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糖水梨

8、第 8 章

　　李游夏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就是自己喜欢了七年的人也喜欢自己。
　　可他偏偏就是这个笑话，它成真了。
　　许栀年真真切切得站在眼前，对他说，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李游夏不可置信得看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栀年推了把眼镜，他干净的镜片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滴水珠。他伸出手牵住李游夏的，在灼热的夏季，手心浸湿的汗水融合在一起。
　　“我说我喜欢你，”许栀年的语气微微发颤，“七年。我七年前就喜欢你了。”
　　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像是在大漠孤独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见到绿洲，又喜又悲。
　　李游夏却觉得身处北极，许栀年的告白像一颗炽热的火球，毫无预兆得袭击冰川河流。他听到冰裂的声音，下意识像逃离，但是往后是深渊，往前是火海。
　　他幻想过很多种可能，幻想过许栀年会不会也喜欢自己。可当幻想成真，他还是觉得不真切，七年的孤独让他成为一个没有保障的拾荒者，挑挑拣拣在废物堆里寻找回忆，拼凑他渴望的感情。可是有一天，抛弃他的人突然回头，想再次夺走他好不容易凑齐的珍宝。
　　突然被捧高的感觉不着调，他像悬在云端。
　　许栀年将他抱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我要解释的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是我向你保证，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七年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现在，你还喜不喜欢我？”
　　他难得得有些卑微，声调低得不像话。
　　如果说许栀年是座山，那么李游夏一定甘愿做这座山的枯骨。
　　“我的喜欢早在七年前就丢了，”他泣不成声，“丢在一个叫许栀年的家伙那里，他到现在还没还给我……”
　　许栀年闻言将他抱得更紧:“不还了不还了……许栀年说他再也不还了……”
　　夏日闷热，烈阳扫过蝉鸣，两颗年青的心相拥，炽热的胸膛和滚烫的爱意，以及剧烈的心跳都将他们带回年少，盛开栀子花的五月，青涩又无畏的初夏。
　　李游夏这几天像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夏天的蝉鸣，清新的栀子香，右手边熟悉的少年，他们一起从十三岁走到二十岁，走过彼此错过的那七年。
　　再次睁眼时，夏天已经到了最后一个月，他盖上水彩颜料，收起自己的画。画上是早已开过了的栀子花。
　　高达挥手喊他:“游夏!一起回去吗？”
　　李游夏笑着摇头:“不了，许栀年说他来接我。”
　　“啧啧啧，”高达挑眉，“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没想到你那么纯情，说喜欢一个还真就喜欢那一个，死磕到底……”
　　李游夏笑着收起画具，打开手机看消息。
　　［小太阳］:结束了吗？我来接你。
　　［mid-］:嗯。我就在桥这边。
　　他抱着画具跑上河提，走过小石子路，看到站在桥头那个颀长的身影。
　　许栀年像往常一样带着眼镜，穿着一件蓝白衬衫，看见他朝他招手。
　　李游夏小跑过去，在他颊边亲了一下。
　　“终于要放暑假了，”他把手中的包往常许栀年手上塞，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
　　许栀年单间背起他的包，喊了他一声“夏宝”，李游夏回头。许栀年就这样吻了下去，轻轻得像是在描绘他唇齿的形状。许栀年另一手箍住他的后劲，微微用力强迫他抬头，吻也从轻柔的转变为热烈的，唇齿间也开始炽热的纠缠，他毫不费力得侵犯那潮湿绵密的口腔，挑逗温暖柔软的舌头。
　　李游夏沉溺在他强势的攻势里，双手反勾住脖颈回应他。
　　这个吻绵密漫长，结束时李游夏还在微微喘气。
　　“都说了别叫我夏宝……”他难为情得看着许栀年。
　　许栀年却不为所动，湿润的唇轻轻擦过他颊边那颗靠近耳边的小痣，暧昧得说:“夏宝。你们家里都是这么叫你的，我也想这么叫你。”
　　李游夏很无语，鬼知道许栀年居然翻完了他所有的空间日志在不知道哪年哪月的评论里看到有人叫自己“夏宝”，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非要这么叫。
　　“我是个小孩的时候他们才这么叫，我现在都二十了!”李游夏抓狂，论哪个二十的猛男被叫这种傻逼小名都会抓狂的吧!
　　许栀年挑眉，明亮的眸子闪着光:“你不就是个小屁孩，恶劣的小孩。”
　　他和许栀年在一起了，在那天告白之后。李游夏花了一个晚上的时候时间冷静，冷静完后还是义无反顾客和许栀年在一起了。
　　他时常有个疑惑，人们都说十三四岁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那自己对许栀年的感情又算不算真的喜欢呢？答案是肯定的。碰到一个让他足足惦记七年的人，而那个人恰好也惦记自己，本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虽然许栀年一直没有解释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他也释怀了。与其去追究原由，不如把错失的几年补回来。他们相识八年，错过六年，庆幸的说岁月没有改变对彼此的那份执着，不幸的是错过的时间永远是错过了。
　　“许栀年，”李游夏拉着他的手走在校园宽阔的大道上，那人转头看他，“回C市后我们回一次六中吧，我想回去看看。”
　　那里有两个人的回忆，有最初的心动，浪漫而美好，许栀年与他十指相扣:“好啊。我也想带你回去见老班。”
　　提起他们的班主任，李游夏突然来了兴趣:“张老师还在任职？话说她好像是你姑妈来着……”
　　就是那么凑巧，他们的班主任正是许栀年同志的亲姑妈。
　　许栀年摇了摇头:“她退休啦，我是说我们去完六中再带你回去见她。”
　　李游夏心跳加速，神色有些复杂得看向他:“你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许栀年肆意得扬眉，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出柜见家长唉，太刺激了……”李游夏似乎都能料想到许栀年他爸他妈已经他姑妈的表情，黑得能吃人，“我们会不会被打出来？他们会不会强制让我们分开啊？”
　　这个时候他以前蹭着妈妈看的那些家庭伦理大剧全派上用场，一个个剧本挨着往他脑仁里崩:许栀年他妈不会给我一张卡让我离开他儿子吧……
　　许栀年看着他变换莫测的神情，无奈摇头:“收好脑洞吧。他们应该早就有准备了，”他牵着李游夏的手晃了晃，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我可不可以在夏宝家里拥有一个名分呢？”
　　他的眼睛一贯明亮，现在更像是闪耀着万千星辰的夜空，迷人又深邃。
　　李游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有些反应迟钝:“我也想带你回家，”他又失望埋头，“但是我怕我爸打你——”
　　“——啵”
　　许栀年一把拉过他在他耳边亲了一下，万分眷恋得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有你前面那句话就够了。”
　　只要有你就够了。哪怕不被接受，我也有足够的勇气和你一起走下去。你就是我的勇气。
　　月牙悄悄爬上昏黄的天，五彩斑斓的黑在天际尽头渲染开来。
　　李游夏紧握着那只宽厚的手，摩擦过他指尖的每一块茧，最终安静得躺在他的掌心。因为出汗，掌心并不干燥，但炽热的温度却不容拒绝。
　　他抬头看天，嘴角带笑，朗声朝许栀年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新月柔和的月光下，宽阔的校园大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终于可以不计较任何目光正大光明牵着对方的手，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回到宿舍，李游夏开始整理他的东西。其实他行李也不多，就是一些衣服，大多都已经整理好了。明晚回C市，他又翻了翻衣柜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宿舍里只剩下高达，何照没有实习几天前就回去了。高达的女友也回去了，就剩他一个孤寡老大哥在这儿。
　　他刚开始特别八卦李游夏和许栀年那些事，但一问到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在一起，李游夏也答不上来。也许是因为现实，也许是因为年少的懦弱，总之他们就是阴差阳错得错过了彼此。
　　提起这个他依然会很遗憾，连带着高达也一起遗憾，这个大条神经的老大哥古道热肠，对他们的感情有着堪比红娘的上心，对他们错过的那几年更是痛心疾首。
　　每到他发作时李游夏都会怀疑这人不是学建筑的，转去隔壁艺术学院说不定改明儿能拿个金鸡奖回来。
　　高达正在伤春悲秋，他跑了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看着一档名叫小明历险记的综艺节目。
　　“你明天也要走了，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他嗦着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凄凉。
　　李游夏关上行李箱语重心长:“谁叫你早点不定票的？没事，你再滞留个两天也可以回去找佩佩姐了。”佩佩就是高达的女朋友，大三，和高达同岁，却是实际意义上的学姐。
　　高达哀嚎:“她在D市!我在C市!隔74.7公里!”
　　“你居然连小数点后都能记住，用情至深啊。”李游夏惊讶，朝他竖拇指。
　　高达害羞得低头，朝他挥手:“你也不赖。”
　　李游夏不再和他闲聊，去洗漱后上床睡觉，睡前还不忘叨扰一下许栀年。
　　我拍了拍“小太阳”。
　　［小太阳］:还不睡？
　　［mid-］:你在打游戏？
　　［小太阳］:我在做课题，打什么游戏。
　　［小太阳］:我在你眼里就是天天打游戏？
　　［mid-］:毕竟是拿着我的身份证去注册了好几个号的人，我的哥，你真不怕被我发现吗？
　　［小太阳］:你发现了又怎么样？说不定还会觉得对我旧情难忘，跑来附中找我再续前缘。
　　［mid-］:做梦吧你［白眼］
　　［mid-］:话说你当年为什么去附中啊？就因为和我闹掰了？
　　［mid-］:我一个人在一中独自美丽，你都没见我多受欢迎。
　　［小太阳］:噢，多受欢迎？
　　［小太阳］:一中颜霸不少人表白吧？你考虑过别人吗？
　　［mid-］:［死亡凝视］
　　［小太阳］:宝宝我开玩笑的，我的宝宝只想着我一个人。
　　［mid-］: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小太阳］:家里不让。中考完就巴不得我去附中，关系都打点好了。
　　李游夏感叹，这从小到大的关系户。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一个去了附中，一个去了一中，联系就越来越少。
　　而没出事之前，李游夏还和许栀年约好一起考一中，一起去最好的班。因为那样他们就又可以在顶峰相遇。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同样相遇了，都在Z大。
　　［小太阳］:那你为什么来Z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报送来的。
　　李游夏有点心虚，他来Z大确实动机不纯，因为听到了点许栀年想报考Z大的风声。只因为一个不能证实的消息，他从C市来到H市，接近一千九百里的距离，只是为了能够和他不期而遇。
　　［mid-］:Z大很好，我觉得不错。
　　［mid-］:但你更好。
　　［小太阳］:傻瓜。
　　［小太阳］:要是我没去Z大，没去H市怎么办？
　　李游夏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答案。
　　［mid-］:那我继续追。
　　暗恋时我有一腔孤勇，
　　凭借它我可以走遍万水千山，
　　直到追上你的那一天，
　　原来我一直不曾计较后果，
　　这份执着的潜在因素来源于我丢掉的喜欢，
　　它一直珍藏在你心里，
　　而你，
　　是我跨越一千九百公里仍然不遗余力想要拥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