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鸵鸟小姐》再来一顿火锅

2、甲方乙方

　　郁卿抱着小笼包和豆浆一路笑意盈盈地进到办公室之后，她的小队员们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欸，郁姐今天怎么回事，不但来得这么早，还心情这么好？”
　　“对啊对啊，我都来这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在早晨八点半看到郁姐清醒的样子……”
　　如果说今天早上的第一眼已经让队员们有些惊讶，那么五分钟之后抱着电脑包叼着个包子风一般冲出来的郁卿就更让大家面面相觑了。
　　“朋友们，走啦，我们去ININ做调研咯！”
　　“不是吧，佛系队长突然积极？”
　　“郁姐今天确实奇怪……”
　　郁卿突如其来的元气满满可苦了平日里跟着她一起佛系散漫的队员们，路上疯狂看资料——ININ是一家创业阶段的电子科技公司，主营电子产品技术研发与销售，公司业务部位于华科大厦12楼……
　　郁卿一行人到达华科大厦楼下时，林述原已经等在那里接他们了。队员们看到这个帅哥冲郁卿挥挥手，郁卿笑得眉眼弯弯，走到他身边:“学长，怎么还劳烦总经理专程下来接呢？”
　　“那当然，你们的面子好大的。”林述原笑得春风和煦，招呼着大家往里进。
　　郁卿今天为何奇奇怪怪的答案呼之欲出，队员们相互递着八卦的眼色，八卦中心的二人却视若无睹。
　　到了ININ，郁卿看到不光有昨天在电梯里碰到过的祁哥，还有一个妆容精致装束干练的短发美女，林述原拉过郁卿介绍起来。
　　“这是祁哥，昨天在电梯里见过的；这位也是我们的合伙人，主要负责销售和后勤，韩成君。成君，这是RC的设计师，也是我高中学妹。”
　　韩美女热情地向郁卿伸出手:“您好，郁小姐，本来昨天该我接洽您的，可是客户那边恰好有件急事，述原就替我招待了您，不好意思哦。”
　　述原？哼，好亲密哦。郁卿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伸出手去与她相握:“没事没事，咱们开始调研吧，请简单介绍一下贵公司的情况和对于软装的要求。”
　　郁卿的队员们拿出图纸，韩美女带着他们实地看看。
　　本来韩美女对这一行人颇有些微词——郁卿看上去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法式长裙，长发飘飘，眉眼恬淡，给下属安排工作都像撒娇。她的下属们没有一个穿正经通勤装的，要么是破洞牛仔裤鸭舌帽，要么是花里胡哨的浮夸装扮，头顶个平底锅那么大的蝴蝶结，更有甚者一路举着包薯片“咔嚓咔嚓”……总之，没一个看上去靠谱的。
　　真正工作起来，韩美女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团队的看法好像是偏见。这一行人看上去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实际上很是专业，甚至讨论碰撞之间，让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出了一种有别于流水线和商业设计的创造力。
　　“嗯，好的，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接下来请讲讲贵公司对于这个软装的期待和要求吧。”郁卿打开电脑，调出一些同类型工作空间的样版和范例给韩美女看，“我们RC一般都是做私人订制的，不过你们可以看看这些样品稍微了解了解风格，开拓一下思路。”
　　“我去问问祁哥和述原的意见，失陪一下。”韩美女扫了几眼，去会议室把他们两个叫了来。
　　“我们公司毕竟是做新兴科技的，最好做的简约些，比如以黑白灰蓝为主，别整些花里胡哨的，让客户一看就感觉我们很专业。”祁哥是东北人，说话直接，思维直男。
　　“嗯，我同意，我看刚才的2号样版就不错，简洁大方。”韩美女附和道。
　　林述原好像能看出来郁卿有自己的想法:“郁卿，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现在的科技公司都是大同小异，黑白灰，简线条，现代感。不过我倒觉得可以以混搭色块为主，相信我，天才的色彩搭配有时候比同色系更和谐。搭配有质感的材质，再加上兼有科技感和艺术感的元素，比如灯光宇宙。至于专业感呢，我认为活力和艺术与专业并不冲突啊，毕竟，科技也可以是有温度的嘛。”郁卿调出来几个科技感混搭风的样版展示给他们看，抬头却见林述原眼睛突然亮了。
　　不是吧，我的设计这么令人感动？
　　“对啊，祁哥，做有温度的科技！”
　　其他人都愣住了，一时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韩美女反应得更快些:“对啊，‘做有温度的科技’，这句话做宣传确实不错，既有鲜明的特色，又很适合拿来营销。”
　　祁哥也一拍大腿:“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郁卿还一头雾水，林述原解释道:“关于公司的宣传标语，我们几个都讨论好几天了，没想到被你歪打正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可多亏了郁小姐，一下子帮我们解决了个大难题。”
　　“是啊是啊，述原，你可得好好请请你这个学妹，找了设计公司，连找广告公司的钱都省了。”
　　郁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发，林述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

　　回RC之后，郁卿给大家准备了大堆的零食和咖啡，率领团队熬夜加班，两天就完成了初稿。因为有林述原这层关系在，又经过了昨天郁卿误打误撞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整个ININ上下对郁卿的好感度和信任度都往上飞速飙升，交流之后，初稿很快敲定，案子进入了选材和制作阶段。
　　郁卿知道，ININ现在正在艰难的创业阶段，最大的难题肯定是资金，自己的设计费早就打算不收了，队员们的提成她也可以自己补，不过材料费零零总总算下来，还真是不便宜。
　　不但是她一向主打中高端软装，手头的几家工厂也偏向高档，而且她也不愿意给林述原用不好的材料。她亲自四处跑了好几天，才谈下来了材料的成本价。工费免掉她自然是不太放心，还戴着安全帽灰头土脸地跟了好几天工厂。
　　最后一关就是灯光宇宙，郁卿知道这东西做好了可添异彩，做不好就是东施效颦，还得考虑到节能的问题。郁卿强迫症地托关系找了天文系的教授借材料，又把画稿发给IFM的教授修改，最后更是跑了好几家工厂做零件，自己拿回来和队员们连夜亲手组装。
　　她一向是好上司的代表，把团队都养刁了，这群小兔崽子们也不怕她，纷纷要求郁卿天天大放血请他们吃饭，从火锅到烤肉到甜点，不然就威胁要把她如此努力工作的感人事迹发给甲方林经理看一看。
　　这个月，郁卿每天睡眠不足日夜操劳，又忍痛看着自己的小钱包一天比一天瘪，好在成品结果不错，连韩美女这种商场女强人和祁哥这种审美大直男都夸赞她“天才的配色”、“科技与艺术的绝佳组合”，当然了，还有“美丽的价格”。
　　林述原理所当然要请她吃饭，餐桌上，他突然问：“郁卿，说实话，你是不是自己往里面搭钱了？”
　　这种事也没必要撒谎，郁卿一边更加理直气壮地大快朵颐，一边如实汇报：“人工费基本没算，材料费都是成本价。不过没关系哦，我底薪很高的，不吃亏。”
　　林述原却慢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用怕我非给你钱，我现在确实没钱给你——真正创起业来，才发现筹措资金是真的难，钱流水一般地花出去，挤牙膏一样地进来，账面上总是入不敷出，我们几个天天不是跑出去拉投资，就是在会议室里商量到哪里搞钱，连我和祁哥的硕导都接济了我们些。”
　　郁卿静静地听他讲这些离自己好远的事——她二十三岁研究生毕业后回国，凭借几个青年国际奖项直接就进了RC，过了两年爆冷一举拿下SIDA之后更是一下子身价大增，直接进入了公司的第一梯队，占上了“新锐设计师”的名头，虽然称不上青年精英，但好歹吃喝不愁。她一向随遇而安，没什么进取心，觉得这样的世俗成就已经可以抱着养老了，虽然对于艺术还有点坚持，但从来没体验过林述原创业这样的压力。
　　郁卿突然觉得饭都不那么好吃了，有些失望地诚实地讲：“学长，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上你欸，既没有大钱，又不会挣钱。”
　　“想什么呢，”林述原起身用指节敲了敲她的脑袋，“学长就算再缺钱，又哪里能要你一个小孩投资。再说了，你不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谁是小孩？我只比你小一岁好不好？”郁卿红着脸抗议。他的手指好像又把回忆给敲了出来，那时候排练时，郁卿总是忍不住偷偷吃零食，要是被他发现了，他也会走到她身边敲敲她的脑袋，带着笑意批评她：“排练室是吃零食的地方嘛？”
　　郁卿每次都态度很好地认错，下次继续吃。林述原作为负责任的社长既不能放任这种无视纪律的行为不管，又不习惯对小女生太严厉，只好一次又一次走过来，无奈地轻轻敲她脑袋。
　　饭后林述原送她回家，到了楼下，他带着点歉意说：“本来想再请你看场电影的，可我等会儿回公司还有个会，这次只能就这样把你送回来了。”
　　“啊？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加班啊。”
　　“新公司，千头万绪。你最近肯定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喏，拿着，周天一起去看？”林述原忽然从口袋里变出两张票，递给郁卿一张。她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喜地轻呼出声：“盛千剧院的《刀锋》！天呐，我早就看上这场剧了！学长你也太神了吧！”
　　林述原风度翩翩地和她相约剧场见，心里想——我怎么会让你知道，有一天我在公司听到你和同事讨论想看这场剧，我马上就买了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