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烬》Cupiditas

4、第4章

　　“啊哈？”何玉星星眼望着她，“帅啊老姐。”
　　然后指指自己：“我是谁？”

　　余九溪扯起枕头甩过去：“你不是东西。”

　　“哎。”何玉笑嘻嘻地挡住，眨眨眼，“你知道吗，听到你的计划，妈妈特别欣慰。”
　　她高高举起枕头：“九儿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说起我妈，她又给我推一个相亲对象。”

　　何玉夸张地圈起嘴，“不是吧不是吧，阿姨为什么这么勤快啊，你才26啊，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上次那个260斤的宅还不够吓人吗？第一次见相亲带着手办的。”

　　“这次据说是个博士。”余九溪皱皱眉头，“计划进行顺利的话，最好能顺带着在我妈那出个柜。”

　　“想想柏苒其实条件不错。多漂亮一小姑娘，能出国家境肯定不错，学历又能打，就是芯子儿忒坏。”何玉倒在沙发上，“出柜应该不会太难。“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我妈。”

　　“哈哈哈哈滚！”

　　余九溪没再说话，也向后倒在床上。她是真不觉得柏苒的本性有多坏，反而相信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但那又怎么样，不告而别是事实，让人怀疑她当年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一段感情的。

　　这也是余九溪抛下鱼饵的基础。她在赌柏苒会再次爱上她。

　　至于那个小朋友……啧，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了，晚饭时间到。“何玉突然跳起来，临出门前回过头对余九溪说：”自然，表演的精髓在于自然。“潇洒地甩了下卷毛。

　　余九溪虽然无视何玉的骚气，但其实心里和她想的一样，都认为晚饭会是动人心魄的战场。

　　两人都没有料到的是——

　　酒店六楼中餐厅。

　　“这不是你的酒店吗？”邱琼玖环视四周，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没有仆人鞍前马后地讨好我们？”

　　“我不参与管理，也没有特权。”柏苒淡淡回道。

　　邱琼玖失望，“太没劲了。”

　　“没劲吗。”柏苒有些茫然，拿起手机发了几条短信。

　　没过五分钟，在场的所有食客被清空，酒店承诺丰厚的补偿。数不清的鲜花甜点和产自全球各地庄园最优良的葡萄酒被送进餐厅，甚至不远处还坐下了一支管弦乐队。

　　“啊这。”邱琼玖眼睛都看直了，嘴角流下口水，发出无意义的“阿巴阿巴阿巴”。

　　“你不是没特权吗？”

　　“现在有了。”柏苒看她，“你觉得这样行吗？”

　　邱琼玖惬意地看着一个小帅哥在她们桌上安置精心制作的插花：“行行行，这有什么不行的。害，没想到你这么爱我，就吃顿饭还搞……”

　　柏苒打断她：“你想多了。”说着对着她们餐桌的位置拍张照发给何玉。

　　她目前还没有加余九溪的聊天软件。

　　其实完全不用这么通知，所有人都撤走以后她们这桌就像湖中的孤岛，不要太显眼。

　　“是不是再撒点花瓣会更好？“

　　“又不是我的酒店。“

　　余九溪和何玉一进餐厅就被这般大场面吓得停步不前。

　　“我们走错了吗？这什么鬼地方，结婚场地吧。”余九溪向何玉提出疑问，“姐妹你今天结婚吗？“

　　“结个屁。“
　　还是何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柏苒和邱琼玖，拽住她的胳膊：“那边。”

　　待她们走近，柏苒率先站起来，身上的花瓣细细簌簌掉一地。

　　“这是……？“何玉指指满地鲜花，怀疑地看着她。

　　邱琼玖在旁边品酒看戏。

　　柏苒义正言辞：“何小姐你有所不知，酒店下午举办游戏活动，就在你们上楼之后。小邱抽中了晚饭包场。“说着慈爱地瞥邱琼玖一眼。

　　邱琼玖一口酒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余光看见跟随着投来的视线连忙摆摆手。
　　淦，还是你牛。

　　余九溪和何玉下午确实没下楼，尽管觉得别扭却也不知怎么反驳。
　　何玉下结论：“下次来这酒店大概没了。可惜啊，环境挺好的。“

　　柏苒连连点头，恨不得拍拍肚皮以示清白：“是啊是啊，一看就是经营不善。”

　　十几层楼上方，刚隔空布置好场地的酒店经理打了个喷嚏。

　　坐下来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余九溪把自己和何玉桌前的花瓣都扫到了地上，还好心地提醒另外两人：“压在衣服上会很难洗掉。“

　　柏苒：“……“

　　确定清理干净会污染自己衣服的东西，余九溪舒服了。

　　OK，可以先问问柏苒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何玉在桌下拿包碰碰她的腿，以示鼓励。

　　启唇，邱琼玖的声音先一步传进耳朵里：“九溪姐姐，我特别喜欢你的专栏，我能感觉到你的想法特别独特。“

　　余九溪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柏苒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还给《碧沙易网》手游画过插画。”小姑娘眼里闪着崇拜的光。

　　这下余九溪是真的被惊到了。她也没否认，看向邱琼玖，特别好奇，“你怎么知道的？”杂志和游戏完全没有联系，她从来没掉过马。

　　“游戏里有些图细节和你三年前两张画的风格特别像。”邱琼玖认真地描述，“我当时打游戏觉得眼熟，后来才发现的。”

　　“我好喜欢你的画。” 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听柏苒说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一定要跟来。”

　　余九溪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笑着回她：“谢谢你的喜欢。”

　　邱琼玖特别热情，掏出手机站起来：“姐姐能不能加个微信？”

　　柏苒坐不住了，提议道：“不如我们都交换一下微信。”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

　　看着手机上早已烂熟于心的ID，柏苒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

　　自那次从博物馆跑掉以后，余九溪好长时间每次路过它大门脸颊都泛热。

　　每每想到那人身周与博物馆截然不同的香味，余韵深远，回味悠长，就像她这个人，毫无侵略感的美，却在人群中被自己一眼看见。

　　而自己呢……简直是黑历史……要是能连带监控和记忆一起删掉就好了。

　　余九溪总漫无边际地幻想，试图瓦解一分去不掉的尴尬。

　　她依旧保持着舒适的生活节奏，厌恶着食堂的饭菜，一转眼时间就来到了五月底。

　　天气变得燥热，人们大都待在空调降温的室内，不再愿意出门晃悠。

　　这个周六却是特例。

　　今天是water fire（水火节），普罗维登斯最传统、最出名的节日。

　　黄昏来临之际，人群从房屋里涌到普罗维登斯河Y型交汇的河畔，争抢着最靠前的位子。

　　晚霞逐渐浓烈，半边的天空被染成了动人的紫红色，却没有人留心去欣赏。

　　大家都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或是盯着流动的河水。河中央已经安置好整齐排列着的篝火台子，等待着夜晚，绽放属于它们自己耀目光芒的时刻。

　　随处飘荡着音乐声，余九溪身着一条灰白色的素净长裙，穿过络绎人群，漫步在有着小食摊和露天酒吧的河岸步道上，享受着小城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

　　像是没过多久，天彻底暗下来，华灯初上，火炬手划着小船出现在河面上。人群开始骚动，河面和夜色之间朦胧的边界逐渐被一盏一盏火光划破，烟雾升腾。

　　余九溪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轻飘飘地摇荡，不时被河面精彩的表演或是河边栏杆上传来的的欢声笑语吸引，表情却愈发淡定从容，好像身周纷繁的氛围不足以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按节奏迈着步子，冷不丁被一旁拿着酒瓶热情起舞的大叔撞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就失去了平衡，身子向另一边歪去。

　　余九溪：嗯？
　　余九溪：……
　　这辈子可能是和当众摔倒锁死了。

　　几秒过去。

　　预料中冰冷疼痛的撞击并没有降临，她掉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余九溪反而吓得心一紧。

　　听说有人特别变态，喜欢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对娇滴滴的小姑娘下手。

　　然而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身后那人还没说话，这些天反复在她记忆中跳舞的茶香就先一步飘进余九溪鼻子里，于是她刹那间懂了，脑中小火花啪地闪过，下意识不敢相信，但脸上却羞耻得立马窜起了热意。

　　朦胧的夜是材质最好的面纱，影影绰绰掩盖了直白的棱角。余光中女人神色温婉绯丽，像偷去了一整段老去的时光，不知觉就消弭了余九溪被陌生人接触的不爽和敌意。

　　她应该马上重新站稳，可是脑子不听使唤，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大气不敢出地窝在柏苒的怀抱里动弹不得……美人的怀抱那——么香，那——么软，有点不舍得逃走。

　　柏苒眼尖地在火光映出的明亮中瞥见了少女乌黑发丝中悄悄探出来泛红的耳尖，漂亮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歪着脑袋在余九溪的耳旁低语：“这么喜欢地上吗？”

　　无法忽视的湿热气息激的余九溪一抖，耳朵立马红欲滴血，一言不发挣扎着拱出怀抱站到柏苒半臂距离远，低着头闷声答道：“不小心被撞了一下，谢谢你。”
　　说完就想转身跑开，却没想被柏苒一把拉了回来，忍不住一声娇呼。

　　柏苒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发现这只小河豚的脸皮是真的很薄。

　　真的怪可爱的，让人想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于是柏苒从善如流地换了语气，温声问道：“脚没扭到吧？”

　　余九溪闻言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柏苒在黑夜中宛若坠着璀璨星光的眼眸，在冲天的火光和夜色之下，美得惊心动魄，一下子仿佛把余九溪的心神都夺了过去。

　　“没，没事……”她结巴了，脑海中闪过不知多少年前看过的一句情话。

　　那一瞬间的浪漫，只有银河知道。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理智是明白的，但感性却像是坐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跟着管风琴配乐转了一圈又一圈，沉醉在了梦幻般的世界。

　　她兀自看得出神，柏苒在一旁拉着她又走了两步，见她步伐无恙才放下心。

　　余九溪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莫名紧张，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你，你好，我叫余九溪。”

　　“余九溪，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柏苒，隔壁布朗，学心理。”说着，柏苒递过二维码，“加下微信？”

　　余九溪扫了，低着头，下意识随口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
　　“那你那天为什么在我们学校啊？”问出去才发现自己问的有多蠢，大学校园又没有门禁，难道还能限制人家人身自由不成？

　　柏苒果然笑开了，一贯淡然的眼底荡漾起一汪秋水，眼波流转，半开玩笑地回她：“因为我们的ID卡进你们博物馆免费啊。”

　　余九溪也笑了，觉得今天的柏苒说不出的好看，便安静地站在她身侧，时不时瞟一眼。

　　夜风吹过，柏苒不经意间抬手撩了下头发，让她又感叹一番柏苒纤长的手指真的能让手控框框撞大墙。

　　水火节表演已经对余九溪构不成吸引力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人。

　　颜控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嗫嚅半晌，悄悄扯了下柏苒的袖子，轻声说：“那一次是我不小心，我平常坐椅子不会摔倒的。”

　　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解释这种事情？

　　柏苒轻笑，心道这小傻子为了找回形象真是煞费苦心，却又被可爱到。

　　她忍不住温柔地碰了碰这人的脑袋，但到底没敢抚下去。

　　余九溪缩了缩脖子，心里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