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情，人亦老》如音

24、Part.2

　　我叫苏洛尔。魔界的前使者，魔界的魔王。
　　我将要为你掀开帷幕，为你诉说，前世，所有，所有的历史。

　　古时大陆上，生活着神与魔两个群体。神为了创造而诞生，魔为了杀戮而存在。彼此之间和谐地生活在世界中。渐渐渐渐，因为双方彼此不同的立场，神与魔开始对立。
　　神有神王，十天王分别是星月云风日和金木水火土，掌握界中相应的范畴，也有很多其它的神，例如海神，光神这些，都各有所职责。
　　魔界是和神一样的布局。然而神界有逆光和反噬，魔界则把所有伤害转移到死人身上。这在神看来很残忍——神总是喜欢保留那些死人的□□，让另外的灵魂在上面复生——我们认为那是循环利用的垃圾。家族的死人将为我们承担所有的废用力量，那是智慧。
　　也许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神和魔之间的隔膜越来越厚，除了偶尔的几个使者来往外，双方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了。

　　然而还是出了事儿。
　　在我当上使者10年后，海神和水魔相恋了，并生下了一个孩子，叫做迦茗。
　　理所当然的，他们受到了惩罚。
　　表面上是和平，实际上已经敌对得厉害。
　　海神与水魔的通婚——不，实际上不需要前缀——是“神”与“魔”的通婚，已经彻底激怒了魔界和神界之人。两方首领最终止住了杀戮，达成共识，将海神和水魔的个体全部消灭，选出继任的灵魂，却留下了那个天资异凛的孩子——迦茗。

　　失去父母的孩子被带到了神界，表现出非凡的神力。
　　后来，迦茗打败了神王，成为新一任神王。
　　这是另我想不到的事情。一个半神半魔的孩子，竟然成了神王。全神界处于神王即位的欢腾之中，丝毫没有担忧未来的忧患。

　　只有我注意到了。
　　这个孩子是半神半魔的个体，成为神王后，依旧如此。当其他的神再打败他后，他会被神之封印所封印，囚禁在封神古庙里，成为祭品。
　　重要的地方就在这儿了。

　　神之封印只对神有效。
　　这也就意味着，神之封印只能将它身上的“半神”转换为“恶”，而“半魔”却没有丝毫影响。在他作为祭品的时候，新任的神王将得到半善半恶的力量，神界将会大乱。
　　我期盼着，他能出些什么意外，就此死去，不要成为祭品。

　　作为魔界的使者，我见到了那个孩子，迦茗。
　　他的眼睛是神族的纯黑色，鼻梁很高，身上唯一像魔族的地方是他的头发，是魔族的金色。他冷漠而带些疏离地对我伸出手：“你好，苏洛尔。我是迦茗。”我和他握了握手。
　　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他的母亲是海神，他的父亲是水魔，他是神魔的结合体。也许他一直认为他是纯正的神族，又理所当然地用高超的术法继承了神王之位。
　　也许是这样的吧。谁知道呢？

　　事态的继续发展是必然的。新的挑战者以“虹光”这样前所未闻的招数打败了迦茗的“想尘”。虽然“想尘”当初施展时，也引起了神界如此大的轰动，但“想尘”是魔的灵术，神界之人自然不知道。

　　好吧，我们先不去想新的神王是如何怪异和疑点多多，先去看看封神古庙被烙上封印的迦茗吧。
　　在魔王布置了我相应的计划后，我带着富有灵力的讯息来到了封神古庙。那些被囚禁了几万年的神王心里已全变成了“恶”，他们渴望着自由，挣脱封印的控制。
　　我承认我有点小小的私心和好奇心。我让迦茗先试。

　　他的手——准确来说是右手——也就是他所属的半神的那一边，被神之封印所影响，已充满了“恶”，一碰到那条含有咒语的讯息，立刻幻化成了魔的黑翼，神之封印已丝毫不能影响他右半边的身体。
　　其它的神王们看到这种神奇的变化，两眼放光。
　　我知道，迦茗如果没有特殊的灵术或是强大的灵力，是无法挣脱另一半的束缚的。那并不是神之封印所带来的化学力量——根本没有产生过化学效应，只是物理限制。

　　我用魔王给我的灵力独独开辟了不存在的两天，2月30日和2月31日，为神王们脱身。他们一个个经过灵力的引导，变成了魔。他们前往到魔界，并向我道谢。
　　只剩下迦茗了。这是否就意味着，他——是仅剩下的祭品。
　　他纯黑色的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没有苦痛。
　　没有不甘。
　　没有悲伤。

　　令我奇怪的是，他没有丝毫作为祭品的迹象。
　　而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完全摆脱了封印的控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二是神王断绝了力量来源。
　　那么——我不禁想起了新任的那个奇怪的神王。
　　他神秘的灵术以及更加神秘的行事作风。
　　我决定去拜访他。

　　他对我微笑：“苏洛尔，你好。我是现任神王，悠胡。”
　　我直白地问：“你为什么不用祭品？”
　　他斜靠在椅子上，淡淡而慵懒地说：“我不用祭品，也不会用他。”

　　我隐约猜到，这句话的含义。

　　“我不用祭品”指的是他本来就不用祭品，是因为不需要还是不屑要，我就不得而知了；至于“也不会用他”，他是否知道了迦茗的真是身份？又或许是用他来作别的用处？

　　见我沉吟的样子，他爽朗地笑了：“没错，你猜对了一半。”
　　“什么……？”我惊问。
　　“你应该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吧？”他靠近我，诡异地笑了。
　　我想起外界的传言，疑惑地问：“是叫——‘人’的生物？那是什么？”

　　悠胡玩着指环，每只手指上都有一个——和我一样，他笑：“难道你不懂么？”
　　“你创造出来人，到底是想干什么？”我逼问道。
　　“统治，统治。”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回头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每个神或是魔，不论强大还是弱小，心里都会有统治的欲望，不是吗？”
　　我迟疑了一下，答道：“没错。但——”

　　悠胡打断我，微笑：“只要这一点就够了。我希望，我和魔王能够创造出这样供我们统治的生物，——人类。”
　　我沉默，我知道他说的都对，我无法找出什么去反驳他。

　　回到魔界后，我向魔王报告了此事。他想了想，动身去见悠胡。
　　这一“见”便见了10年，我暂时接管了魔界的工作，安静地等待着魔王的归来和他所带来的消息。
　　他再也没回来过。

　　神王来到魔界，见到了久违了的我，笑着说：“和我结盟吧。”
　　我冷冷打量他，问：“魔王呢？”他耸耸肩，无谓地说：“死了。”
　　我愤怒地伸出手来，十个指环在手中形成了奇特的光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
　　他打断我的话，盯着我的手指，释然地笑了：“和我结盟吧。”

　　悠胡带着梦幻般的口气，如吐云烟般，重复了一遍，带着不可抵御的诱惑：“和我结盟吧……”
　　和我，结盟吧。和我结盟。
　　于是，术法中人重重点头，做出了改变后世的第一个决定。

　　那天来到神界，他与我商谈制造人的计划，却扯到了其它地方。
　　他斜睨我：“我知道，你那时是很想成为魔王的吧？”
　　我咬紧了唇，没有回答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时觊觎王位已经很久了，苏洛尔，你只是苦于没有力量罢了。所以——就因为你的野心，我愿意与你为盟。”他玩弄着指环淡淡地说。

　　“就算是吧。”我苦笑，“不会就这一点原因吧？”
　　“当然不会。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漆黑的眼睛看向我手上的指环，但笑不语。

　　指环是成年那天突兀地出现在我手上的。
　　十个，雕刻着繁复不同的花纹。不过我依稀可以看出十种属性。金木水火土和星月云风日。
　　我想，作为一个小小的使者，我是没资格带这种高等级的戒指的。
　　但我无论怎样，用尽了各种方法，就是无法将指环褪下。

　　悠胡梦寐般的语气淡淡回响在耳边：“苏洛尔，我们——是被灵选中的人呐。”
　　我一惊，看向他微笑的脸，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悠胡所谓的“造人计划”实际上很简单。
　　构建出第一个人的模型，然后放到人间，给它提供养料，使其快速生长，自身孕育出下一代。
　　后面的几个步骤都是由大自然和那个实验品自己完成的，我们只需要做第一步就可以。
　　然而，却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无法造人。
　　现在我们所有的类型即为两种：神，抑或魔。
　　而人类，是不同于我们的。他没有，或者说是不可以拥有我们所拥有的能量，而如果凭空像制作一个机器一样去制造人类，那么，也失去了制造的意义了，不是么？
　　因此，悠胡很苦恼。
　　我对此几乎是一点儿也没有兴趣。他一个人在实验室里，我也懒得管他。

　　我又去看望迦茗了。
　　他终日单独被锁在那里，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我几乎怀疑他是否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你——”我很想问他，是否愿意获得自由。即使这会违背悠胡的意愿，——悠胡说过，迦茗是有用处的。
　　他抬起头，看向我。
　　我不能说出那些话。悠胡是我的合作伙伴。但我决定把悠胡的计划告诉迦茗。

　　我说不出这是种什么心理，只是……莫名的，很想。而且我觉得，迦茗会对此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我愿意听的，抑或是，我可以劝阻悠胡的。

　　我把悠胡的计划全盘告诉了迦茗。
　　迦茗深吸一口气，抬起眼，黑色的眼睛里一片沉寂：“苏洛尔，你应该知道——他何必留我。”
　　我没有回答他。心里一紧。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逃避罢了。

　　他咬了咬嘴唇，突兀地说了一句：
　　“苏洛尔，帮我解开封印吧。”

　　无可厚非，我对于悠胡的计划是不认同的。
　　虽然我对他的那番言论无法反驳什么，但是心里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创造出一样东西，就为了让它给自己服务，让它作自己的奴隶，失去自由。这样——不是很可悲吗？
　　悠胡说：“我只是让神和魔更加懂得他们存在的意义罢了。”
　　那人呢？创造出来的人，又有谁，来让他们懂得他们存在的意义？
　　难道他们存在的意义，就仅仅是成为神魔的奴仆么？

　　我不懂得迦茗那句话的用意。
　　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因为要求自由之身，而要求解开封印，是因为悠胡的计划么？他对这个计划，又是赞同还是反对？
　　那种冷淡的神色，让我莫名地感到心悸。

　　我缓缓步入神殿，却差点被门槛给绊住。
　　“哈哈……苏洛尔，你也犯这种低级错误？”悠胡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没工夫和他开玩笑，直白地说：“迦茗想要出来。”
　　“已经有好几个部下进来，然后被那门槛拨弄住，然后就再也不见了呢。”悠胡似是根本没有听到我说的什么话一样，开心地笑着向我走来。

　　“喂——我说迦茗要出来！”我有些怒气，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么？
　　“迦茗？”他眉尖一挑，有些笑意地一点指那个门槛，门槛发出动人的彩光，似乎是又厚了一层，“如果真想用他的话，那还要看看这门槛同不同意。”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回过头望向那道门槛，这才发现它的与众不同，又细细回味起悠胡刚才的话，不禁大惊失色，“那门槛——”

　　“嗯。你果然是很聪明的人呀，苏洛尔。”悠胡坐回椅子，倒了杯茶给我，也把我强按在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说，“没错。那几个部下都死了。我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
　　“你的猜想……你明明知道单纯的神魔都是不可能创造出人类的！”我激动极了，站起身抓住他的领子使劲摇晃，“你还拿他们送命？如果不是我的戒指和契约，你是不是连我也会给——”

　　“哎哎哎，别激动别激动嘛。”悠胡扳开我的手，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脸上依旧带着不变的笑容，“我知道你有契约，所以门槛奈何不了你。但如果真要创造出人类的话，这门槛可是很有用的呦～知道它有什么用处吗？”悠胡神秘地凑近我的脸，低低地问了一句。
　　“你说。”我冷静下来，我预感到悠胡将会有一个惊天的造人步骤。
　　这个神王，——不，这个恶魔，他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在他得意而又张扬的叙述中，我终于知道了他所谓的“猜想”。

　　因为神和魔，任何一种个体，都无法以范基来制造出人类，所以必须用一种别于神和魔的个体来代替。
　　这个个体的灵魂将会被分解成三部分。每个部分各自分时间段出现在一个时间轴中，作为协调者，三个灵魂会同时存在，当灵魂灭亡了一样，会有继任的灵魂来代替。
　　这就要求，这个个体的灵魂，有足够的强大，有足够的力量。
　　那道门槛上有灵给予的符咒。一般个体会被自动过滤，而我和悠胡拥有契约，所以可以自由进出。
　　而这个“猜想”最重要的地方，自然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个体。

　　悠胡带着淡然的神情，笑着告诉我，那是迦茗。
　　灵魂即将被分解成三部分，在每个时间轴里徘徊，永远不能进入轮回的个体。
　　足够强大足够力量的灵魂。

　　——那是迦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