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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伏魔洞风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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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叶云徊被送回了碧烟阁休养。温平岚先前碰到的那几个女修很快被寻来问话,只是这几人来了后十分默契,都默然不语,一问三不知。
听说此事后赶来的华明颜急匆匆进来,面带焦急,对叶千愁行了一礼,担心道:“听说师父中途出关,不知师父是否无恙?”
叶千愁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那几名女修面前,将她们挨个看了一眼,一脸阴霾道:“我问你们,云徊为什么会去伏魔洞?”
一人小心翼翼道:“回仙君,弟子们也不知道。我们约小师叔一起去玩,谁知她四处乱走,等我们发现时伏魔洞已经开了。”
叶千愁盯着这名弟子看,她的眼神一阵游移不定,快速垂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温平岚心中一阵冷笑,以云徊的灵力想要破了伏魔洞口那些叶千愁亲自设下的禁制,那真是天方夜谭。这些人不知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此时看在他眼里都极为可恶,恨不得将她们逐下山去。
面前几人神色慌张不已,眼神闪烁,显然知道些什么,却又死咬着牙不松口。褚行川早就失去耐心,直言道:“师父,不如把她们交给戒律阁,受完刑下来保准什么都说了。”
一听要去戒律阁,几人纷纷惊恐无比,花容失色。
温平岚此时对她们道:“早些说了,免得受皮肉之苦。都是女孩子,受不得那些痛的。”他语气十分诚恳。
一番犹豫后,终于有个女修开口道:“是芳芷说要捉弄捉弄小师叔,我们也没想到她会把小师叔引到高处去。”
她一开头,其余几人也不再犹豫,你一言我一语道:“我们本来想着逗趣儿一下就好了,谁知道小师叔竟然……竟然冲不破结界,结果就被困在了里面。”
“都是芳芷的主意,她说小师叔太骄横了,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这几人七嘴八舌,大概捋清了来龙去脉。她们几人早就看不惯叶云徊能力低下却最受偏爱,今日便想着要捉弄她。具体办法是假意约她一起去玩,将她骗到后山,说那里有几处荒废了的洞窟,可去探索一番,十分有趣。
叶云徊向来被孤立,难得感受到这类好意,当即应下,课后便迫不及待地随这几人去了。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们的意料,也超出了她们的控制。后山的确有几处搁置已久的洞窟,原本她们打算将叶云徊骗进去后偷偷溜走,让她一个人在里头惊慌失措,吓个半死也就够了。谁知其中一个叫芳芷的女弟子,自觉容貌出众兼天资过人,平日尤为嫉恨叶云徊,认为就是她的存在阻碍了温平岚看到自己的出类拔萃。
叶云徊按照她们的计划一起去了后山,芳芷笑吟吟对她道:“这上面有个洞窟可好玩儿了,要不要去看看?”
叶云徊此前很少来后山,早已提起了兴趣,道:“真的吗?”
芳芷点点头,笑容真诚道:“对呀,我已经去过了的,里面又大又深,还有一方寒潭,水凉似冰。想不想见识下?”
叶云徊十分惊喜:“好啊!”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越凶险的洞窟,所处位置越高。此时她们已过了半山腰,再往上面走,那些洞窟里面就不知有些什么了。但她们都没有出言阻止,而是看着芳芷带着叶云徊向上行去,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几人不免忐忑起来,商量了下,犹豫着一起往上爬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往上走了片刻,忽见芳芷独自一人下来了。她笑得很是得意:“哈哈,她被我的结界困住了,没想到她这么没用,如此简单的结界都打不开!”
“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有人问。
芳芷毫不在意地向上看了看:“我看上面有个洞窟是闭着的,就将她带了去,施了个诀将那洞门震开了一条缝,然后将她困在那里用结界困住,看她什么时候能解开吧。”
有人忙道:“那是什么洞?”
芳芷道:“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去过。”
几人交换目光,总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担忧。忽然一名弟子大惊失色道:“这个位置往上,那只能是伏魔洞了!”
经她这么一说,其余几人差点魂飞魄散。芳芷脸色一白,惊道:“你,你莫要乱说!”
伏魔洞一向令人敬而远之,也很少有弟子会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找死,因此大多数昆仑弟子并不清楚此洞窟具体所在。然而方才说话的那名弟子于地形十分擅长,而她也实在没想到芳芷会如此胆大妄为,将叶云徊引到伏魔洞去,所以根本没往这处去想。
“我没乱讲,上面确实是伏魔洞!你这下闯了大祸了,她要是有什么好歹,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其余几人心知此言不差,心内忧惧不已。芳芷仍强自镇定着,坚持自己没有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
有人道:“你赶快去将她带下来吧!万一耽搁久了,出点什么事,那就无法收场了。”
“就是就是!我们原本说好的吓吓她就行了,可没说要带她去伏魔洞啊,更别提还用结界困住她了!”
芳芷斥道:“你们慌什么,不过设个结界把她困起来,能有什么事?”到了这个时候,她仍然不信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就在几人争吵之时,忽然上方传来沉闷的隆隆声,绵绵不绝从她们头顶碾过,接着就听见一声尖叫响起,那叫声极为短促,戛然而止,仿佛有人被扼住了喉咙,生生将那声音吞了下去。
芳芷等人脸色一变,睁大眼睛惊慌失措,她们都听得分明,那尖叫声是叶云徊发出来的。而那沉闷的隆隆声,显然是伏魔洞洞口大开的声音!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伏魔洞竟然被打开了,那里面关着的贺千山是何等丧心病狂的魔头,如今叶云徊被他掳去,还能有好果子吃吗?而她们几人作为罪魁祸首,又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几人犹豫不决,是否要赶紧下山去找人求救,因为这件事一旦捅出去了,她们肯定逃不了干系。然而贺千山出伏魔洞这么大的事,她们也实在不敢隐瞒,因此商量了一下,决定不提捉弄叶云徊这一茬,只说是几人出来游玩,无意到了伏魔洞。至于贺千山为何打开了伏魔洞,那就无人知道了。
一名弟子哭泣道:“仙君,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何伏魔洞会打开,真的不知道啊!”
其余几人赶紧附和。
叶千愁道:“谁是芳芷?”
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几人快速往后退去,只余一人独自在前,想来这就是那芳芷了。
芳芷脸色灰白,额有细汗,紧张万分。
叶千愁在她面前站定,道:“说,你是如何打开的伏魔洞?”
他身上的威压不断传来,芳芷身子一颤,差点晕过去,急忙摇头道:“真的与弟子无关,不是我打开的,不是。”
“抬起头来。”仙君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感,她不由自主地按照指示抬起了头。
寻常弟子从没有与仙君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更不要双目相对了。芳芷一对上那对森冷的眸子,不觉心底一阵发寒,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凉意。她感到此时的仙君除了与平时一般无二的仙气,周身更笼罩着令人不安的杀戮之气,那双眼睛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即刻就要把她吸进去,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那股极其迫人的压力在她身上一层层散开,她就像被茧丝包裹起来的猎物,无处可逃。尽管如此,她仍然咬紧牙关,害怕到了极点也不承认。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前一刻,忽听仙君道:“你为何要带她去后山?”
那股威压稍微散开了些,她感到自己又能呼吸了,强自镇定道:“弟子是想带小师叔去游玩一番。”
话音刚落,叶千愁挥了挥手,芳芷突然腾空而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带去,她发出可怕的尖叫声,“当”地一声闷响,直直撞在殿中一根柱上,那几名站着的女修都感到一阵带着腥味的液体如雨落在,淋了她们一身,脸上也未能幸免。芳芷跌落在地,一时无法动弹,双目大睁,一脸惊恐。其余几人吓呆了,好半天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脸颊,看了看手中的血迹,又互相打量一番,都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芳芷口角不断涌出鲜血,忽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面容扭曲疯狂:“不错,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她!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庸人,凭什么万众瞩目?掌门仙君亲自教她御剑,都学不成气候,连我设下的那么简单的结界都打不开,丢人!仙君如此偏爱她,看来果真如旁人所说,她是仙君你的孩子!我倒要看看,仙君能护她到几时?像她这样的资质做仙君的关门弟子,那就是个笑……”
还没等她说完,叶千愁衣袖又是一挥,芳芷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升到半空又重重落下,一蓬血雾从她口中爆了出来,四下飞溅如同喷泉冲天而出。她躺在地上昏死了过去,如同摔坏了的人偶。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其余几名女修亲眼见到芳芷的惨状,已经吓得快不能喘气。温平岚和褚行川虽然知道师父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慈悲,但方才这几下雷霆手段也很少见他用过,两人不禁十分惊心。
半晌,华明颜上前行礼道:“师父还请息怒。中途出关于修为有损,请师父先调息几日以固修为。这几日就把她们交给弟子来审,若是审不出,再送戒律阁不迟。”
温平岚也道:“华师姐所言不错,请师父万勿动怒。”
叶千愁左右扫视一番,脸上的阴霾虽未尽散,却也点了点头道:“那就如此吧。”
那几名女修被关了起来,由华明颜负责审问,谁知过了两天就听闻芳芷竟然撞墙自尽,死状十分凄惨,显然是畏罪自杀的了。至于她是如何打开的伏魔洞,也就成了一个谜团。又查明,其余几人确实对芳芷引叶云徊去伏魔洞这一计划毫不知情,真的以为只是单纯地捉弄一下她。这几人都被逐出昆仑,终身不准再上山。此事疑点重重,叶千愁本打算彻查此事,但恢复了精神的叶云徊央求他不要再查下去,他也考虑到若继续如此,恐怕昆仑人人自危,更没有人愿意靠近叶云徊了,于是作罢。这件事至此告一段落。
若说以前掌门偏爱叶云徊,至少表面还要做做样子,尽量少落人话柄。自这件事以后,他越发不遮掩了,连带着对叶云徊是他的孩子这种说法也毫不在意,别人说他有失公允也充耳不闻。何况这件事上他的处理方法如此粗暴,也实在让人怕了他,更加明白了叶云徊惹不起这一点,两相映证,大家都认为叶云徊为仙君血脉无疑了。不仅大家这么认为,说得久了连叶云徊自己也产生了这种怀疑。
温平岚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师父对云徊的爱护之情实在不是普通的师徒之情可以解释的。到了一定的年纪后,懂了些男女间的事,他甚至有过不该有的猜测,比如师父是不是对云徊居心不良,其心不轨。但他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并深刻反省自己居然会产生如此龌龊想法。师父性情高洁,为人清正,早已断情绝欲,怎么可能会有这些念头?再则朝夕相处间他看得明白,师父确实将云徊当作自己孩子一般对待,那种舐犊情深里绝不掺杂其他东西。所以他对这个说法也有几分相信,只是十分不解师父为何不认下云徊。虽非明媒正娶结合而有,但年少轻狂时所做有失分寸之事,也可以理解。他贵为一派掌门,将孩子认回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最多叫人议论几句,过段时间也就不提了。这背后的隐情大约很复杂,师父如此睿智之人,做事总有他的理由。
只是可怜了云徊,带着扑朔迷离的身世,一颗心也似没有归宿般漂移不定。或许正因如此,有时她明媚的笑容里才会带了淡淡愁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