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造反日记》新尾

3、野鸳鸯

　　自那天之后，赵勖又在寝宫里好生养了好几天，病才好全乎。

　　为了尽快联系上金燕和李太医，这几天他都在满宫乱跑，为了树立一个调皮贪玩的形象，不让苏家人起疑心，他还特意撵着宫里一条整日上窜下跳的野猫到处跑。

　　说来也奇，这只乌云猫身体瘦且长，耳朵竖得直直的，一张尖瘦脸，胡须比头宽，一身皮毛又乱又硬。别人只能看出这只猫又脏又凶悍。但是赵勖却觉得这是只“猫中好汉”

　　赵勖看到它的时候，他正在一堆午后消闲的野猫堆里。和别的猫都不一样，即使是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它也是拱着脊背，气势汹汹，一双碧绿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一对尖耳朵时不时抖两下，聆听四面八方的异动。

　　它跑起来也是极为灵活，一不留神就窜出好远。兼之一身漆黑，赵勖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猫斥候”。

　　今日的打探收获颇丰，虽然还没找到混进太医署找李太医的机会，但他悄悄打探到了金燕现在还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混进了御膳房，而是在小佛堂里做扫洒宫女。

　　宫里的佛堂闲置了好几十年了，连干粗活的扫洒宫女都觉得那个地方前途暗淡。，也不知到金燕上辈子是怎么进的御膳房。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位置，他很快就能给她递消息了。

　　赵勖怀里抱着好不容易捉来的乌云猫，准备先回寝宫写密信联系金燕。

　　苏丽菀估计这两天在和她的情哥哥蜜里调油，没那个闲工夫找他麻烦，赵勖很过了几天招猫逗狗的好日子。

　　至于那些宫人眼里的轻视和口中的窃窃私语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一来是苏太后治下不严，且她有意折辱赵勖，让这些宫人的嘴皮子越来越活泛。

　　像皇宫这种地方，人会变得越来越趋炎附势，在这宫里，是太后势力压过了皇帝，且这些人精如何看不出赵勖这个皇帝被太后嫌恶。

　　他还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宫蛾把他压在地上，用针给他穿耳洞，他越是挣扎，太后越是高兴，这几个宫蛾笑得越是开怀。

　　以至于年轻女子的娇滴滴的笑声很长一段时间都出现在赵勖的噩梦里。

　　刚入宫的小女孩尚且如此急迫的讨好太后，又何况这些在宫中侵淫多年滑泥鳅。

　　他若是在意，才是正中她下怀，苏丽菀的手段层处不穷，如果这就让他意志消沉，何谈报仇呢。

　　而且要是让苏鸣鹤知道了他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他绝对会疑心有人暗中授意他装傻。

　　第一世他也曾为这件事一个人悄悄的在夜里抹眼泪。

　　他那时不懂，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恶意。他不是皇上吗，不应该是受人爱戴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辛亏他还记得父亲的嘱托，只在四下无人的地方自怨自艾。

　　他拿出父亲给自己的玉佩，用力握紧。

　　如今这样就好，什么都别在乎，就算不能，也要装作不在乎。

　　以他现在的处境，有的事要深思熟虑，斟酌再三，而有的事，要不听，不看，不想……

　　如此才能骗过自己的心，演好这场戏。

　　春风送暖，雀鸟清啼。赵勖把一缕似有还无的思绪埋在回忆深处。

　　这厢赵勖刚整理好心情，更大的刺激还在他的寝宫里等着他呢。

　　赵勖前世习惯了幽灵般的游荡在皇宫之中，形成了习惯，走起路来脚下像是包了软垫，脚步像猫一样轻。

　　‘奇怪，值守的宫人去哪了？’

　　他一进寝殿，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捏住了猫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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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丽菀竟然在他的龙床上和人苟合！！！

　　虽然前世也曾知道苏丽菀与人偷情，但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

　　他透过四折山水红木座屏风的缝隙看到两俱赤条条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目睹了自己三世以来最恶心的人在自己每天安寝的床塌间行鱼水之欢。

　　赵勖觉得自己昨天吃的八宝鸭好像在自己肚子里起死回生，不停的扑腾。而嗓子眼儿被鸭绒堵住了，欲吐不吐。

　　给他历尽三世的老心脏造成了某种不可言述的伤害。

　　偏偏这仇人还死死的拿住了他的命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龙床上的男女战事焦灼，这样的画面让别人来看自是活色生香，心头荡漾。

　　但对赵勖这个三代目的资深童男来说，是会让他恶心到产生心理阴影的程度了。

　　赵勖正打算悄悄离开这个伤心地。

　　那对男女却开始中场休息。双方还很友好的交换了个位置。

　　“哥哥，我该怎么才好，你让我掏心掏肺的对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好，结果他跟本就不领我的情。”这是苏丽菀的声音，她此时正趴在苏鹤鸣的怀里。

　　除了在赵勖面前得意忘形，她在她的恋人面前到是能保持住娇弱的画皮。

　　“菀儿……是我无能。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再忍一忍，我要咱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让你成为京城里最让人羡慕的女人。”

　　这是苏鹤鸣，他脸埋在苏丽菀的颈间，手指绕着苏丽菀的长发。

　　赵勖默默的评价，看来漂亮男人比漂亮女人还会骗人，苏丞相这骗人的话说的轻车熟路。

　　“嗯，哥哥，别这样说，你在菀儿心里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永永远远。”

　　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那晋王赵焕和征西将军聂厉谁排第二谁排第三？

　　如果赵勖能全知全能的话，他就会知道他们三个分别是菀儿，菀菀。苏苏心目中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不过要是在意这些细节，那些描写痴男怨女的爱恨纠葛的话本就没法编了。

　　“乖菀儿，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所有会伤害你的家伙清理干净，我就娶你，让你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最尊贵的女人？可是苏丽菀已经是太后了，这种空头支票只能糊弄脑袋是浆糊的人。

　　“嗯，我等你。”

　　嗯，他怀里就有一个。

　　“菀儿，我打算把人安置在华阳山，可是这件事开销太大，钱如果从苏家的帐上走，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以后宫务我派人帮你处理，你向来就不擅长做这些，以后我的菀儿用只当我掌心的珍宝。”

　　赵勖的注意一下子被苏鹤鸣的这句话吸引了。

　　‘华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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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住了。

　　“你怎么总是这样，你这么做是折断我的翅膀，我要让你知道，我是可以与你并肩的，你不能把我当做你的依附品！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地。”

　　苏鹤鸣小意温存的情话却让苏丽菀不高兴了。

　　虽然这话出于苏丽菀之口，但赵勖却诡异的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像金燕那样的人，确实走到哪里都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不需要别人为之这风挡雨，还有保护他人的能力。

　　不过这话让苏丽菀用撒娇的语气说出来，怎么想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赵勖没去深究苏丽菀话中的违和之处，他现在只想知道有关华阳山的更多信息。

　　赵勖心里为苏丽菀扯开了话题而心焦，苏鹤鸣倒像是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

　　他翻身压过她“菀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附属品，你和世上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虽然觉得这话答非所问，但苏丽菀好像很受用。

　　“讨厌……”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赵勖正打算悄悄地溜出去。

　　可是猫斥候的后爪在挣扎中挂上了赵勖的白莲藕一样的胳膊，它得到了发力点，使劲一蹬。赵勖痛得一撒手。

　　“喵”的一声，跳出了赵勖的禁锢。

　　赵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被发现……

　　他感觉自己被挂在了悬崖边，没有一点依仗。

　　他用力的攥紧了父亲给他的玉佩。

　　猫斥候的身影左弹右跳。在殿内横冲直撞，打翻了那只三足蟠螭纹铜香炉，残余的灰烬倾倒出来，扬起一阵尘。

　　赵勖受了惊吓，不过床上的一对野鸳鸯也吓得不轻。

　　辛亏两人不着寸缕，趁着他们匆忙穿衣的时候，赵勖脚步轻移，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移出了寝宫。

　　明明自己才该是天下的主人，如今却被人吓得东躲西藏。

　　在赵勖思绪万千的同时，伤口处沁出的一滴血珠落到了玉佩上。

　　玉佩华光流转，悄然发生了什么变化。

　　须臾之间，玉佩有变回了温润质朴的模样。

　　为了避人耳目，他一路往人少的地方钻。

　　苏鹤鸣提到了华阳山，这个华阳山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勖的直觉告诉他，华阳山里的东西必然与苏家的谋反大计有关，可能是大批兵器甲胄，甚至有可能是苏家豢养的私兵的藏身之处。

　　赵勖有能力把这件事捅给沈家，但就算着样，他也没有把握凭着件事扳倒苏家。

　　一来现在局势是苏家占上风，附庸于苏家的人如过江之鲫，民间还知道赵姓是皇姓，可到了朝堂上，几乎是只知有苏，不知有赵了。

　　毕竟赵勖的性命还拿捏在苏家手里，豢养私兵是蔑视皇权的大罪，可赵姓的皇权，现在还压得住他苏家的人吗？

　　苏鹤鸣大权在握，征西将军聂厉手握重兵，而且这个聂厉对苏丽菀向来是百依百顺的，苏丽菀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

　　若是激怒了苏家，狗急跳墙，赵勖小命危矣。

　　另一方面，为了打压猛虎而去抬举恶狼，不过是饮鸩止渴，这种是早有前车之鉴了。

　　英宗皇帝为了打压顾家而力捧苏，沈两姓。当时弊端不显，如今反噬就来了。就算沈家赢了，他也不过是从苏家的傀儡变成沈家的傀儡。

　　他已经想象到了沈家一家独大后他的悲惨遭遇。

　　先强行给他娶个沈姓女当皇后，然后把他绑起来对他行不轨之事。

　　就像刚刚苏丞相和苏太后干的那种事，想想都不能接受，要是真到了那般田地，他宁可咬舌自尽！！！

　　之后就是生下傀儡，收拾收拾准备撒手人寰，然后过几年颁布退位诏书，法效尧舜，退位让贤。之后要么软禁一生，要么一杯毒酒了断。

　　而沈家，就可以走上国舅，国丈，皇姓的青云之路。

　　上一世他为了复仇绞尽脑汁，从来没想过报仇之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如今再次重来，他顾虑的事就多了起来。

　　他没有依仗，若是完全依靠外力，那他对于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当个被他们掌控的傀儡。

　　以他的出身，只有掌握权力才能摆脱作为傀儡的命运。

　　他只有足够强硬，才能够镇压那些不臣之心。

　　而所有权力之中，唯有兵权最为强硬。

　　以史为鉴，赵勖通读史书，发现赵室皇权旁落，是从兵权落入世家门生之中开始的。

　　曾经踏平九州，拱卫皇权的大梁精兵，如今成了门阀倾轧，篡权夺势的工具。

　　欲养精兵，必须掌握财权，这些还要徐徐图之。

　　而经营所谓的名声，对于如今的赵勖来说，只会让对手警觉，只可作锦上添花之用。

　　当年自己放弃兵权的英宗皇帝倒是颇得溢美之词，让明眼人看来恐怕是徒惹人嘲笑吧。

　　想明白了这些，赵勖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世，他的目标是

　　——当上真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