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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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轩望着手中的白色小花苦笑摇头，却听身后有个声音问：“梓轩真的要去杀掉筱柊吗？”回头望去，平安正站在他身后，呆呆地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江梓轩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幼年时的身影，浅笑着拍拍她的头：“不杀她，你又怎么能留下来？”
“为什么我留下来，就一定要杀掉她？”纯澈的双眸中裹着急切，平安拉着他的衣衫下摆问。
“因为……她是妖。师父不喜欢妖，早就想除掉了，不过是拿你作个由头罢了。”
平安望着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问：“梓轩，我不明白。霄宿说大家都是要死的，所以根本就不用害怕。可是萤却让我活下去，因为我活着，心中想的事才有可能变成真的。我到底应该听谁的才好？活着好，还是死了好？是活着的人比较开心，还是死了的人比较开心？”
江梓轩愣了愣，却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望着平安认真的眼神，只好说：“既然都有道理，那你就都听吧。”
“怎么个‘都听’法？”
“想活着的时候就听邱萤的，不想活了就听霄宿的。”
平安的双眼一亮，如梦初醒，喜道：“是呀，这么简单，怎么我就想不明白呢！”
江梓轩望着她大喜过望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若是能重新回到这般简单的时候，该有多好。
只见平安跳了两圈后又重新扑回到他怀里，有些起喘地说道：“那我现在想听萤的。”
江梓轩一怔，还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却见她的手中紧紧地攒着一个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枚旧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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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平安不敢睡觉，她趴在窗台上，睁大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不多时，便看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向这里飘然走来。
平安一个仉伶，刚想大声地招呼，却立刻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线说道：“筱柊快跑，他们要杀你！”
筱柊一怔，止住了步子，却见平安脸色猛地一僵。她心中一凛，回过身去，只见一把明晃晃地长剑正指在自己的胸前。这把剑她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次她远远地躲着，看他舞动这把银光闪闪的剑，心中欢喜不已。
顺着剑身而上，终于迎上了江梓轩的脸，不由得便绽出了笑意：“你好吗？”
江梓轩却笑不出来，望着清婉如月的她，切切地问：“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一言！”
筱柊微微笑道：“离开了，便见不到你，即使活着又有什么快乐？”
江梓轩面容一动，剑尖微颤，却怎么都递不出去。
筱柊静静地望了一眼银剑，抬起头来问：“你终于答应师父来杀我了么？”
江梓轩别过了脸去不答。
筱柊淡淡说道：“梓轩，你师父是对的，与妖纠缠太深，终究会害了你。如今你终于想通了，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江梓轩怒喝道：“不要再说了！”
平安亦叫道：“梓轩，你不要杀她！是筱柊叫我和你做朋友的，她说她是妖，不能和我们做朋友，很是孤单！她不是坏人！”
江梓轩望了她一眼，并不说话，手中的剑却微微向前，抵在了筱柊心口。
筱柊也看了一眼平安，然后快乐地说道：“她和你做了朋友没？太好啦，从此以后，梓轩便不会再孤单了。”说着，回过头去对平安说道，“平安，你答应过我的事，还记得么？”
“嗯！”平安认真地点了点头。
筱柊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与梓轩做朋友。”
“我知道了。筱柊，你不要死，我们三个人一起做朋友，好不好？”
筱柊的双眼似乎望着远方，口中喃喃道：“三个人一起做朋友，那可有多好……平安，闭上眼睛！”忽然身子一挺，银剑透胸而过！
江梓轩料不到她竟会如此，一惊之下长剑立即撒手，筱柊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向他软软地招了招手。
江梓轩脑中空白一片，怔怔地跪了下去。
只听筱柊说道：“这些年来……我远远地望着你，时常想……若是……若是能大大方方地……和你打声招呼……可有……可有多好……今天，我……我好高兴……”
江梓轩呆呆地跪在她身旁，耳中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诉说，身子如僵了一般。忽听平安叫道：“眼睛可以睁开了么？”
抬头一看，原来平安听了筱柊的话，紧紧地捂着双眼，一脸地茫然。他们离她尚有一段距离，只听见筱柊的声音，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正自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双手，只听江梓轩说道：“可以了，睁开眼来吧。”
睁开眼来一看，只见江梓轩一人站在窗外，筱柊却已不知去向，便问：“筱柊呢？她去了哪里？”
江梓轩道：“她已经离开了。”
平安又问：“那我还能不能见到她？”
江梓轩寂寞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来：“或许有一天，还能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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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轩的师父信守承诺，同意收平安为徒。可是平安望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冷冷点头的时候，心里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她实在是很想知道筱柊去了哪里，可是怎么问江梓轩都只是怪怪的一笑。
师父收她入门的那天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徒弟。不管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今后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许问为什么，不许违逆！我吩咐的事，你办得到固然是理所应当，若是办不到，便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不许在旁人面前提及这里的任何事！”
平安认真地听着，不禁嘀咕：“好多的‘不许’……”
江梓轩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可再说。
虽然师父有许多个“不许”，而且整天都拉长了脸，说话也凶声凶气的，但没过多久，平安便知道他其实是个好人。
拜师近一个月了，平安只是跟着师父学习认字、写字，那些飞来飞去的神气法术一样也没有学过。但平安却仍然觉得很开心，因为她终于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不仅如此，开始学字的第一天，她便兴奋地跑去找江梓轩，因为她知道，这些字如果问了师父，他一定不肯回答，说不定还会招来一顿大骂。
她问梓轩：“‘霄宿’怎么写？”
梓轩不答，却反问她：“哪个‘霄’，哪个‘宿’？”
她觉得这问题问得好笨，叫道：“自然是‘霄宿’的那个‘霄’，那个‘宿’了！”
梓轩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念作‘霄’和‘宿’的字有许多个呢，你知不知道是哪一个？”
平安皱眉道：“就是‘霄宿’的‘霄’和‘宿’嘛！”
梓轩没有办法了，只好说道：“那只有下次你见了他，自己去问他了。”
平安泄气了一阵子，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变得异常兴奋道：“萤的名字怎么写？还有梓轩的名字呢？”
梓轩笑了，说道：“这两个字，还好我都会写。”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纸笔，写下“邱萤”、“江梓轩”。
平安拿过笑，照着描了一阵，忽然眉头拧成了一团，说道：“怎么这么难写？比‘平安’难写多了！”
梓轩无奈地说道：“对你来说，是有点难。不过你多学一阵，就不会觉得难了，师父的名字更难写呢。”一边说，一边取过笔，在纸上写下“胤湛”二字。这两字的繁琐，吓得平安直吐舌头。
她望着这张端正地写着三个名字的纸，说道：“这纸能送我吗？你们的名字都在这儿，我拿回去天天看，天天看，总有学会的时候。”
梓轩微笑道：“那是自然。”
过了一会儿，平安又问道：“梓轩，‘筱柊’的名字还没写上去呢。”
梓轩的脸色微微一变，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平安将笔塞到他手中，说道：“怎么了？快写我给我看呀。咱们以后若是再见，我便要写给她看。”
梓轩握着笔却并不动，望着平安说道：“你真的这么喜欢筱柊吗？”
“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梓轩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勉强笑了笑，将笔还到平安手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喃喃说道：“你与我真的不同，若是当年你我能够换个位置，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说完，苦笑着走开了。
平安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明明心里喜欢，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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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规定，每日亥时必须上床睡觉，可平安却睡不着，她情愿拿这时间来练字，所以一得机会，便要偷跑出去，几次一来，便成了习惯。
这一夜的月光特别皎洁，平安找了一处隐蔽的所在，折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萤”。那个“邱”字有个弯弯曲曲的“耳朵”，她总是写不好，所以便干脆省去了，反正她也只是叫他“萤”，那个“邱”字根本用不着。
她写了一个又一个，总觉得自己越写越好，禁不住有些得意，喃喃说道：“还是‘萤’好，都是直直的。”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你说我什么是‘直直的’？”
平安一愣，抬起头来，便瞧见了那个白衫少年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心中大喜，叫道：“萤！”
邱萤道：“这么大声，不怕让湛真人听见么？”
平安急忙点头，努力地压低了声线说道：“你怎么来了？”她心中欢喜，连声音都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邱萤道：“我想来便来了。”
“师父知道你在这儿吗？”
邱萤抬头向着胤湛居所的方向望了一眼，坏坏地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早就知道了。不过现在还不来赶我，应该是想装作不知吧，假惺惺的……怎么，他收了你作徒弟？”
“是呀，萤高不高兴？”
邱萤道：“我高兴什么？与我何干！”
平安嘿嘿一笑，并不与他再辩。因为她分明瞧见他的眼中浓浓的笑意，只是以往她每一次拆穿，他便要发脾气。现在她学了乖，知道有些事只要自己知道便好。
邱萤见她这样，忽然有些尴尬，道：“你的师父名头好大，什么前昆仑的大真人，教出的徒弟却是只不折不扣的三脚猫。”
平安听不懂他的话，问：“你说什么？”
邱萤摊开手掌，一点紫色的萤光在他掌中轻轻跳动：“路上拣的，幸好这山林大，它们分得散，要不然你好师兄做的烂事，一眼便教你师父识穿了。”
“这是什么？”
“妖的精魄。除妖不毁其精魄，不是白搭么！”
“什么意思？”平安被着奇异的光点吸引，禁不住伸手去摸，从掌心传来一股温暖熟悉的感觉，她脱口叫道，“筱柊！”
邱萤道：“怎么，你认识这妖么？”
平安顾不上答他，急着问道：“她怎么了？”
“她是被江梓轩干掉的吧？江梓轩的剑虽不错，可剑法却着实糟糕。除妖时剑未刺中要害，妖的精魄便不会灰飞烟灭。身形虽散，精魄却随四散，若是这妖运气好，让散落四周的精魄重新凝起，便能再次成妖，除了等于白除。”
平安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拽起邱萤的袖子说道：“萤有办法让它们重新凝起吗？”
邱萤望着微微有些惊讶，半晌，淡淡地笑道：“我差点忘了，你向来便爱与妖为伍……罢了，也不能白来，给湛真人送点挟礼物’应该也算有趣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