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龙战歌前传——盘龙殇》赤焰飞鸿

2、第2章

　　待到日头偏西时，湖州城门已经落下，百草堂门前大堂里的人流终于少了下来，百草堂门口接诊的坐堂医已经换了人，此时接诊完最后一波病人，收拾了东西，回内堂帮忙。

　　秋日的余晖斜斜地照进百草堂的大堂，大堂里只剩下几个刚拿了草药，千恩万谢准备回家的百姓。几名学徒正在清理大堂一角地面的点滴血迹，整理药局里剩余的药材。
　　穿过后门进了内院，内堂正房厢房都是灯火通明，几乎都住满了病患，一侧煎药房里一排排的药炉煨着药。
　　一个小小身影在院子里时不时地穿梭来去，一会儿进厢房传个话儿，一会儿抱着一包药草送进煎药房。
　　“水儿，不准跑！”一位拿着针包刚从厢房里走出来的女孩喊住小家伙。
　　“大姐放心，我不累。”小女孩应了一声儿，又跑了起来，这回是帮忙取一些包扎用的干净布巾。

　　这个忙来忙去的小女孩叫靳如水，是靳德松三女一子中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一对龙凤胎大哥大姐，还有一个二姐。方才叮嘱她的就是龙凤胎里的大姐靳如兰。因着如水出生时先天不足，娘胎里带着喘疾。父亲靳德松倾尽全力百般调理，终究还是体弱，全家人，甚至堂里的大夫学徒帮厨婶子都把如水当块琉璃一样捧着供着呵护着。如今如水七岁了，如此这般娇宠下长大，竟没长出一点骄纵脾气，如同阳光一般明媚，时常病着笑，喘着闹，让人又是喜欢，又是心疼。

　　靳德松坚信病从心起，七情顺，百病消。因此，对于几个孩子教养讲求随性自然。大姐如兰在几个子女中长相最为温婉可人，却是十足十的泼辣性格，喜好医术，憎恶一切女红厨艺，宁愿埋在药典堆里，也不进伙房。自幼跟着父母学医，学得一身本事，但烈火般的性子，活力有余稳重不足，医术上就带出几分胆大冲动，让靳德松也是颇为头疼，始终不敢放她单独诊治病患，要时常跟着管束着。大哥靳峰聪明外向，却是喜好交通往来更胜医术，长着跟大姐颇为神似的脸庞，越发显得谦逊有礼，八面玲珑，比起醉心医术的父母还多上几分圆滑灵通。二姐如慧又跟大姐截然不同，诊脉针灸资质平平，食材的千变万化倒是无师自通，女红精湛，家务精通，温柔似水，却也内有乾坤，甚至泼辣的大姐和油滑的大哥也能降住一二。到了如水，身体本就弱，靳德松哪舍得让她辛苦学习医术药典，都是遇到如水感兴趣的地方，蜻蜓点水的教上一二。
　　如此一来，到了如今大姐大哥已经十七岁了，二姐也已经十五岁了，四个子女中能继承靳氏夫妻精湛医术的就只有大姐靳如兰一人而已。不过，靳德松倒也没有什么重血缘轻传承的观念，百草堂总堂和各地分号，很多大夫都是靳氏夫妻一手教出来的，毫不藏私，根据每个人的兴趣和特长，专精一方面或几方面医术的修炼。

　　平静的生活被突然的战火打破，从第一个伤员进了百草堂开始，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大姐跟着父母亲和各位大夫没日没夜地诊疗，同阎王抢人命。大哥同总堂掌柜的一起四处奔走，跟衙门官府还有各方势力联络，接应分堂的撤回的所有人员，筹措调配草药物质。总堂骤然接纳了两个分堂的众多大夫学徒杂役，还有众多伤患，二姐就带着杂役和帮忙的伤患家属一起在后院里解决一日三餐，清理糨洗等繁杂的事务。
　　天色渐暗，大夫学徒们陆续用了晚饭，如水一家也顾不上回到百草堂隔壁的家里面休息用饭，同大家一样是转去内院，就在伙房外的院子里匆匆用饭，一起的还有几个刚吃上饭的大夫，满满地围了两桌子，简单三四个菜色，纵使是开朗泼辣的如兰也无力多说，捧着一碗饭埋头吃起来。

　　众人吃得半饱，也有些精神，开始边吃边聊，三三两两讨论起诊案药方。靳郭怀素看着如水大口大口吃得香，面色如常，呼吸也不见粗重，想是跟着团团转的一天并没有影响孩子的身体，犹疑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又趁着孩子放下碗筷的时候，把如水的小手腕拉过来，切了切脉，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如水明白母亲的担心，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灿烂一笑，略略苍白的脸蛋登时亮了起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两人，走在前头的中年男子面容憨厚，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若不是身上绸缎外衫，活脱一位沂江上的码头苦力，但实际上，湖州城里从刺史到商贾，无人敢小觑这张平头百姓一样的脸，他就是总管百草堂总堂和九家分号的大掌柜李长青。其实百草堂经营多年，很多场合本该是靳德松出面，奈何靳德松医术了得，侠义心肠，却是圆润不足，幸得李长青相助，二十多年的意气相投默契配合，也让李大掌柜成为百草堂的一块金字招牌。
　　跟在后面的是个小伙子，本来颀长的身材硬是被李大掌柜映衬出一分矮小来，再加上跟如兰一样温婉柔和的脸庞，十足的文质彬彬，这就是靳峰。

　　靳德松招呼两人坐下吃饭，李大掌柜也不做虚礼应声坐下，靳峰给父母见了礼，也坐下吃起来。三口两口填饱了肚子，李大掌柜喝了口水，把各分号的情况和外面收集来的消息，一一报给靳德松，各位吃好晚饭的大夫自觉退了出去，回到内院照顾伤患，而两个分号的堂主和掌柜则匆匆赶过来，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各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