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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意外贴近 ...

  •   景家布行于江朗月而言无疑是一块宝地。

      她今日穿着一条黑色长裙,胸前垂着白蕾丝尖领,栗发悉数盘起,簪了一支乌蝶簪子修饰。

      玻璃门外的店员将她当作外国人,彬彬有礼地为她开了门。她欣然接受这等待遇,取出凭据放在店员手中,装模作样地用法语说道:“我是来取布的。”

      “这位小姐,我带你去挑选你需要的材料。”

      流利的法语,她回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店员低着头退到门口,男人穿着白衬衫,外套一件戗驳领黑马甲,与她并排站在一起颇有搭配感。

      她的目的是材料,由谁带她挑选无足轻重。她跟着男人穿行于货架间,越往深处,入眼的布料便越是泛着上乘的光泽。

      果真是名不虚传,货架上展示的布料,有半数她感到陌生,不过依着母亲教自己的知识,尚能辨认一二。

      她走近一匹冰蓝提花布,还未开口,走在前头的男人便停了脚步,回身取下那匹布放在她眼前。

      她抬手轻抚那匹提花布,向男人点了头。男人会意地将布匹交给货架边等候的店员,随后又回到她身边。

      阳光透过玻璃窗,随时光流逝缓缓偏移,探入货架,落在江朗月带着弧度的嘴角上。

      她心中的“人鱼”已然成型。

      “今天很谢谢你……”她话还未说完,男人毫无预兆地朝她压过来,高大的黑影登时罩住了她。

      她睁大眼,男人的眼角眉梢皆看得一清二楚。

      布料的摩擦声响起,她余光掠过男人的发梢,正看见一匹布不偏不倚地砸在男人后肩。

      “小心!”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住男人的后颈。

      二人眉眼蓦然又近一分,上唇措不及防地相触。另一匹布继而砸在江朗月的手臂上,她却丝毫未察觉。

      男人别过头,扶住她的腰,领着她转了个弯,仿佛跳华尔兹般,转眼便到了货架外。

      晃神间,高跟鞋一扭,她失衡地扑进男人怀中,侧脸贴上了男人的胸膛,闻见心跳,心跳不止。

      “对不起少爷和客人,让新来的人整理货架,一不留神竟出了这样的事!”店员手忙脚乱地赶来,连连向着他们鞠躬道歉。

      玻璃橱窗内外,许多人看见她与这男人亲密地搂抱在一起。她觉到周遭目光,故作镇定地放开勾住男人脖颈的手,警惕般后退一步。

      男人收回手放进西裤口袋,依旧别着脸看向一旁。他拧着眉,古怪的神色凝固在面上。

      她望见男人侧脸上的红,突来的反差让她心里生出痒丝丝的笑意,内心的紧张反而消退了些许。“少爷和这位小姐可有受伤?”

      “没有。”

      她与男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又同时闭了嘴。

      “谢谢你的帮助,我要走了”,她急于要脱离这尴尬的环境,“东西烦请送到城北齐家。”

      她快步出了布行,又稍稍回首看向橱窗,不慎对上了男人的目光。脚底的高跟鞋冷不防崴了下,她踉跄两步稳住身子,小跑出了男人的视野。

      女人消失在视线之中,景星河坐在红绒沙发上,抿了一口红茶,目光落在一旁面色灰白的店员身上。

      “解雇罢。”他放下茶杯,淡淡道。

      江朗月漫步在回齐府的路上,优哉游哉地赏看着过路人的衣装。

      她走着,蓦地背后发了冷,怪异之感爬上脊梁。

      她快步绕过一个转角,贴着墙探眼察看。

      入眼有两个流氓地痞样貌的人,站在街中东张西望。其中一人朝她所在之处指了下,便朝她阔步走来。

      她藏身入一间铺子里,待跟踪的人走过后,绕了远路回齐家。将近齐家时,竟看见方才那二人大摇大摆地游荡在齐家附近。

      杜文倩动手了。

      现下回齐家是安全的,杜文倩再胆大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出手。但往后外出,可是风险不小。

      她装作什么都未察觉的模样,刻意买了面小圆镜拿在手中,拨弄着刘海进了齐家门。

      她才合了屋门,便又被杜文倩的丫鬟敲开了门扉。

      “郎月,我们夫人要你过去。”

      她编了栗发作长辫,换回平日在齐家穿的素净衣裳,去了杜文倩面前。

      “在外穿得花枝招展像个洋人,真和你母亲是一个模子里的。自以为高贵,还不是下贱到给人作妾!”

      母亲的笑容如风拂过眼前,抚平了她眉心的怒褶。她低了头,畏缩地小声道:“朗月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而后却是正声:“杜夫人若是因二小姐的事对我动气,请莫要牵连到我的母亲。”

      “哼,伶牙俐齿”,杜文倩丢给她一张纸条,吩咐道,“丝蕊的事让我头疼了一夜,这是大夫开的方子,你去荣海药铺给我抓药,马上去。”

      眼看夕日斜落,此时让她外出,杜文倩的险恶用心一目了然。

      她收了药方,听话地退出屋去。

      杜文倩还算看得起她,生怕请来的流氓摆平不了她,甚至连药方也动了手脚。可惜杜文倩不晓得她会医术,这种拙劣的伎俩,一眼便被她看破了。

      她到了院里,正看见薛姨太的丫鬟舒兰在训雁妈的丫鬟翠儿。

      “让你去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翠儿做事干脆爽利,胆子却是小得很,常受了旁人的欺负。

      她佯装未看见,径而回了房。

      只一会,她便又到了院里,翠儿才走,舒兰还趾高气昂地站在原处。

      她捂了肚子,急匆匆地朝舒兰跑去,故作不小心地撞了舒兰,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是朗月呀,怎的这样着急?”舒兰撇着嘴,揉了揉被撞了的肩。

      “杜太太直喊头疼,叫我快去荣海药铺抓了药回来,办得好有赏钱”,她说着,用力皱了下眉头,咬着牙道,“我近来手头紧,又不招太太待见。好容易才争到这讨喜的机会,肚子偏一阵阵地疼,疼得要走不动道。”

      “呀!这怎么行?”舒兰当即变了脸,扶着她的肩好心道,“你身子这样弱,当好生歇息才是。药方子给我,我这就替你去抓药。”

      “舒兰姐,你人真好。”她才拿出那张重写过的药方,便被舒兰一把抓了去。见舒兰中了套,她又从怀里拿出一顶新做的呢帽,弱声道:“天凉,风大,我本打算戴着这呢帽去。舒兰姐你帮了我,那……”

      “客气什么?”舒兰姐夺过她手里的呢帽,满意地翻看着,“真漂亮,我收下了。”

      她抱着肚子,亲眼看着舒兰戴上呢帽,哼着小调离了去,嘴角不住浮起笑来。

      “朗月小姐,你没事罢?”翠儿没走远,见舒兰走了,匆忙折回来搀她。

      院子里人多眼杂,她继续装着病,虚弱地扶着翠儿的肩,静候着一场好戏。

      她第二日醒来,便晓得舒兰疯了。

      “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她拉着翠儿的手,满面忧色地问道。

      “听说衣裳破得不成样子,问出了什么事,只会缩在角落发抖。”

      好恶毒的女人,这一出手,便要她身败名裂。

      她并不心疼舒兰,欺软怕硬,爱势贪财,与那强了舒兰的流氓并无太大分别。

      她与翠儿正说着话,曼荷闯进门来,摆着架子逼到床前问她道:“你可倒好,一觉舒舒服服睡到天明,夫人要你抓的药呢?”

      翠儿护着她,抢着道:“不怪小姐,小姐昨儿个身子有恙,托了舒兰去买药的。”

      “舒兰那副衰样,你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走,跟我去见夫人。”

      翠儿紧紧抓着她的手,她拍了拍翠儿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夫人不会难为我的。”

      杜文倩两计不成,仍是不肯死心。

      这回杜文倩也不再拐弯抹角,借了买药之事发作一顿,便让人把她关进柴房。

      雁妈向齐弘济求过了情,可惜无用。

      她失了杨少爷的青睐,在齐弘济眼中就是个不起眼的继女,只要不折损了齐弘济的名声,任杜文倩怎么折腾。

      但只要景家布行的料子一到,她的地位便大不相同了。

      “雁妈不必忧心,这柴房关不住我。”

      “少爷有何吩咐。”

      “阿阳,给我备一套你身上的衣服,我要外出。”

      管家秦阳恭敬地递出叠好的长衫,笑问道:“让我猜猜,少爷是不是要亲自去给那位小姐送布?”

      “我要亲眼看见她的设计图”,景星河套上玄青长衫,戴了一副圆镜框,长指碰着上唇忽问道,“会不会少了什么?”

      秦阳忍俊不禁道:“我认为少爷不贴胡子更好,相信那位小姐也这样想。”

      “与她无关。”景星河阔步下了楼,丝毫不理睬在阳台挥手作别笑容洋溢的秦阳,“砰”地关上了车门。

      “朗月小姐,老爷要你去见客。”

      她要的东西来了。

      江朗月跟着丫鬟到了正厅外,目光落在厅中与齐弘济谈笑风生的老男人身上。

      她反应极快,笑着拉了丫鬟的手,软声恳求道:“姐姐,你看我在柴房待了一天,衣裳脏了,头发乱了,怎么好见客?”

      她已确认过,齐弘济要她见的客,恐怕并非景家派来的人。

      醉酒发红的皱皮柿子似的脸,扣着酒杯套了金扳指的指节与镶金的门牙,比起景家的管家,更似那些个有点臭钱便洋洋自得的地主。

      这恐怕是杜文倩的奸计,在景家布行的料子送达前,她决不能落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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