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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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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前,六月十三,衮州城。
高墙残破,硝烟笼城,一兵卒率先登上城墙,后方主将帐外清晰可见黄色金戎旗骤然换成红色,一个“黎”字飞扬旗上。
于是,城门破,众万士兵迅速冲进城内。
一将士着黑甲翻身下马,当即单膝跪下并抱拳,衮城夕阳映在他的脸颊上,琥珀色的双眼盯着破城,眼底更是灼热般燃烧,分不清是城内战火还是熔炉似的落日。俊美的脸上有些许疲状,灰烬亦残留在其上。是纪铭铎。
“殿下,城已破”低哑一声惊醒了面前人,十三皇子李竑。
衮城落日光晖将他一身白袍显得镕金,暗金龙纹飞于裙底,双手负于身后,双唇紧抿,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直直望向衮州城,眉斜向两鬓,通身冷冽之气,寒山卧,白虎憩。
未等他回应,一声长报打破了沉寂。
“报————”一斥候驾马冲来,迅速拉紧缰绳,随即滚下马来,可见一长箭穿过小腿,忍痛报到:“殿下!攻城后前方来报,约数八万金戎敌军弃城北上,只留一万守城,且城守钟慕安欲携全家自尽,我军困住了他们。”
李竑听那斥候禀报,迅速穿上黑甲,“众将士听令!全军攻城!”翻身上马发令道,瞥了一眼那斥候的小腿,一夹马肚驰向城门,后方众将士呼声一片——两年了,终于破城了!
城墙上的弓箭手眼底尽是大黎军、马,人声震耳,马声嘶鸣。门外沙土飞扬,远不见百里。守城的金戎军不由得心一沉,还没来得及放出一箭,脖子迅速一凉,瞬间只见眼前喷出一片鲜红。
身后人扔开金戎兵,眼底尽是金戎兵脖间红痕下可见血肉。
他踢开那尸体,望向袭来的大黎军,冷哼一声。
旁边又一金戎箭手倒地,“兄弟,你这……也下手也忒快了”一满脸络腮胡的大黎兵看着那滩红血感叹道。
说着既惊叹有仰慕地看向那男子,猎鹰般的眸子充斥着狠色,待络腮胡走近看,才发现这脸平常的很难让人记住,但散发的气息如狼般不得接近。
“俺叫张东,论等级,俺还比你高,小伙子看着下手一点也不含糊呢哈哈”张东边摸着胡
子边说道。
见他没有理会自己,又说:“叫啥名字,回头我跟千户提拔提拔你。”
那男子虚拜道:“小人不值百户大人挂念”说完擦拭匕首转身,看到城墙上的弓箭手尽数除去,下了城墙。
陈东留在那里尴尬了一会儿,抓了一个小兵问:“这谁?”
小兵想了一会儿答:“百户大人,这好像是陶后吧,不太爱搭理人的。”
放开小兵,陈东思考了下:陶后,陶后,这名字真怪。
李竑策马冲进城内,直直冲向城守府,马蹄扬尘千里。街上已无人走动,街间房门均是掩着。
城守府内兵刃交接声不断,李竑不禁皱眉,飞身下马,执长剑冲进府内,“谁敢动他!”低沉一声吼,府内军士才反应到主将十三皇子。
“殿下!”军士行礼,唯有一人冷笑一声。
李竑只静静看向他,未因那声而怒,“钟城守是不服吗?”李竑将长剑收入鞘中交由亲卫。
“十三皇子是知道我钟慕安当年通敌叛城归于金戎罢!我一叛臣不值得殿下您如此厚待,留我钟家一时都不消得您心中恨罢?”
李竑盯着钟慕安,“是不值得,就算诛钟城守的九族也还不了你欠大黎百姓的债!”
“十三皇子想诛钟某九族?我还有九族可诛?!我的至亲早在二十年前就含恨而死,十三皇子不知道吧?我爹还说大黎将来会有一位明君,现在呢?”钟慕安说完仰天大笑,“明君?!他配吗?!哈哈哈他不配!”
钟慕安开始变得面目狰狞,“哈哈他不配他不配!”
李竑看着他癫狂自语,握紧了双拳,“他不配,大黎衮城百姓可配活着?当年金戎来犯屠了多少人,大黎军士又死了多少人?你凭你嘴里的一个明君断送了多少人的活路?!要我说,你当年叛变跪在金戎将下的样子像极了那位。”说完李竑苦笑一番。
“钟城守,你也不配。”李竑移开盯着他的眼睛,转身背对他。
钟慕安看了看他还活着的家眷,幼子才四岁,心痛后回想起被一刀毙命满身血的父母,眼底已不知觉中滚烫落泪,那年,他不过也十岁,逃离了京师,原来,已经二十年了,“动手罢!是时候见我惨死的爹娘了!”
李竑沉默片刻,挥手示意众亲卫,只听见幼孩哭喊一声,刀剑挥霍,一丝丝红线渐上李竑白裙摆。
“葬了罢!”李竑说完转身看向倒地的钟慕安,身后亲卫首领徐濂之抱拳应到:“殿下,可陛下是说斩钟城守首级悬于衮城城墙,这……”
李竑闻言望向南边,京师就在那个方向,苦笑道:“忠良之后,不必此辱。叛城之过,今已偿矣。”用他全家人的命,既人已死,还有什么仇恨?还有什么可偿的。
“是!”
城守府书房内,李竑看着地上火盆残留的书画,确是出自前太子太保钟骁济之手。
纪铭铎刚从军营回到城守府,顺着李竑眼光看着那灰烬残飞的遗物,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李竑先问道:“说吧,多少人?”
虽然这已不是个罕见的问题,但今日破城,必定惨重,“殿下,死伤……两万,轻伤不胜其数。还有,裴将军重伤。”
“退下罢!”李竑流露片刻痛惜,“那些死去的将士,如若家中无兄弟,勾军就免了吧”
“是!”,纪铭铎犹豫一下,又道:“殿下,底下有一百户军带人入百姓家门杀金戎三十一人,您看……”
“入门?家中百姓呢?”李竑皱眉问道。
“百姓无碍,倒是怕影响军纪。”纪铭铎哂笑道,历来夺城,军中不是没有烧杀强抢发生。
“既是百姓家中藏有金戎兵,那便派八千兵搜敌。金兵降者,留;抗者,杀。百姓中有包庇者,杀。”李竑脸色未变答到道,片刻又补充:“违军纪者,杀。”
“是!”副将纪铭铎率着八千兵清军了。
“可有前方金戎兵报?”李竑走出书房问道。
亲卫徐濂之回话:“殿下,往北走了。”
“继续跟着。”李竑欲出门,又想起些,“派人照看好裴将军,吩咐下去,各营各户先在这安顿好,休息半日。但防守不可懈怠。”
“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的?”徐濂之了解殿下又问。
“军粮可有到?”李竑摩挲了会手指才想起来这等大事。
徐濂之回想两日前消息,又算了下路程,答到说:“约莫四日可到。”
“善。”李竑说着就持剑出去了。
徐濂之望着自家殿下的身影,更沉稳,也更悲凄了,约莫是带了兵来到北边,一改性子,一步一步从中军到副将再到主将的。
他仰天感慨,不过两年光景啊!
却也已经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