费生活费还有余钱可以往家里寄。

      然后,司耀光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司罗正在兼职的消息,开始每个月都带很多钱给司罗,尽管司罗从来不收。
      司耀光追问司罗到底为什么需要赚钱,司罗不说。
      但是没过多久,司耀光就开始追问她罗韵之到底住在那家医院。
      司罗懒得去想司耀光为什么会知道,只不客气地说现在罗韵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不需要他管。
      那次司耀光的脸色很差,他被司罗赶过很多次,那次脸色最差。
      “我和她到底是夫妻一场。”司耀光叹了口气,“就算夫妻情分断干净,我和你也是父女,断不掉的。”
      “你现在有你自己的女人,不是吗?”司罗把一摞钱甩回给司耀光,“那你还管我母亲干什么呢?我自己的母亲,由我自己照顾。”
      这年司耀光已经四十岁过半近五十,短短几年间老了不少。

      “他毕竟是你父亲。”——司罗突然想起罗韵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但是当司罗得知司耀光居然直接找去罗韵之老家,直接把钱塞给外婆后,她还是马上乘火车赶了回去,拿回了钱又赶到司耀光的公司,把钱甩到了司耀光脸上。
      司耀光说他很高兴,因为这是司罗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事后外婆也责骂过司罗,说家里已经很拮据了,如果有那笔钱,情况可以好很多。
      如果拿了那笔钱就能好很多……这个司罗当然知道,不过她就是觉得,司耀光的钱不能拿,一分也不能拿。
      如果拿了,就变成她们欠司耀光的了。
      如果拿了,心底的防线就破了,那道名为恨的防线。
      罗韵之早就不恨司耀光了,司罗看得出来,外婆也没有恨,其他的亲戚都没有恨,但是司罗自己必须要恨。
      追根究底,只因为那是她父亲,只因为他过去给的太过美好。
      她这辈子一直是一个性子很怪很孤僻的人,自从她最要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死后,那个家就是她唯一的温暖。

      司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念旧。
      如果不恨,她会被那些有关过去的思念冲垮。
      然后司罗又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自私。
      自私到,哪怕是在自己母亲的生命面前,她依旧将保护自己放在了第一位。

      罗韵之得的是癌症。
      没人对司罗说过,所以外婆认为司罗是因为不知道才不拿司耀光的钱,但是其实司罗猜到了,她只是坚持认为就算不拿司耀光的钱也一定能有其他办法。
      罗韵之是在司罗刚上大学的那一年知道自己患病的,当时已经是晚期,所以她才会卖掉房子,所以她才会突然回老家,她想要瞒着司罗。
      但是司罗猜到了。

      罗韵之死在司罗刚读完大三的那个夏天。
      那个暑假司罗回去了,在病房中守着罗韵之守了很多天。
      所有人都知道罗韵之快不行了,外婆偷偷打电话给司耀光,司罗发现了,没有阻止。
      但是直到罗韵之死,司耀光也没出现。
      司罗眼看着罗韵之被人用白布罩上,然后,得知了司耀光的死讯。

      司耀光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另一家医院。
      两人几乎死在同时。

      之后的半个暑假,司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完的。
      办完罗韵之的葬礼,司罗打听到司耀光的尸体已经被他的家人接了回去,然后买了火车票,打算还是赶在开学之前去看看司耀光。
      这次司罗花了自己攒下的很多钱买了个卧铺单间。
      她一个人呆在车厢里,用随身带着的纸笔不停重复写着自己的名字,拼命一直写。
      司罗,司罗,司罗,司罗……
      如果两个人不在一起,这两个字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两个人都不在了,这两个字又有什么意义!
      有水落在纸面上,渐渐将写出来的字胡成了一团。

      最后,司罗还是没有去参加司耀光的葬礼。
      因为她在半路遇到了司耀光的新老婆,当年那个被她一花瓶抡进医院的小三,然后被扇了一巴掌。
      如果之后这女人能再还她一花瓶,司罗应该会好过点……但是对方扭头就走了,一句话也没多说。
      看这阵势,估计是特地在这等着堵她的。

      那女人是什么意思,司罗大概能明白。
      司耀光的死,可以说是被司罗害的,而罗韵之的死,也可以说是司罗害的。
      司罗突然想到,她已经有四年没有喊过司耀光一声“爸”了。
      然后,突然就再也喊不了了。
      怎么能这样呢?父女一场,被细心养育了十八年,至少也该让她喊一声啊。
      如果能重来,一定要喊一声。

      如果能重来……吗?

      那天晚上司罗缩在房间的角落,抱着头,不断的回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乱翻了司耀光的手机,发现了那场外遇——这一点司罗并不后悔,就算她没发现,那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但是,至少,能重来的话,她不应该拒绝那笔钱,不然罗韵之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如果她愿意事先就说出罗韵之所在的医院,司耀光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如果她能喊出一声爸……
      如果……
      可惜,这些都已经过去,再也没有如果。

      第二天的清早,司罗的尸体在楼下被发现,摔得稀巴烂。
      她从楼顶跃下时,没有一点犹豫,因为只要犹豫了就一定会后悔,后悔着不想死。
      如果后悔,她会一辈子都陷入在对过去的悔恨中,一辈子都想着要怎么回到过去,一辈子都想着该怎样弥补那些再也弥补不了的东西,拔不出来。

      如果能重来……死的时候,司罗其实根本没有真的做出这个指望。
      那时的她只是逃避着,惧怕着那些后悔,并且以为死了就不可能再后悔了,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番外·司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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