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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白马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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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觉得委屈,蹙眉道:“还说呢,若不是你说我们是夫妻,我哪会让人这么说。”
他给她倒了杯茶,脸上云淡风轻:“我倒是挺喜欢的。”
她不解:“喜欢什么?”
他看着她道:“听别人说我们是夫妻。”唇角有极淡的笑意。若非与他相处了有段日子,对他熟悉了些,那点微淡的笑意甚难察觉。
叶云徊一口茶呛在喉咙里,他及时出手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她脸色一赧,小声道:“玄山君,莫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道。
“你知道,我们不是夫妻。”她悄声说道。
他搂住她的腰:“现在还不是。”头两个字咬得重,“以后说不准。”
众目睽睽之下,叶云徊只能由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愣愣地道:“以后?以后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很明白话里的意思。
他很有耐心:“你若是愿意,那就说得准了。”
叶云徊继续愣住了,这句话太突如其来,在她脑中震得嗡嗡响。这段时间以来,玄山君对她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真真假假她觉得自己已经分辨不清了。青羊镇那一晚初见,她对他是有好感的。他样貌好,修为高,虽然性情冷了些,不过自己好像也可以忍受。但她很犹豫要不要走得远些,虽然师父对她非常爱护,但她不是不清楚自己的缺点,灵力低微,资质平庸,于修仙一途难有成果。而且她不知父母为谁,来历不明,他的家世不会允许他有一个自己这样的妻子。思及此处,不觉内心十分沉重,她满怀心事地端起茶杯,一语不发地望向远处的飘渺海。
刚才这番情形看在外人眼里,都道他二人恩爱非常,感情甚笃。观礼台上,一身浅蓝衣裙的蔺素影坐在不远处,视线一直悄然跟着他们移动,几乎没有离开过,两人那些亲昵的举动狠狠灼伤了她的眼睛。她是药仙的女儿,她父亲是药仙谷的主人,众人的目光从来都是追随着她,她想要的也没有得不到的。她狠狠压下剧烈波动的心绪,逼自己镇定下来喝了一口茶,嘴角不动声色地浮起一个笑。
第一天开始比试的项目分别是茶道和剑术,这两样都是此地男子必修的本领,参赛者如云,花了不少时间才决出优胜者。两位拔得头筹的少年郎相貌都生得不错,身骑白马绕场一周,英姿勃发春风得意,经过观礼台时得到了谷主秦星河赞许的颔首微笑,接着收获了许多女子朝他们掷出的鲜花,花雨劈头盖脸在下,实在接取不及,有些花插在了白马飘逸潇洒的马鬃上。绕场结束了还有若干奖品送上,以资鼓励。这两位的胜出让观赛的族人都兴奋起来,对接下来要进行的其它项目期待不已。
接下来要比的是论道,叶云徊在昆仑时就不大情愿听这些,没想到在这药仙谷也避免不了。台下赛台上已经有两名参赛者相对而坐,得到开始的信号就高谈阔论起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听得叶云徊十分想睡觉。再看看台边侯着的参赛者排起了长龙,眉毛立时皱到了一起,心中感叹这些大好男儿做点什么不好,为何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光呢?脸色益发苦瓜。正在愁闷之际,萧历瑾靠近低声道:“可是不喜欢?”
她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还是“嗯”了一声。毕竟,做人贵在诚实。自黑水城一见,她晓得了他的身份,也曾有意无意打听过有关他的事。据说玄山君虽为人冷淡,不喜多言,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贵人语少”,于论道一事却非常擅长,深得他师父青城掌门乔松溪的真传。想来眼前这场比试他或许看得还挺有兴致,而她一向认为这些都是迂腐无用之言,巴不得左耳进右耳出,很少听得进去。这里又看出来,她与玄山君爱好不一样的地方了。爱好不同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可大可小,做夫妻还是要有一些共同爱好比较好。想到此处,她不禁暗道我们果然不合适。
却又听他道:“你随我来。”说完拉她起来,下了观礼台。
叶云徊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儿,十分疑惑,却也跟着走了。他带着她穿过热闹的人群,手护在她的肩头,以免她被人潮冲撞到,一如在青羊镇那晚。她想起那个晚上,他说送她回家,也是这样护着她穿过如织人流。那晚灯影朦胧,月色清凉,在昆仑山门处她第一次见到了他长得什么模样。当时的月光那么亮又那么柔和,在他们四周无垠铺洒,将他照在了她的心上。
他们走到飘渺海边,踏上通往湖心凉亭的栈道。道两边樱花开得繁盛,湖上烟波浩渺,水天相接美不胜收。叶云徊面对如此美景一时兴起,发足往前奔去,待跑得远些了又停下来,头顶是轻笼烟霞的樱花,她转过身来,站在那树下对他微笑,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景色。一阵清风恰在此时吹来,樱花随风纷纷落下,在风中飘舞旋转,她就在这花雨中向他跑来,轻盈灵动,如妖似仙。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跑过来,仿佛他闭一下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等她跑到他面前,他嘴角带了笑意:“怎么又回来了?”
她道:“我等你太久,着急了。”说着一笑,“我说过我没什么耐心的。”
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等得更久的那个人是我。”
叶云徊一愣:“我没让你等啊?明明是我在等你。”
萧历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望着湖上美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原来你是想带我来这里。这个湖真的好美,等以后我们出去了,估计我最怀念的就是它了。”又问,“我听说你极善论道,想必也愿意听听的了。我不喜欢,你就带我来散心。我很高兴,但是这样就扫了你的兴了吧?若是你还想听,我也透过气了,我们这就可以返回去……”
还没说完,便被他牵起手来继续往前走去,只听他淡淡道:“我既善论道,那就够了,没必要你也会。你不喜欢,尽可以不听。话说到此,”他看向她,“你如何得知我善论道?”
她支支吾吾起来,总不好说自己对他留了心,专门打听过,这样会显得很不矜持的。只得干笑两声道:“玄山君美名在外,多有传扬。我自然也听说过一二……”
他探究似地盯着她看,像是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说法是经得起考证的。一来玄山君确实闻名遐迩,自己以前不知,主要是忙着学习和玩耍,下山又不多,不知者无罪。二来她打听的方式都极其隐蔽,都是装作非常的不经意,完全的随口一问,这种情况下都能套出这么多信息,可见知道他大名的人确实很多。
湖心亭外泊了一楫轻舟,萧历瑾示意她上去。叶云徊有些惊喜,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她久居昆仑,乘船的经历少之又少,又一直向往江南烟雨中乘舟将行的优美意境,没想到此刻竟能体会一番,当下踏进舟中坐下,顿觉这样看眼前的景色又是另外一种意味了。萧历瑾在她身边坐下,她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远远望去,隔了一个飘渺海的白马盛会人潮翻涌,热闹无比,却像与他们隔了一整个世界。或者说,此刻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他们无关。这飘渺海上的一方小小天地,只有他们二人徜徉其间,宁静平和得有些不真实。这段时光来得这样特别,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在此情此景此地,以这样的方式相守。
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呢?我要这眼前的好时光。叶云徊想。
萧历瑾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刻这样完整过。
浩淼烟波仿若仙境,微风习习催动花香,舟楫缓行在青碧湖水间,美得像不真实的梦。
大约是先前的论道实在太无聊,湖上泛舟又太过惬意,叶云徊竟然靠在萧历瑾肩头睡着了。待船靠岸后,他抱着熟睡的叶云徊打算带回小院。虽然已经刻意挑了僻静些的路走,还是被一些眼尖的人看到了,惊讶之余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并大肆宣扬。周易安紧张地跑过来,担心地问道:“萧先生,你娘子这是……”
萧历瑾冷冷道:“睡着了。”
周易安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毒未肃清,又复发了。”随即被他冷然眼神吓得噤了声。
萧历瑾未再理他,大步而去。
周易安见叶云徊安好,回身登上观礼台禀报了秦星河。他见蔺素影一直坐着未动,脸色很是不对,不禁上前关心道:“师妹,你可是有哪儿不舒服?脸色看着有些苍白。”
蔺素影对他微微一笑:“无事,大约是坐久了,活动活动便好。”
到了晚上,比赛场地已点起了篝火,药仙谷的人围绕火堆或坐或立,或畅饮美酒,或大啖美食,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叶云徊这一觉睡到傍晚也没醒来,蔺星河派来的小厮来了好几趟,萧历瑾只得给她掖好被角,取笔写了一张字条留在桌上,说明自己去赴晚宴,若她醒来不必着急。叶云徊给平日服侍的几个侍女放了假,让她们也能去白马节看看。此时院中只有她一人,萧历瑾出门前设了个简单的结界保护她,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