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小鸟》炊烟四起

16、家

　　苏梅前段时间回了家，也不知道一直在忙什么，只把行李往卧室一放，给祁予风手机里转了一笔钱，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怎么逃，血缘这层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祁予风的爷爷大寿，奶奶亲自打电话过来，说大家都想见见他。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不去，祁予风和祁家关系其实很淡薄，全家上下，说白了也不过是由一根名为“亲人”的脆弱的线系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听到电话那头老人的一句“乖孙”，即使那只是一句不含情感的称呼，祁予风的心也还是像突然被针刺了一下，“我不想去”这四个字就这么梗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口了。

　　祁栋梁派了车来接，车子驶达城西郊区的时候，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祁予风心里想到很多。

　　爷爷奶奶家的住宅比祁栋梁的更为奢华，进了大门还得再绕两圈才看得见房子。祁予风进门，首先看到的不是爷爷奶奶，不是祁栋梁，而是许久不见的祁俊扬。经过上一次斗殴事件后，祁予风再没和他有过联系。

　　祁俊扬面色倒是一反常态的平静，居然还替他拿了拖鞋：“给，新拆的。”

　　祁予风怀疑他不是本人，一边换鞋一边问：“其他人呢？”

　　祁俊扬领着他进去：“都在饭厅，就差你一个了。”

　　中式装修的巨大宴客厅流光溢彩，围着紫檀木圆桌坐了一圈打扮光鲜、笑意盈盈的亲戚。祁家的桌上自然没有长辈等小辈的道理，祁予风落坐时，饭菜早已经开动了，有人在说祝酒辞，一时间也没人在意他。

　　祁俊扬坐在他旁边，给他倒了红酒。

　　祁予风见状问：“给我倒什么酒？我又不喝。”

　　“你爱喝不喝，”祁俊扬自顾自地倒完，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吃，眼角余光看祁予风没动静，又忍不住开口提醒，“桌上小的都敬过酒了，你自己看着办。”

　　祁予风简直烦透了这套程序，捏着酒杯起身直奔上位，和爷爷说了句健康长寿。老爷子微微点头，转而又接着给另一边的二伯刚满三岁的孩子夹鸡腿，连一个正眼也没给他。

　　祁予风坐回来埋头吃饭，桌上的大人推杯换盏的，话题说得远了，折回来又开始掰扯自己家的孩子。

　　祁俊扬的处境在这一众小辈里也有些尴尬，好在他妈妈林落是个有些城府的，知道在这种场合不该出风头，好几次话题带到了祁俊扬头上，都被她不痛不痒地绕开了。

　　又有喝醉了酒、迷迷瞪瞪的叔叔问起祁予风近况，林落却笑盈盈地搭腔：“是啊，小风来了这么久了，还没和大家说上几句呢。”

　　祁俊扬狠狠地瞪了她妈一眼，林落正了正自己荷粉色旗袍的领子，继续柔声细语道：“小风最近过得还好？”

　　祁予风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肯赏脸回答一声。

　　林落面色不变，那张素净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如果平时妈妈很忙的话，有问题也可以和阿姨说，爸爸也还是很想你的。”

　　祁栋梁拍了拍女人的肩，对着祁予风说：“小风啊，听见没有，要记住，你一直是祁家的人，只要你姓祁一天，爸爸的大门就为你打开一天。”

　　“栋梁，听说你们小风前不久在城南搞了个长跑冠军啊，果然是继承了你的好基因哪。”

　　祁栋梁不以为意：“诶，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说的，你看看小书，还有娜娜，这几个孩子多优秀，回回考试名列前茅，这种小孩将来才是会有大出息。”

　　“出人头地不止读书这一条路的嘛，搞体育、搞音乐、搞美术，都是不错的选择。”

　　祁栋梁否认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正经赚钱谁往那条路上走啊，你看看你自己，说得这么好听，自己的小孩成绩比谁都好，老哥啊，该罚该罚。”

　　“哈哈哈哈，是我片面了，我自罚一杯。小孩子确实还是要多读书才好。”

　　“诶诶诶，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喝，来，我们一起干一个。”祁栋梁说着举起了酒杯。

　　叔伯们见状，赶忙跟着举起杯子来：“来来来，大家一起，为了老爷子生辰吉祥、万事如意，为了祁家门丁兴旺、步步高升——”

　　一时间整个宴客厅的椅子哐啷作响，围坐着的一圈人纷纷站了起来。

　　祁予风是被祁俊扬拽着袖子扯起来的，喝完那一杯，该散的也散了。

　　祁予风随着人群走出祁宅，出门前被祁栋梁叫住，扯到角落里塞了一把现金钞票：“别闹脾气，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儿子，我向来一视同仁，这个拿着，用完了再来爸爸这里要。”

　　祁予风不和钱过不去，特别是祁栋梁的钱，回去路上就叫了最贵档位的网约车。坐在车上，外婆那边来了电话。

　　“喂，奶奶，你干嘛呢。”

　　“我刚刚去地里淋了一回水，现在在村头这里看打牌，你呢，吃了饭没有啊。”

　　祁予风靠着车窗，老老实实回答道：“吃了，吃了好多肉，你和爷爷最近有什么想吃的没，下次给你们带过去。”

　　“不要，我们不要你带什么。快高考了，你要好好学习啊。”

　　祁予风：“嗯......”

　　“你爷爷今天把家里小猫下的崽卖了几只出去，加上之前卖菜的钱，存起来等你上大学了给你买电脑。”

　　“哈哈哈哈......”祁予风轻笑出声来，没说其实今天祁栋梁给他的这些钱就够他买一台电脑了，只是乖乖应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