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绘就星河》九重镜水

14、再度相助

　　苏小姐与苏先生对她的设计图十分满意，交给她一张苏先生签了名的名片，让她到景家苏城南分行去取布。

　　她出了洋房，又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

　　悠然漫步在街道上，她念起洋房里臆想间闪现的身影，闭上眼，又睁开。

　　一个为别的女子花重金制作洋装，醉时又将她当作别的女子的人，到底有何处值得她这般纠结了。她真不晓得自己最近是怎么一回事，总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

　　她先前浏览过那衣帽间，按景二小姐的穿衣风格，怎么也不会喜欢那一身洋装。那洋装是赠予怎样的人，也就不得而知。

　　她叹了口气，犹豫地看起了手中的名片。

　　景家分行……应该不会这么巧罢。

　　就是这么巧，她一进布行的门，便与一对熟悉的眼对上了目光。

　　二人下一瞬默契地躲开了眼神，仿佛都没看见对方。她径直走到柜台前，取出苏先生的名片：“你好，这是苏兴为先生的名片，我来取几匹布。”

　　景星河今日是装作客人到分行视察，戴了一顶阔边黑帽，唇上也贴了胡须。他心想江朗月应当没认出他，镇静地在一旁的圆桌边坐下，不自觉地留心起了女人的举动。

　　苏兴为是谁？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好，我要的是这些……”

　　柜台前管事的突然转了头，留了那蒲扇似的大耳朵对着她。她也转头看过去，一贵派的夫人走进门，后头跟着好几个壮实的黑衣男人，气势比坐在一旁喝茶的大少爷还要大几分。

　　不过看那穿金戴银的打扮，涂脂抹粉的白脸，再加上眼里的一股子媚气……多半是哪位老爷的姨太太。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布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要定一身新衣裳。”

　　店员忙碌了起来，她立在柜台前，被人当做空气。

　　她顶讨厌这样的人，弯了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位夫人，我想，是我先来的。”

　　女人倚着柜台，点了一根烟啜着，听闻她的话，歪了头往江朗月面上喷了一口：“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景星河不受控地起了身，捏紧了拳。

　　江朗月的神情丝毫不改，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位夫人，我不过是拿几匹布，并不妨碍您在这里慢慢挑选。”

　　那个女子的镇静与礼貌，在景星河眼中高低立见。

　　“我凭什么让你先……”女人跋扈得很，竟直接将点燃的烟往江朗月身上丢。

　　发着红的烟头朝江朗月扑去，忽然一片宽厚的背拦在江朗月身前。

　　烟头落在景星河的马甲上，烫出了一个小孔。

　　景星河扣住女人的手腕，女人嫩白的肌肤在手劲立时红了起来。

　　“哎哟！哎哟！”女人哎哟哎哟做作地嚎着，嚣张气焰还没下去，“你是个什么人！也敢对我动手动脚！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

　　景星河摘下几乎要挡住双眼的黑帽，将假胡须扯了下来。女人顿然没了声，呆傻地看着景星河，连叫痛都忘了。

　　一个年青店员率先惊呼起来：“大少爷怎么在这里！”

　　女人在闻名苏城的景家大少面前气焰霎时蔫了下去。景星河拍了拍胸口的烟灰，皮鞋踩住地上的烟头，碾了两下。

　　“这位夫人，请你离开，景家布行不欢迎你。”

　　冷冽的嗓音想起，男人又看向柜台后的店员，店员压下头，不敢出声。

　　“你已经被解雇了。来人，带江小姐去洗脸。”

　　男人转过身，江朗月看见男人胸口被烟头烫焦了的痕迹，心中真切的感激驱使她开口道：“谢谢你。”

　　待她洗净了脸上的烟灰，她要的布匹已经打包好，让店员搬出去放在了景星河的车上。柜台后的店员也已经换了一个人，对她的态度彬彬有礼，面上和煦的微笑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景星河的眼光素来不差。

　　比起让景星河送她，她更愿意作个大力士抱着布匹回去。奈何景星河刚帮了她的忙，她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回绝了景星河的好意，只好上了车。

　　她沉默地坐在后座，本打算一路都不开口，却听见前方飘来一句“对不起。”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她并不是装的，这一句话她确确实实没听清，身子朝景星河凑近了些：“你说了什么？”

　　“我……”

　　一个小孩子举着糖葫芦冲到道路中央，景星河反应极快地一个急刹，车子惊险地停在那吓软了腿的小孩子面前。

　　她失去平衡，措不及防地抱住了景星河的手臂，半个身子探到了前座去，头还在车顶上碰了一下。

　　车子停下来，她晃了晃发痛的头，眼前朦胧一片，手无意识地在男人的手臂上摸着：“嘶……怎么回事……好痛……”

　　“撞到头了吗？”

　　关切的问声入耳，她稍微清醒了些。男人温暖的手落在她头上，指尖轻轻将她的发分开。男人的下巴在她眼前晃动着，很干净，没有一星半点的胡茬。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叭叭——”后面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催促声。她一惊，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撞在男人及时挡在车顶的手上。

　　“下次小心。”男人说着转过身，发动了车。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头上的痛感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之感。她放下手，碰了碰脸，又碰了碰胸口。

　　在这小小一方，只有她与他的空间里，她感到心神不宁。在与男人肢体接触之后，这种感觉更是明显。

　　景星河捏着车把，手心在出汗。每每都是在他对女子的担忧消退后，他才察觉到自己举止的大胆与越线。

　　“那身洋装……我是指人鱼，是送给哪位小姐的？”待她回过神来捂住嘴时，她已经把这话说出口了。

　　“送给一位故人，前几日是她及笄的生日，不过还是晚了些。我与她已许多年不曾见，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

　　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