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挑明 ...
-
抻开纸条，看到是这样一行字，林蓦是慌的。
纵使顾以逸经常说他“渣男”，但他自己是明白的，恐怕他没什么底气跟资格去喜欢一个女孩子，尤其是还在这么不合适的年纪里。
又看了一眼那个像生死状一样的纸条，林蓦闭了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写了句。
戳了下她，小姑娘飞快转头，脸却通红。
言蹊拿到纸条，赫然几个字：“待会儿说，先上自习。”
为什么他要把战线拉得这么长啊，好好说完给个痛快不行啊。
上午听完唐遇给她分析了一番之后，她就这么决定了。
事情总要说清楚的，初中的时候言蹊也遇见过这种。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给她写过情书，送过玩偶，都被言蹊礼貌地还回去了。
不是排斥早恋，杨薇也没怎么刻意强调，可能是相信她，觉得没必要吧。
早恋，一个可能不应该存在的词，情窦初开的时候不说早，承担未来的时候才考虑早晚。
熬了一节一小时的晚自习，下课后林蓦难得的清醒了，把还在涂涂画画的言蹊叫了起来。
“走吧。”林蓦大佬一样的，长腿一迈往外走。
言蹊低着头跟着，觉得自己像个在大哥后面，点头哈腰的小弟，时时刻刻准备跟他去干一架。
顾以逸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平时林蓦抽烟的地方走，跟程谨递了个眼神。
“有奸情！”程谨无言，继续蹲在角落哭。
七八点的月色渐浓，乌云半遮，笼罩在女孩子素净的脸上。林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准备道歉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怎么说，他也不知道哪个环节让女孩子误会了，或者是每一步都是错？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第一次，林蓦觉得当个渣男真难。
“呃……”言蹊支吾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按理，不是应该赶紧说赶紧say goodbye嘛？
“对不起，你误会了，我可能……”
“不喜欢你？”好一会儿他终于说了句，却还是平时玩世不恭一样的调调。
“……”
“但是还是谢谢你对我的喜欢的，我知道我这人吧，很难让人不心动，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还没等言蹊回答，他又说了一长段。
“我也不喜欢你啊！什么喜不喜欢？小小年纪能不能别总把自恋两个字写在脸上！”
这剧情发展跟言蹊想得，完全相反。
“我自恋？”看着女孩子抬起头瞪着圆眼看着他，林蓦觉得好笑，伸手戳了一下她额头。
言蹊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又被气到了。
“是啊，你还不知道？”
“那我还真的不知道。行了，快上课了，赶紧回去学习吧小朋友。”
林蓦看了下表，催她回去。
走的时候，女孩子又似不放心地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句。
“真的不是那啥啥我对吧。”
“小小年纪别总把自恋两个字写在脸上”
“哥哥我呢，是不会跟物理29分的小姑娘谈恋爱的。”
林蓦低了下头，眼里都是调笑，然后伸手揉了揉言蹊的头发，发现手感好像还不错，就又揉了一手。
在言蹊这儿就是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嘲讽，这能算人身攻击吧？可以举报？
她挥开在自己头发上作祟的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呼吸。
“我也不会把abandon说成abo bo bo don的男孩子谈恋爱的。”言蹊看着他，把他结结巴巴地教眼镜男孩李励志，读单词的情形学得惟妙惟肖。
“……”林蓦英语是自学的，要说应试考还能糊弄一下过个及格线，真要读单词背课文，他就废了，他自己也不太想花功夫，不感兴趣。
言蹊蹦蹦跳跳地回了教室，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此时心里美滋滋。
看着她嘚瑟的小表情，背后藏不住的小狐狸尾巴，林蓦突然打心底觉得，这女孩还挺可爱的。
那之后，言蹊在林蓦眼里变成了一个还算熟悉的陌生人，他俩成为了这边交不上物理作业的两号头等顽固分子。
偶尔林蓦清醒的时候，会十几分钟赶一张作业，然后看着言蹊低着头苦思冥想的模样，把作业递给她。
但言蹊着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总感觉在吃嗟来之食。无奈，不喜欢是不喜欢，不会写也是真的不会写。
认清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
日子本来如白开水般平淡自然，但总有人想往里掺点胡椒粉之类的东西，呛人。
起源还是言蹊那篇文学社的稿件，董雅萱说没看完带回家仔细研究一下，结果弄丢了。
言蹊郁闷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也是没谁了，事已至此，董雅萱还一直在道歉，就算了吧。
去不去文学社问题也不是很大，现在物理才是她的爸爸。
结果，有次语文随堂作文，题目跟文学社的稿件要求大致相同，言蹊凭着记忆30分钟搞定了一篇，然后开始提前啃物理作业。
“你们自己说，谁抄的谁的？”
语文老师叫宋琴，有点矮过于消瘦了，平时讲课专业而不失温和，总是眉目弯弯带着笑意的。没想到严肃起来，浑身也散发着不可冒犯的杀气。
“那当然是，言蹊抄我的了，老师您看时间就能知道。我的是上个星期就发表在文学社的报刊上面了。”董雅萱立马澄清，占得先机。
宋琴抬头看了一眼言蹊，小女生右手紧拽着校服的袖口，梳着长马尾，很白，眼睛里没见一丝慌乱，有种不与她这个年龄相符的，冷静和淡然。
“我没抄过。文章是我自己写的，这位同学说要借鉴，我就给她了，后来她说弄丢了，没想到是丢去发表了。”
言蹊声音冷淡，说的时候没看董雅萱一眼，直视着老师打量的目光。
董雅萱听到这里真有点气愤了，她把自己代入了真作者的身份，一时竟然无法出戏。
她推了一下言蹊，声音突然高了一度。
“言蹊，我写的时候好多同学都看见了，他们都能给我作证，你别以为你有个当老师的妈，就能把别人的眼睛捂上，黑的说成白的！”
“呵~”言蹊气笑了，真的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她讲了，拍了拍被她碰过的袖子，看着宋琴，让她下个决断。
宋琴年纪也不是很大，刚毕业，这是带的第一届高中生，处理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有经验。到此刻，才真的发现以前书上说的学生心理都是屁话，真的情况要复杂多了。
她仔细地对比了两篇文章，要说一个学生如此大胆地去抄校刊上已经发过的文章，她是不太相信的。
但董雅萱又实在是一幅受害人的模样，总不能真的去找别的同学来证明吧。
她头实在疼，事情一时间陷入僵局。
——————
“蓦哥，言蹊刚刚被宋美人儿叫走了，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她抄了别人的文章，现在正在办公室问罪。”
趁课间，顾以逸跑到林蓦这边跟他汇报，自己刚得来的热乎的小道消息。
林蓦半阖着眼，还趴在桌子上，听到言蹊的名字的时候不自觉地坐起了身。
“抄谁的了”揉了一下眼睛，林蓦抬头问顾以逸具体情况。
“好像是她的同桌吧，叫什么我也忘了……欸，蓦哥你去哪儿？”
顾以逸还一头雾水，就看着林蓦大步走了出去。碰到一个要去办公室送作业的女生，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拿走了她手里的一摞卷子，转身离开。
林蓦走的时候，周小唯还是懵的，他说：“同学，看你这作业太沉了吧，我帮你送。”
有一说一，长得好看平时神神秘秘地，成天睡觉成绩还很好，这样的男孩子，对于十几岁的少女堪比核武器，一不小心就小鹿乱撞了。
“老师，作业放这儿了。”
林蓦虽然没怎么听过课，老师的脸认不太清，但记忆力挺好名字入目不忘，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掺和到了这样的麻烦事里了，难道真如顾以逸所说，他一进高中就性情大变了？
不敢去深究原因，怕最后发现，所有的事情都跟一个名字有关。
“好，你放在这吧。”宋琴看了下，来的人不是自己熟悉的课代表，也没多想。
“老师，我可以看一下这篇文章吗？”这位同学却没打算走，说是询问，却已经拿起来开始看了。
说是抄袭，主要是这两篇的后边一段完全一样，也是最精彩的一部分。
“假学霸啊你这是，‘采菊东篱下’我都知道是陶渊明写的，你却写成了王维。”
林蓦同学大发感慨，一脸可惜地看着言蹊，似乎是觉得她已经穿帮了，让她别再挣扎了。
言蹊却是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写过这句？
再说我引用王维的明明是另一首诗好吧，下意识地看了眼林蓦，他轻笑着，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好的，演戏谁不会？
“老师，我……”言蹊支吾了一句，低下了头，在董雅萱眼里是已经认输投降了。也不过如此嘛，林蓦都站到我这边了，董雅萱心想。
“是啊老师，很明显了吧，谁抄谁的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了。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这个的，毕竟摘抄嘛，言蹊同学要是喜欢也可以用到自己的文章里去的，但是不承认我就有点委屈了。”
她昂着头，也是在林蓦面前表现一下，故作轻松地跟宋琴说。
“你是说，你的这句诗引用的作者是对的？”宋琴拂了一下额边的碎发，抬头看了一下她，目光如炬，看得她有点莫名紧张。
“……是啊……老师。”
“那确实是很明显了。”董雅萱呼了一口气，言蹊却是一如往常的风轻云淡。
“言蹊，你先去上课吧，我处理一下再给你答复好吗？”
“好的。”得到结果的言蹊，乖巧地离开了。前脚刚走，林蓦跟过来了。
光洁的地板上，映着两人的倒影，一前一后。
“谢谢你啊。”言蹊在前面低着头，微微地说了一句。
林蓦插着兜，走在女孩后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不用谢，爸爸……”还没说完，言蹊猛一回头，瞪着他不敢继续了，右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言蹊不用脑子也能想到，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看他一脸痞笑，就更加确定了，得把话头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你怎么就相信我没抄呢？”回去的时候，言蹊有点不解，还是问了。
“我见过。”
“嗯？”
“你写的时候我见过。”
“哦。”
林蓦确实是见过的，空空的教室里，她靠着窗偏着头，远山夹着落日余晖。
不知道为什么，言蹊总给他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她活得清楚透彻，却好像缺了一点什么。就像那天晚上，她跟自己吵架的鲜活模样，转瞬就逝，说完之后眼里的落寞怎样藏都藏不住。
所以他老爱逗她，说来欠揍，觉得小姑娘炸毛的样子还挺好看，就老是惹她。
“还好她比较笨，不然又要纠缠好久。”见他没说话，言蹊主动起了话题，觉得这一路走回去不说话有点尴尬，这人刚刚还帮了自己。
“嗯。”
“你要是在古代，肯定得是个宠妃了，独得皇上恩宠。”
“……”
不知道小姑娘的思维怎么一下子跳得这么快，林蓦没出声，表示疑惑，示意她继续。
“你想啊，凭你的反应肯定能把别的妃子都干掉，然后凭你的美貌也肯定能让皇上神魂颠倒。”
打量了一眼他，言蹊重重地点了一个头，觉得自己说得实在在理。
“想什么呢，哥哥的美貌怎么能这么用？”林蓦敲了一下她的头，笑得又像个妖孽。
“不过要是真的这种事都能这么简单的解决就好了，被人冤枉的感觉真的不太好。”言蹊感慨了一下，快上课楼梯上没太多人，她说的话格外清晰。
“是不太好。”林蓦轻声附和了一句，声音低沉。
积云消散，天光大亮，少年的眼里满是迷茫。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挑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