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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撕破面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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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朗月不待医生再开口辩驳,便夺过话语权掌握于手中:“若杜夫人真得了这胃寒之症,那方才望之时,应见舌淡苔白滑。但以我所见,杜夫人之舌健康得很。”
“你……我看你是想气死我……想害死我!来人,快把这胡言乱语的家伙给我带走!”
“那你可指错了人了,我想,胡言乱语的并不是我”,她拍了下翠儿的手,往翠儿掌心里划了几个字,又塞了几块大洋,“再看夫人的呕吐之物,胃寒者呕吐清涎,但夫人的呕吐之物嘛……”她斜倪一眼,皱眉摆出极为嫌恶的神情。
她说得头头是道,瞧杜文倩那着急要将她赶走的模样,多半也是慌了的。
“这位厉害的先生,我的诊断如何?”她笑眯眯地问道,勾起的嘴角里藏着一把利刃。
她背着灯光,笑容笼罩于阴影中,笑得阴冷。医生的手有些发颤,却又镇定了精神硬气道:“一派胡言!我作医生这许多年,从未听过这等荒谬的说法!”
“小姐!”
不知何时离开的翠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拽着半梦半醒的仆人杨叔,走进屋里。
“我……我把杨叔喊来了。杨叔……杨叔睡得可真死,我又是拉又是拽,才把他从床上喊起来。”
齐弘济不解道:“叫杨叔来又是要作什么?朗月,你说清楚。”
她请了杨叔上前来,介绍道:“爸,你有所不知,这杨叔啊,祖上三代都是大夫。只可惜家里出了些事,这才到齐家来找事作的。”
“哦?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齐弘济在椅上坐下来,已预备要听她说。
“杨叔,我今儿夜里请你来,是要你来问诊。”
杨叔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杜夫人,又看了看她:“这……”
杜文倩急了,叫道:“他是个什么下三滥的大夫,我不要他给我看!”
杨叔的拳头拧紧,尊严驱使着他上前:“杜夫人,冒犯了。”
毕竟三代的传承,又怎能遭受杜文倩这般侮辱。她胸有成竹地立在杨叔身旁,等着杜文倩的面具被撕下。
杜文倩扭身躺了下去,背向着众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咳咳……我乏了,你们……咳咳……你们都出去!”
“夫人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折腾夫人!”杜文倩的大丫鬟堇儿拦在杨叔面前,“大小姐留学,二小姐出嫁,你们就是看夫人身边没个依靠的人!这才都来欺辱夫人!”
“堇儿姑娘此言差矣”,她握住堇儿的手,声情并茂道,“夫人生了病,谁不担心?我说夫人的病不是胃寒之症,那便有可能是旁的病症。若不仔细察看,吃错了药,这可怎么是好?”
“让杨叔诊罢,也不会少一块肉。”齐弘济摆手道,话语间有了点不耐烦的劲头了。
她轻笑出声,锐利的目光穿透昏暗,冷冷道:“先生提着药箱子,这么快便要溜了吗?这问诊费用,可是都还没给呢。”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医生弓着腰背,正打算偷偷摸摸离开。
两个家仆抓住了医生,把医生按在圆凳上坐着。
杜文倩已无力抵抗,乖乖让杨叔问诊。杨叔问过诊后,道出了与她相同的结果。
“老爷小姐,夫人平安无恙,您不必担忧。之所以会呕吐,大抵是吃了催吐剂一类的东西。”
她毫不掩饰地咧开嘴,拍手乐起来:“呀!太好了,杜夫人没事!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夫人脸那样白,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呢。人没事,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嘲讽钻进了每一个字眼里边,她温婉地笑着,向着杜文倩那气作了猪肝色的面,刻意地要勾起杜文倩的怒火。
但杜文倩岂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僵着的嘴角一弯,便接了她的话道:“多亏了朗月,否则我呀,不知要吃多少冤枉药呢!”
“多亏”二字咬得重极了,杜文倩“夸赞”过了她,唱京戏似的换了张脸,又教训起了那去找医生的小丫鬟:“你看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找了这么个庸医,你是想害死我!”
“庸医……我去你娘的庸医!”那医生忽地挣脱了家仆的手站了起来,把口袋里那些个程亮的大洋往杜文倩身上砸,“我不稀罕用你这臭婊子的几个臭钱换我活了半辈子你的名声!你不配!”
杜文倩傻了眼,被上的大洋滑落下去,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够了!”齐弘济拍案起身,“给这位先生一些钱,让他走。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同夫人讲。”
医生骂骂咧咧地走了,众人散了,她却立在原地,不肯离开。
“朗月,你也退下。”齐弘济心烦意乱,并不想与她多说什么。
“爸……”她难以启齿般,迟疑道,“我想恳请夫人,将设计稿还给我。”她说着,低眉垂眼,表情愈是担忧:“那是我明日要用的稿子,如今丢了,我真不知该怎样好了。”
她并不缺稿子,此举不过是要齐弘济别忘了杜文倩作的好事。
“老爷……”杜文倩下了床,摸着齐弘济的肩背,也不管她是不是还在,便娇滴滴地唤道,“今儿都是我的错,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
“你也知道是你的错!啊?你自己想想你这几天,丢了多少脸面!你以为你丢的你一个人的脸面?你丢的是我们齐家所有人的脸面!”
杜文倩从没遭过这样的骂,支支吾吾道:“那……那还不是朗月这丫头片子……”
“朗月?你还好意思提朗月?朗月能给我赚钱!你能干什么!在这家里我让你吃好喝好,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
“我能干什么?齐家的家业没有我杜文倩出的一份力?你这个老混蛋!我真是昏了头了才会嫁给你!”
“老混蛋?你说谁老混蛋!”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江朗月放轻了手脚,趁乱溜进了大院里。
翠儿正在院里等她:“小姐你怎么才出来呀?那边情况怎样了?”
她放开捂着嘴的手,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她拉着翠儿快乐地转了两圈,眼角蓦地坠下一颗泪珠,不过很快便被她擦去。她内心的快乐触动了心那柔软的一块地,令她思念起了母亲。
妈妈,你看见了这场好戏了吗?
皎洁的月光倾落在朗月的笑面上,令她的笑容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次日,翠儿趴在她耳边笑嘻嘻地告诉她,杜文倩脸上肿了一个红包。
“什么样的红包,是过年赏赐的那种?还是猴儿屁股的那种?”她说了个笑话,与翠儿四眼一对,大笑起来。
“我不同你闹了,还有要紧事要办呢。”她换上一件软圆领白底绣花上衣,一条鹅黄花边长裙,收好要给苏小姐过目稿纸,还未走到齐家大门,便嗅到了一股子齁鼻的香水味。
大门口,穿了一身妖艳的深紫暗纹高叉旗袍的齐丝蕊仰着白红相间的脸,扭着腰向她走来。
“哟,又打扮得这么花哨,是要去哪见你的小情郎呢?”
她掩饰了内心低眉顺眼道:“姐姐难得回来,我真高兴。”
“我看见你可一点都不高兴。”齐丝蕊甩给她一记眼刀,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喊了辆黄包车前去苏家。
苏家是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房,不像景家那般的宏伟大气,而是小巧雅致。
她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人正是苏小姐。苏小姐穿着很可爱的长睡衣,袖子是灯笼袖的设计,身上围着一件白围裙,似乎正在做饭。
“江小姐快请进。”
她进了洋房,对苏小姐的灯笼袖睡裙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小姐这件睡衣是……”
苏小姐青春而又活力,抬起手轻轻转了一圈:“漂亮吗?这是我先生让人按着我画的图作的,我喜欢极了。”
“好看极了,尤其是穿在苏小姐身上。”她发自内心道。
“江小姐真会说话”,苏小姐高兴极了,“你先到客厅里坐下,我正在和保姆一起做饭。等会也让江小姐尝尝我的手艺!”
“好,我真期待极了。”
进了客厅,她欣赏着洋房室内的装潢,无处不显露出一个温馨的家该有的气息,再添上厨房传出的香气,令人感到十足的温暖。
未来,她也能有这样的一个家吗?
她这样想着,用力地晃了晃头,将安逸的念头从脑海中甩脱出去。
安逸的思想只会麻痹她,让她的脚步变缓。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完成复仇的计划。
菜香飘来,又迷醉了她的心,她再度想入非非起来。
一栋洋房,一个丈夫,一个家。丈夫……会是谁?这样的洋房里,会有什么样的男人,陪伴她度过一生。
她眼前闪过一个身影,被她很快地用双手揉散了。
门铃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是苏先生回来了。
苏先生一进门,便被苏小姐一把抱住。她看着苏小姐面容洋溢的发自内心的笑,第一度对情爱之事感到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