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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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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肃州城可能已破,接下来就是湖州城直面黑麟军铁蹄了。这股黑旋风从渡过了沂江开始,转瞬横卷数座城池,无人可挡,如今马上就到眼前了,似乎是越刮越猛,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沉默后,靳峰接过话题,“父亲,库房药材消耗较大,北侧商路肯定是不通了,一些平庆独有的药材已开始短缺了,我正在想办法。岭南商路倒还畅通,新进的一批药材马上到盘龙关了,是继续送过来,还是放在盘龙关分号?”
靳德松看向主管账务的佟先生,佟先生又低头演算了一下,说道:“按照现在的用量,药局的药还能用上十天,不过因为北边的药材无法补给,存量已经不足,有些方子无法配齐,实际能支撑的时间大概六七天左右。”
靳德松点点头,又问李大掌柜:“今日,去刺史衙门,工房王掌吏怎么说?”
“王掌吏说,城西大营的两位参将昨日派人来了刺史衙门,城西大营陆续聚集了很多从金马,安平等前线被打散的兵卒,伤兵众多,军医和药材都紧缺,盘龙关能支援的有限,后方的支援又遥遥无期,因此,来刺史府请求支援。工房这面已经派了官医去了城西大营,但是药材缺口还难以凑齐,所以今天才招了我们几家医馆药房过去。”
靳德松注意到李大掌柜话语中提到的是城西大营的两位参将,而不是本应主事的岭北西路军湖州大营的都督将军,心下一叹,西微城的主事参将虽然张扬跋扈,纸上谈兵,无知者无畏,但至少还尽了军兵之责。这统辖岭北六城几座大营的西路军都督将军,在敌军还远在肃州城的时候就没了声息,城里已有流言说是都督早就逃了,只留下两个参将和年近七旬的老刺史许大人临危担责。
李大掌柜说得隐晦,靳德松也不说破,徒增大家惶恐。只是回过头对靳峰说:“峰儿,让盘龙关这批新药材过来吧,尽快从库房调出所需的药物,看王掌吏的吩咐,送去刺史衙门或者直接送去城西大营。”
靳峰点头称“是”。
“在刺史衙门,王掌吏还提起了前天过来咱们门前闹事的那两个泼皮。”李大掌柜说着低低地无奈一笑:“那天齐捕头把他们带回去之后,没多久就招了,是南城的珍药房背后使了钱雇来败咱们名声的。因着开战之时,珍药房就对外称声药品紧缺,天天涨价。结果,我们义诊之后,他们赚钱的心思也落空了,可不是要报复嚒。王掌吏说本来只是两家药房之间的龌龊,因为这事儿,却查出珍药房药材以次充好,以假乱真,连带哄抬药价,如今珍药房已经查封了。”
靳德松没说话,其实,百草堂这次雷厉风行地义诊,确实乱了药行章法,与别家不利。百草堂最大,其他家规模不大,根本经不起低价的影响。然而,事急从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生灵涂炭,哪有余利可图,此时已不是利益相争之时了。而且,有几家药房,名医坐堂,其实药价高低影响不大。只是这珍药房,行商药贩起家,本就做的是低卖高买的生意,重利也是自然,百草堂行事固然侠义,也确实影响了珍药房的生意,只是如今珍药房落得个查封了事,也是让人意料之外,有些感叹。
“从衙门出来之时,螽斯馆的上官馆主跟我商量着,他们家希望尽快南迁避祸,但是,馆小人力难为,只能带走紧要的器具医典,很多药材和器具都弃之可惜,问我们能不能收了,也不至于浪费。另外就是,他们馆里一位妇科神手肖大娘子,因家中夫君是衙门里跟随老刺史的一位师爷,换做别家官府衙门亲眷,那是最为安稳妥帖的,可咱们的老刺史一生为公,连带着衙门里都是恪尽职守,如今战火临头,衙门放出了几个胆小怕事和家中老小确实无人照料的,剩下的都是为着湖州城晨昏戮力,一时间肖大娘子反倒还不如家有男丁平头百姓有依靠,婆婆又常年卧床难行,一家无法一起南迁,托咱们照顾一二。上官馆主也是个仁义之人,看意思是想要搭线让肖大娘子进咱们百草堂,为给肖大娘子找个更好的依靠,不惜让这远近闻名的妇科神手进百草堂。”
“螽斯馆的药材器具给咱们的价格,几乎是半卖半送的,也没什么可谈的,明天峰儿就会去他们馆里一起盘点库存,完成交接。肖大娘子处,明天我想请嫂子一起去探探大娘子的意思,若是大娘子也愿意,就接来堂里,正式聘请进来,也有个相互照应。”
靳郭怀素点点头:“明日辰时过了,后院留诊的病患都看了诊下了方,咱们就去。”
金马镇的于堂主已经惊喜万分,连连点头:“太好了!太好了!”原本于堂主也善妇产专科,后院厢房一号房里的关姓妇人就是于堂主的病人,只是这关姓妇人,几经磨难终于于四十余喜得六甲,然而,胎息难稳,于堂主竭力守护,药物加食疗双管齐下,终于平稳度过六月余,然又现消渴之症,本还能应对,奈何病程突变,消渴之症突然凶猛异常,前日黄昏已然目力混沌,体虚疲弱,危在旦夕,接来了堂里,因这关姓妇人体质所限,可能再无力生养,这个胎儿就成了唯一念想,既要保得胎儿,又要救治性命,几经思虑,左右制肘,不得两全之法,几位大夫商议几轮也无定论,只能先由靳郭怀素行针稳定病情。如果能得肖大娘子这一强援,无意对患者和胎儿都多几分生机。怀素知其心思,点点头,自会尽量争取,即便肖大娘子不愿再投医患,也一定争取请来助力。
这些个一应事物处理,李大掌柜相来周到细致,靳德松也不插言。而且靳德松虽是仁义,却最是护短,肯定万事以自己人为先,上官馆主也是了解这点,才把跟了自己医馆近十年的肖大娘子托付给了百草堂。所以,即便兵临城下,靳德松没说准备南迁,竟也无人去问,都相信靳德松的判断和安排。于是,各位又说了几句病患安排,诊疗脉案也就早早散去,休息的休息,值守的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