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黄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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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黄沙
隋晅吹熄了油灯。
复檩的视线内骤然一片漆黑。
窗户很小，也很高，只微微看到一点银色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一粒粒细小的颗粒，让人惊觉月光也是有质感的。
光影沉浮间，复檩却难升起睡意。
身下的床称不上柔软，甚至可以说是坚硬了。只有一层薄薄的毯子垫在身下，身上亦如此。
但好在正值夏季，天气并不冰凉。这层薄薄的毯子到也显得十分舒适了。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侧过身，视线在一片漆黑里乱扫，像战场上的机关枪，不放过一丝一毫。
隋晅随意的裹了层毯子躺在地上，家里没有多的房间，本着尊敬客人的原则，隋晅便让出了自己的床。
当然，多少有些隋父隋母威逼利诱的成分。
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眼睛直直的顶在屋顶，仿佛上面不是泥土，而是精致的水墨画。
他早就适应了这样的黑暗。能感知到有道视线一直盯着他。
“睡不着？”
复檩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
她有些羞，偷看别人不成竟还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黑夜成了她最好的保护罩。
复檩不动声色的清了清嗓子，在隋晅以为她不会开口时，缓缓低低的说道：“我害怕。”
未知能放大人的恐惧，已知也可以。就好比之前在学校参加的八百米测试，明明已经测过很多回了解每一个流程，可每一次都还是害怕与紧张。
黑夜又唤回了她的记忆。
亡命奔跑的记忆。
山林间入夜很黑，她一开始根本看不到路，树影交错间，画面像极了小时候看的恐怖片。风一吹，她就害怕有什么东西出来。
她有的时候只敢蹲着，后背紧紧的靠着树干，可又不敢把头埋在膝盖里，怕下一次抬头会直面什么不好的东西。
可又不能不跑，因为知道有人在追她。
离的近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他们的声音就在耳畔。
她大概跑了三天才迈过那座山，三天她饿了就摘摘野果，渴了就毫不避讳的喝山间不知哪里流出的水。有的时候甚至拔草根，算是体会到啃草根的感觉。
拼命过后，她才觉得活着是真的很幸运。
小时候看书，总觉得福贵活着太惨，不如一死了之。现在想想，能如此坚强的活着不乏为一种勇气。
一个人到底能爆发多大的力量？
“怕什么，这村里安全的很。”
隋晅轻轻的笑起来，他的笑如山间奔腾的风，张扬的，肆意的。
复檩维持着侧身的姿势没动，隐约间她仿佛看见他笑起来扬起的眼角与眼里恣意的光。
“我就没见几个人走进过这村里。”他又道：“村长老头算一个，那个王先生算一个，你嘛，也算一个。”
“这村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这黄沙遍地的，也没人，谁给个村庄起名字？”
复檩没答了。
没有名字，她若是想求救也不好描述。
“还不睡？伤口痛？”
刚刚隋母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换了好几盆的血水。
复檩无声的摇摇头，后突然想起他看不到，便开口道：“不痛。”
痛也麻木了，再痛能怎样。
说出来又不会轻一点。
隋晅没搭腔。
那么多血，他一个爷们看着都有点痛了。但她既然不说，他也懒得拆穿她的谎言。
他闭上眼，突然有点好奇她是怎么来的。
那么多伤，是从哪里逃来的吗？
可看她那样，一副绷紧的弦的状态，恐怕再激一激，就要断了。
空气又沉静下来。
复檩本也闭上眼。
可刚刚潦草的几句话像打开了她内心的潘多拉魔盒，她心中的倾诉欲达到顶峰。
她想说点什么，想告诉别人有关她的事，那些未曾开口倾诉过的事。
可理智尚在，它绷的很紧，拉住复檩脑海里决堤的江水。
不可以。
你还不足以信任每一个人。
复檩醒时天已完全亮了。
她伸手，遮住眼前的光。
像一个许久未见过太阳的人又重见阳光。
睡在地上的隋晅早已没了身影。不远处的柜子半开，露出毯子的一角。
她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
但很快，仿佛机械重启，她听见自己脑海里似乎传出大型机械运作的声音，然后一切又重新紧绷。
复檩下床，她的鞋已穿不了了，于是隋母给她编了一双草鞋，是像第一次见到隋晅他脚上穿的那种，没想到这么快就辫好了。
她叠好毯子放在枕头上，伸手拉好鞋。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扎脚，相反，草质似乎还有些过于柔软了。
门厅里没有人。家中静悄悄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复檩注意到桌上有份面，是留给她的。
隋晅家的后院有一棵树，不高，但树干很粗，树的脚下有一片绿地，是遍地枯黄中的亮眼装饰。
她又从后面转回来，从前门走出去。
按照昨晚的记忆，她转了个弯来到那条河边。
昨晚天黑看不清，今天一看，她才发现这条河似乎过于清澈了。
河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风吹过来也鲜少有涟漪。
像是凝固住了般。
周围有妇女洗衣，她们没见过复檩，此刻不免有些新鲜，老是抽空瞥她。
复檩似是没感觉到般。
她死死的盯着河水，像是被人抽干了生气的木偶娃娃。
风吹了。
她的发丝被吹起，遮住了她大半脸。
她仍是没动，眼珠子死死的看着。
终于，她似是脱力般，挺直背脊骤然一松，像过度拧紧的盖子到极限后突然松开，肩膀随之也塌下去。
她整个人大汗淋漓，只喃喃的嘀咕道：“我不是逃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黄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