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情，人亦老》如音

25、Part.3

　　说完这一切后，我看到苏洛尔的表情很扭曲。
　　是不可置信和隐隐带着了然一切的表情。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因为他和我都是被灵选中的神魔。
　　他在听到这个以后，会知道未来会如何。事情会这样沿着轨道发展。他知道。一切他都知道。一切，都是灵，为我们设计的啊。我们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他依然是那种表情。
　　我低下头，看向手上绚烂的十戒，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
　　他终于开口了，很淡很淡：“你——问问他的意见吧。”
　　“随便。”我笑笑，摊了摊手，说，“你先去把他放出来吧，我去了，不知他会怎样撕咬我呢。”

　　苏洛尔慢慢转身离开，又突然回过头问我：“真的——真的就这一条路可以走吗？他必须要永世承受灵魂分裂之苦么？”
　　我笑道：“并不是这样的。”看到苏洛尔的眼睛闪过一缕亮芒，我邪恶地笑了笑：“——只要不制造人，他就可以不必忍受这种痛苦。不然，这是他最终的选择。”
　　“悠胡……为何一定要造人？”
　　苏洛尔神情痛苦，倚靠在门框边，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悠胡，为何一定要造人？”
　　“那是灵交给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心中所想的。”
　　“为什么不能不这样做？”
　　“只要你能颠覆灵，我们就可以不必造人。因为那时——灵就是人。”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必须创造出人类。”

　　很久以前，苏洛尔也曾经这样问过我。
　　而现在，他再一次这样问我。
　　“迦茗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存在。”我牵了牵嘴角，才发现我根本笑不出来，“神和魔的结合，本身就是个错误。”
　　“就算是错误，那也是个美丽的错误。”
　　苏洛尔冷冷地丢了一句给我，跨出门槛，走出了神殿。

　　我长叹一口气，仰在椅子上。我又何尝不知道，神魔本无错，结合更无错呢？
　　那只是灵，给我们加上的枷锁而已。
　　现在对于灵来说，或者这么而言，对于人来说。灵就是曾经的我们。我们是人类，灵是神。我们就像即将诞生的人类，是身为奴隶而诞生的。
　　根本，其实，真正想要人类的，就是我们而已吧！希望统治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希望摆脱灵的束缚。
　　——但这一切，永远无法改变。

　　苏洛尔带着迦茗出现在神殿的门前，看着那道门槛，没有进来。苏洛尔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释然地笑了笑，走出神殿，手指划出了一块空间，指向那里：“我是不会强迫你的，迦茗。等我把规则全部告诉过你后，你再决定，也不迟啊。”

　　迦茗神色冷冷，望着我，说：“是你让他把我放出来的？——因为你们需要我，对吗？”
　　“是，需要你。”我微笑，“但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干。我说过我不喜欢强迫。”
　　苏洛尔站在迦茗的身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望向远方，眸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具体的计划苏洛尔都已经和你说过，我就不必再说。你是神魔的结合体，这一点，你知道吗？”我一边说，一边手臂展开一个圆弧，手指轻点，半里之间顿时出现了心里所想之物。
　　迦茗看着我做这一切，淡漠道：“是，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的身份特殊，对吗？你们只有两个——物种而已。在这两个物种都无法完成实验的时候，就想到了我这个——杂交的——”
　　他没再说下去，神情隐约有些痛苦。

　　苏洛尔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轻轻附到我耳边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什么，他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苏洛尔，迦茗，你们坐。”看到他们坐到椅子上，随后我也坐了下来，轻敲着桌面，“他——将会很痛苦。”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么？”苏洛尔死死抓着我的肩。
　　“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苏洛尔，我总是一样的回答。”我淡笑着推开他的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迦茗。”

　　迦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能给我看看，你将要用的‘刑具’么？”
　　“‘刑具’？呵呵，”我笑道，知道他心里有动摇的意思，“你把分离灵魂想得太过于简单，那不是种形式，而是种力量，——心的力量。”

　　“我不知道造人有何意义。”苏洛尔突兀地插进来一句，“何况迦茗你，似乎是赞成的。”
　　“灵创造我们又有什么意义？”迦茗干涩地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还非常有情趣地创造了两个敌对的种族。到底有什么意义？”

　　“哎，别一起看我。”我笑着推了推手，“要问就去问灵吧。问问他们，不老老实实呆在这片土地上，而升上天空就是为了让我们这群奴隶在大地上生活，是干什么？而我们也即将这么做，不是吗？只要一旦造人成功，我们就升上天空，苏洛尔，你们会到地底。说不定几千年几万年过后，人类也创造出了新的种族，我们在天空中，都得给他们让位！”

　　“这……真是……共性和贪婪。”迦茗苦涩地一抿唇，别过头去，说，“既然都必须要这么做，那还问有什么意义？”
　　“喂喂喂，可不是我问的哦。只要你表态，这事就定了。”我勾起唇角，作出很没心没肺的笑容，“明天说不定就可以‘行刑’了呢，灵那边我也好交代。”

　　苏洛尔拉住迦茗，急切地说：“迦茗，你——”
　　迦茗挣开他，走到我面前，黑曜石般的眼睛细细盯着我。精致的面孔上毫无表情。
　　我也不再笑了，迎上他的目光，静静注视。

　　“——好，我答应你。”

　　我愣了一下，我本以为他要耗很长时间，没想到如此快就答应了。
　　我爽快地说：“很好，迦茗，你果然很懂事哦。”
　　苏洛尔用怨恨的眼神瞧了我一眼，却被我拉了过来：“苏洛尔，明天还需要你的帮助，所以麻烦一起到神殿来吧。”
　　迦茗转身问苏洛尔：“苏洛尔，为何今日在神殿门口，你踌躇着没有进去？难道有什么机关？”

　　苏洛尔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解释道：“迦茗，不是机关，那是用作分解灵魂的……一种灵术。”
　　他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我拍了一下手，佯装开心地说，“大家回去休息一下，明天的造人计划，正式动工，如何？”

　　他们都没有理我，径直而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苦笑，身后虚构的空间驾崩离析，不留一点痕迹。

　　只怕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在神界中，在这个世界上，神、魔，甚至是我们即将创造出的人类的未来，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可我自己呢？
　　我的未来呢？

　　灵在我动手之前，再次传唤我。
　　“悠胡，事情办好了，你自己的使命，也该清楚了吧？”
　　虽说结尾是问号，可我却分明知道这只是一种形式，我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他们对我的期许。
　　“是，我知道。”
　　我低下头，低声领命。

　　□□

　　当天空中呈现第一缕晨曦的时候，交接仪式已经完成。
　　面色苍白了无感觉的青年的脸，被无形的金杖钉在空中。没有血，没有苦痛，没有哀嚎。
　　静默的，悲伤的，沉寂的，就这样，完成了他作为“半神半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灵魂已经分成三部分，渗透入悠胡创造的三条平行的时间轴中。
　　一条是亘古的传说开始的时代。人间元年0年——1500年。
　　一条是打破传说开创纪元的时代。人间元年1500年——3000年。
　　一条是科技发达人类有了附属品的时代。人间元年3000年——4000年。

　　不需要问一千五百年后这些时间轴会何去何从。
　　当缓慢的行走在这些时间轴上的点走完了征途，再重新还原，回到原点，继续完成轮回。
　　所以说，“被注定的命运”也并非是无稽之谈。

　　而这个创造出人的种族——神族，依靠当届神王迦茗强大的力量和十天王的力量共同将神界上移至了天空，而魔界魔王苏洛尔也带领子民沉入地底，和神界遥遥相望，永不往来。
　　于是。
　　就空留下了那三条无法停止的时间轴，和那一个往返于过去和未来的灵魂，索然而孤单地，重复着一千年，又一千年。

　　笑看云起云落。悲悯苍生。

　　天圆地方，皇帝天子，疆界边关，后宫佳丽，饮酒说笑，笑靥如花，温柔豪放，静默竹中来。
　　宝马香车，行色匆匆，车水马龙，酒吧饭厅，结婚庆典，歌谣摇滚，新闻报纸，谈笑踞四方。
　　科技幻想，宇宙探索，遥望未来，控制星辰，研究实验，冷漠无情，各事其职，妄能乱星轨。

　　未来将会如何。一切只是未知。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