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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大漠沙如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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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一些时辰,叶云徊不觉有些肚饿。她一只手托着腮,有气无力抱怨道:“什么时候才到黑水城?我都饿了。”
温平岚早已料到一般,对随行的丹朱点了点头。
丹朱随即端上泡好的热茶,饮下可解疲乏。再拿出早已备好的食盒,揭开盖子内有各色点心,端出来摆到小茶案上,看着很是热闹。
叶云徊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毫不吝啬地夸道:“丹朱你想得太周到了,论细心数你第一!”
丹朱扑哧一笑:“小师叔快别夸我了,这可不是我准备的。都是温师叔安排的,要夸你也该夸他。”
此时叶云徊已将一块点心三口两口吃下,一脸满足道:“谢谢温师兄,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温平岚给她杯中倒了茶递过去:“慢些吃,别呛到。”看看桌上品类多到有些夸张的点心,又添了一句,“师父叮嘱我好好照顾你,我自当做到。”话毕也不知道自己在掩饰些什么,这些明明就是自己用心准备的,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好在叶云徊只顾喝茶吃点心,没有深究。刚吃了两块,她却又不吃了。温平岚问:“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合口味?”
叶云徊皱眉道:“马车颠簸,晃得没有胃口了。”
温平岚闻言,立刻道:“想来是赶车的弟子驭术不精,你稍等片刻。”不等叶云徊反应过来,他便起身掀开车帘,坐到驾车的位置,替下了原先的弟子,接过缰绳马鞭驾起车来。
不过片刻,马车已平稳了许多。叶云徊自斟了一杯茶,恰对上丹朱惊诧的眼神,疑惑道:“怎么了,你为何如此惊讶?”
丹朱眼神仍紧紧盯着前方,若不是车帘隔着,那惊异的眼神怕是要烙在正在驾车的温平岚背上。她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温师叔他……在亲自驾车?”
叶云徊点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对啊,虽然我以前也不知道他还有这项手艺,但你温师叔一向博学多才,会驾车也不至于如此让你震惊吧?”
此时丹朱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而看着叶云徊,眼神中的讶异丝毫不减:“温师叔正在为你驾车,你竟然说这没什么特别的?”
见她说得认真,叶云徊不禁也严肃了起来,迟疑着道:“难道说,驭车是门很难学很难学的技艺?见你温师叔驾车如此平稳,你便吓到了?”
丹朱叹一口气,道:“小师叔,驭车倒不是一门多特别的技艺,很多男子都会。”
“既然如此,那你到底在惊讶什么?”叶云徊不解。
丹朱见她如此不开窍,只得斟酌着道:“只是,温师叔他在门中地位极高,又是贵族出身,将来有爵位要袭的。你知道贵族都很讲究遵循传统,他应当只为地位比他高的人亲自驾车。”
叶云徊不以为然:“我是他的师妹,为我驾次车有何特别?不过是温师兄疼我罢了,实在无需惊讶。丹朱你见的世面果然还是少了些,以后要跟我一起多历练历练。”
丹朱无言以对,心道小师叔确然是缺根筋,竟然只当温师叔是疼爱小师妹才会亲自驾车。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感受到温师叔的心意,真是叫她这个旁观者发愁。
正在她暗自慨叹之时,叶云徊却问道:“丹朱,你可知这黑水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或是必看的景致?”
丹朱摇摇头:“不曾听说。黑水城是党项人的地盘,那里的规矩和别处有些不一样。城主是最大的家主,拥有很多奴隶。这些奴隶没有什么自由,不论生死都是家主的所有物。这种地界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野蛮的不得了。”
叶云徊听了有些失望:“我就知道这趟不是什么好差事。师父想和党项人结盟,不知是何用意。”
丹朱道:“自然是为了拓跋家麾下的兵力和黑水城的市场。野蛮归野蛮,党项军队战斗力非常强,又离昆仑不算远,自然与他们交好方为上策。就在家门口,失了和气可于我们大大不利。”她说得头头是道,“不过,听说孔雀山庄这次也派了特使去黑水城,不知到了没有。”
孔雀山庄一贯与昆仑派不和,叶云徊自然知道,便问:“他们派的特使是谁?可是我们听说过的人?”
丹朱道:“听说是玄山君萧历瑾,就是孔雀山庄庄主萧玉麒膝下第三子。此人刚从帝都回来,将来会接任夏州大司马。”
“玄山君?”叶云徊奇道,“为什么他又叫这个名字?”
丹朱解释道:“历朝历代都爱评个四君子什么的,就跟兵器谱上江湖十大兵器排名一样的花头,主要以家世、容貌和品性作为品评的标准,只是现在多流于俗,品性不如前些年那么重要了,占大头的是家世和容貌。现如今华朝大陆上的四君子分别是玄山君、翠微君、和泽君和无相君,孔雀山庄的萧历瑾就是其中的玄山君。翠微君叫姬斐,是长安皇亲燕国公的儿子,据说喜欢凭着一张好皮囊四处吸引女子,为人很是张扬轻狂,自认天下第一有魅力之人。和泽君是来自商州算学馆的殷浩然,是当今有名的算学大家,有天命算学师的名号在身,凭他的才学倒也并非担了一身虚名。至于无相君,也常有人称他为西君的,听说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住在极西之地的秦州,是无相城的城主。此人是个擅长幻术的法师,所掌管的无相城里聚集了极多的幻术士。若非必要,很少离开秦州到中原来走动。不过他盛名在外,法力修为很为人所称道。因为秦州在夏州之西,很多人把他和温师叔并称为西君东仙。”
叶云徊点点头,表示老祖宗留下的话果然不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才出来走了没多久,又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丹朱接着道:“萧历瑾此前一直在朝为官,地位很高,当朝丞相夏淳仪是他的舅舅,在帝都人们都尊称他为玄山君。这次回来在夏州州府挂了个闲职,过不了多久就会继任夏州大司马,成为封疆大吏,手握大权,这下可要助长孔雀山庄不少威风。他年少时拜在蜀山派门下,是蜀山掌门乔松溪的弟子,蜀山术法学得极出色,内力修为也很强,更使得一张逐云弓,据说一箭射出,风云都为之变色。乔松溪非常倚重他,都说要是他愿意,肯定会成为蜀山下一任掌门。”说到这里,她一笑,“当然了,乔松溪有个宝贝女儿,叫做乔染枫,据说是个大美人。说到这里,不知道和华师叔比起来怎么样。总之,这位乔女侠十分钟情玄山君。她父亲乔掌门自然也很满意,毕竟是他手下最出色的弟子。若是由他来继承掌门之位,再娶了他女儿,可谓是珠联璧合,成就一段佳话。”
“那他娶了乔掌门家的小姐没有?”叶云徊听得兴起,赶紧追问。
“没有。”说到这里,丹朱也一脸不解,“萧历瑾早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却没有娶妻。帝都中意他的世族不少,他都回绝了。据说他为人端方,可惜性情极冷,从无风流逸事传出。不知道是不是在刑部待久了,铁面无情,手段雷霆,从来都没个笑脸。这样的性子,想来也非知情识趣之人,估计嫁给他也是受罪。”丹朱点评道。
听到这里,叶云徊深以为然。
此时沙漠中还有另外一支车队正在赶路。
正是黄沙漫漫的时节,风刮得漫天都是呜呜咽咽的声音。车队前方是并排两骑,马上之人均身着黑色练武装,左肩处绣有一片墨绿色的孔雀翎,这便是孔雀山庄的标记。跟在后面的一辆马车垂着玄黑色的帘布,上面绣了一尾孔雀翎,精致夺目。马车两旁各有一匹骏马,一匹乘坐了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貌似文弱书生,穿了一身月白色细棉布袍子,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大漠风沙会污了衣裳。另一位骑手则是位体格健壮的青年,身着黑衣,发束黑带,眉头紧蹙,表情略显紧绷。
马车后面还排了长长的马队和车队,那是一队孔雀山庄的镖师带着大批的礼物,都是按庄主萧玉麒的吩咐早就准备好的,要送给党项拓拔部的族长拓拔显。一箱箱绫罗绸缎金银细软,压得马车轮子几乎要陷到沙土中去了。而殿后的,则是夏州大司马府调来的骠骑营精兵一百,清一色的黑马黑衣。
不知何故,打头那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北辰。”
黑衣少年早已打马停住,闻声下马快步走到车前,垂首道:“大人有何吩咐?”
便听那声音继续道:“叫人把我的马牵来,我要骑马。”
北辰一挥手,便有马夫牵来一匹黑色骏马。这马一眼看去便知绝非凡品,不同一般。夏州骠骑营的精兵骑的也都是黑马,却没有一匹能比得上眼前这马儿。毛色直如炭墨一般乌黑,浑身上下映出如缎子一般细滑的光。最令人称奇的是,这马儿额前一点雪白,恰似一只眼睛,远看去便如同在墨汁中洒了一点雪。这黑白颜色泾渭分明,丝毫不乱,衬得这马有如天庭神骏,不似人间之物。
北辰接过马夫递来的缰绳,神情放松下来,摸了摸马的耳朵,笑嘻嘻道:“烈风,你有没有累到?不要担心,等我们回去就给你吃糖,宋州观前街灵月斋的松脂糖。”
“你不要跟马说话了,礼物清单可有带好?”车帘已有人掀开,一双长腿稳稳跨下车来,正是萧历瑾。他身穿一件左肩处绣有暗金色孔雀翎的黑袍,拿腰带贴身束了,显得干练之余仍有雍容气度。
北辰正要把手中烈风的缰绳交给萧历瑾,却突然哎哟一声,原来是那马儿无声无息伸蹄踢了他一下。虽没怎么用力,却也足以使他痛呼出声了,不由怒道:“大人,这马儿怎么就养不熟?”
萧历瑾拿出一只软织金丝面罩戴上:“那是跟你不熟,跟我倒是熟得很。”说罢飞身上马,右手马鞭一挥,烈风便撒开四蹄,发足狂奔起来。大漠之中一人一骑绝尘而去,广阔天地间一时竟无比这更美的风景。
漫天的沙尘在马蹄后扬起来,顿时遮天蔽日。看着苍茫大漠中隐隐远去的身影,北辰伸手一挥,放声喊道:“跟上!”言罢翻身上马,手中的鞭子挥出,策马赶上前去。孔雀山庄的车队和夏州骠骑营的马队紧随其后,都加快速度往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