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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翌日,待燕琢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洛知粟也不在院子里,不知去了哪儿。
      他现在还不知,这京中,究竟变得如何疯狂。在他酣睡时,他痊愈的消息已然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不知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只一夜之间就传了个遍,现在外头,个个都知道燕王痊愈了,还被皇上宣进了宫,马上就要官复原职去打仗了。
      这一次,一定能将外族宵小诛尽杀光。

      洛知粟平日里起得晚,只是今天天还没亮就被悠迩叫了起来。

      悠迩说,早些时候,杨嬷嬷叫人来传话,说是今日去采买的婆子听见茶馆酒楼都在传燕王痊愈的消息,还说王爷时刻都能上战场。
      那婆子是个心眼多的,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紧赶慢赶的赶回来报信。杨嬷嬷听她说了,一刻也不敢耽搁,着急忙慌的就来了王爷王妃居住的聆声院。

      洛知粟刚起,还没洗漱,听得迷迷糊糊的。
      悠迩说的有些快,他听到杨嬷嬷的时候脑子宕机了一下,一会儿了才想起来,这是府里内宅的管事嬷嬷。后来,听到外边那些人都吵着闹着要燕琢安回去打仗的时候,他愣是气笑了。

      就算这事是有人故意带节奏,可京城那么些人,都是没有脑子的吗?
      叫一个瘫了两年多的人再次上战场,还说什么时刻都可以,他们以为燕琢安是什么?是人工智能,插上电就能满血复活?
      真他妈离谱。

      “王妃,我们要怎么做?”悠迩小心翼翼的等着,洛知粟没让伺候他穿衣梳头,她也不敢动,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生怕叫洛知粟分心。

      “这件事不会无缘无故的传出去,一定有幕后黑手。悠迩你派人去找,王府没人就回洛府要人,一个一个的给我问,一定要把源头找出来!”

      “绥染你去找红玉,她之前跟我提了一嘴,说是认了个弟弟,是个小乞儿。让她弟弟也多打听打听,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消息。顺便,将王爷并非受伤,是中毒的消息传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谁一直不肯放过王爷。交回了兵权还不够,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真当我们没脾气啊?!”

      “王妃可千万别动气,奴婢这就去办。”悠迩带着绥染下去了,她心里盘算着,王府看起来人多,可实际上能办事的没有几个。
      她自从来到王府后,就在王爷的授意下接管了府中的大小事宜。这一管啊,才发现府中诸多问题,看起来人多,丫鬟小厮都不缺,可其他的都不行,侍卫不够,司阍不够,没有车马管事,就连一个马夫都没有。

      而且,偌大一个王府,全是些没经过事的孩子。
      确实是孩子,悠迩已经二十有六了,她的长子都八岁了。可这府里,比她年纪大的,就两个人,一个内宅管事杨嬷嬷,一个大管事。其余的,全是些小姑娘小爷们儿。

      “灼姑,你和杨嬷嬷一起,再招些人进府。虽说王府就两位主子,但这伺候的人不能少。这事儿杨嬷嬷是有经验的,叫她着手去办,你就在旁看着。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敢像现在这样,一点主意都没有。”
      “另外,我这儿有封信,你差人带着信去一趟洛府。事出紧急,得从洛府借些人过来。”

      她和绥染从小就跟着洛知粟,可以说是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的,洛知粟是洛家正儿八经的大少爷,从小就被娇宠着,他性子好,脾气也好。所以有些事,王氏舍不得教他,便全部教了她们。
      王氏总说,“往后,即使是粟儿成了家,你们也得照顾着。他这性子,娶妻娶不得强势的,管家也是管不住的,还得劳累你们这些在他身边伺候的人。”

      谁知道一语成谶,果真让她说中了,悠迩一来就接管了府中的大小事宜。
      不是大管事,她是代王妃掌权的,就像是府中主母的存在,大小事宜,出纳采买,都归了她管。

      悠迩这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绥染也没闲着,她一番乔装打扮,悄悄的出了府。

      绥染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上裹了块儿蓝底白花的布巾,一张脸涂黑了不少。她手里垮了个篮子,篮子里是用白布掩着的鸡蛋,肚子里塞上了一包袱的破布,装作身怀六甲的妇人。
      她大大方方的在街上走着,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还时不时讨价还价的买上一些东西。

      耳边除了闹闹哄哄的叫卖声,就是茶摊酒肆中,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还有高谈阔论。

      “听说啊,这燕王痊愈了。”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他过些日子就要带兵出征,荡平敌寇。唉,不知到那时,能不能带回来几个外族的小娘儿们,我可听说了,就跟燕王打仗的那些蛮子,他们那边的小娘儿们可好看得紧。”

      “没见识的玩意儿,没去过青柳巷?红烛坊的头牌,叫穆克琦拉的,就是蛮人女子。那长相,那身条,啧啧,销魂呐……”

      “那这么说来,燕王他们久居边陲,岂不是随时都能见着那妖精似的女子?”

      “是啊,怎的?莫不是你没银钱去青柳巷,反倒是想上战场?”

      “我可不去,这送命的差事,谁乐意谁去,爷不去。”

      “你们为何这般笃定燕王要回去?若是他伤了根基,往后就留在京城了,那又如何?”一个白衣青年问道,他身上的白衣是正正的白,款式也宽大不合体,像是丧衣一般。

      “小兄弟你不听戏吧?戏文里都唱了,这戊守边关的将士啊,是一挥必见血的红缨枪,京城没那么多血,去养这红缨枪。”
      他说罢,茶也不喝了,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我凯旋啊,归国都,面见君主,将铠除……万般愁绪染心间,不敢言啊,边关儿郎关不住,热血洒疆是归途。君主啊,不该收我掌中权,不该将我捆束住,我本舍命嗜血徒,我本荒凉可自足……千般万般,莫叫我享富足,只盼君主,偿一愿,任我银芒一出,红缨染血拓疆土……”

      他一唱完,茶楼里一片叫好声,方才跟他同桌闲话的路人也目露赞赏,“这位贤弟,没想到你这嗓子是真真好啊。刚才愚兄口出狂言,多有得罪,今晚啊,就由我做东,咱们去红烛坊,看着那蛮族的美人跳舞。”
      “只是到时候,还得劳烦贤弟再唱上一回《归蝉记》。”

      “好说好说。”

      这时候,白衣青年又开口了,“这位兄台,不知这一出《归蝉记》,是哪个园子的新戏?”

      “小兄弟你外地人吧,这是清晖园的新戏,已经演了五六天了。”

      白衣青年点头道谢,没有再说话,他喝完了一整壶茶,在午后离开了茶楼。
      绥染跟在他身后,挺着个大肚子,大大方方的就跟在他身后走。

      她觉得那戏文不对劲儿,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这不,燕王痊愈的事儿一出,所有的百姓,都将燕王套进了戏文里,好像燕王真的是那戏文中不甘回京的大将军一样。
      清晖园要查,这白衣青年,也要查。

      “这位夫人,何故跟着在下?”
      那白衣男子回头,绥染这才得以看清他的脸,面色苍白如纸,眼眶微红,嘴唇殷红,柳叶眉微微挑起,睫毛如蝶翅,一双眼黑沉沉的,有几分邪性。

      “这位公子说的什么话,我可听不懂,这路这般大,我还不能走了?”

      白衣男子也没恼,靠在一旁的院墙上,笑道,“夫人说的可是实话?这巷子尽头就一户人家。”

      绥染没说话,笑容依旧憨厚。

      “李氏棺材铺。”

      “唉,说来也叫人心头难受。我刚刚死了夫君,挺着个大肚子出门,就是为了给他定上一口棺材。”绥染面不改色的说道。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那夫人先请。”

      “不必不必,定棺材这种事,让来让去也无趣,公子先走吧。”

      “不不不,夫人先请。”

      “还是公子先吧。”

      “夫人身怀有孕,我走得慢,拦了夫人的路,叫夫人受累。所以,夫人先请。”

      “这……既然公子好意,那我就不推辞了。”

      她说罢走到了棺材铺,一番挑拣,选了一口中规中矩的漆着黑漆的棺木,还叫掌柜量了一会儿。量好后才满意的交钱,“就是这口棺了,劳驾掌柜的帮我送到城外王家镇,王二郎家。”
      定好后她就退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那白衣男子,问道“公子选吧。”

      白衣男子上前,也没有挑选,只交给了掌柜一包银子,神情冷淡的说道,“六十六口大棺,三口小棺,送到青仁坊穆家。麻烦掌柜快些送,急着用。”

      “行行行,公子尽管放宽心,咱铺子虽小,可送棺材这种卖力气的活儿,寻人不难。”掌柜的是卖棺材的,京城中,哪家出了事,他不是最先知道的,但或早或晚,一定会听到些风声。
      所以,他既然做了这个营生,那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死人,只卖棺材,其余的,不听不看不管。

      买完了棺材,绥染和那白衣男子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棺材铺。
      绥染轻轻地抚着肚子,把男子的身份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刑部侍郎穆章的庶子,穆闻斯。
      穆侍郎只手遮天,用寻常百姓换走刑部大牢中的死刑犯,历时四年,被害百姓近百人。此事一出,天子震怒,刑部侍郎一家十三口全部被处决,甚至于同宗同族都被流放,三代不得入京,五代不许入仕。
      要知道,连坐制,早已不祸及宗亲了。由此可见,皇上是多气。

      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穆侍郎的庶次子,穆闻斯。他早在三年前,就以男子之身,成了三皇子的皇子妃,正妃。

      绥染知道,他能活下来也不是皇上仁慈。穆家的人,皇上一个也没打算放过,但是三皇子自出事后,就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一直跪到那些人被处决的那天。这么长的时间,皇上一次都未见过他。
      宫里的人说,三皇子跪的昏死好几回。太医将他救醒,他不管不顾的又要去跪。直到尘埃落定,穆家其他人被处决,穆闻斯被放了出来,三皇子也因此伤了膝盖。

      这事隐秘得很,不管是穆家被抄家,还是穆侍郎所做下的,惊世骇俗的事,现在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皇上说的清楚,这事若是被旁的人听去了,让民间造成了恐慌,那和这个案子相关的人,全部死罪。

      绥染觉得不安,她总觉得,这件事,或许会牵连王府。

      “夫人,夫人怎么会怀着孩子来棺材铺?不怕不吉利吗?”
      穆闻斯停下来靠在墙壁上,也不往前走了,就那么靠着和绥染搭话。虽说是搭话,但是他那个动作,是想拦住绥染的去路。

      “这有什么不吉利的,生生死死的事,便是有人死,才会有人生。我只是叫孩子,早早的就看看他的归宿罢了。”
      绥染故作轻松的说着,她全身绷紧,已是准备动手。

      可是,她怎么看,这穆闻斯也不是个会武功的。

      穆闻斯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许久,笑着说道:“那夫人早些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孩子冻不得。”

      “那我先走一步,公子也快些回去罢,快宵禁了。”

      穆闻斯在那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后就失了力气,他靠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滑倒在地,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他宽大的袖子掩住的手上,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刃上泛着诡异的青色,只一道小口子,便能叫人丧命。
      他狠不下心来,就算是那女人让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也狠不下心杀了她。
      她怀了孩子,丈夫刚死,已经这么难了,若是就因为帮丈夫买棺材一事丧命,未免太过可怜。

      乌云挤满了碧空,像是要下雨了。
      可是穆闻斯不想动,他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

      不敢回去看见那人一瘸一拐的走路,不敢去看他的脸,不敢去想,之前的三年,自己那些刻薄的话,他是怎么样看待的。
      他曾经以为,父亲贪污受贿,都是被三皇子逼迫的,甚至于三皇子娶自己为王妃,为的,就是控制父亲。这些话,都是父亲眼含热泪跟他说的,他信了。
      那是他爹,他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爹。

      因为父亲的话,三皇子再多的辩解他都不听,再多的示好他都不管。

      可最后的真相,让他无法接受。
      他的父亲,是一个满手鲜血,草菅人命的奸臣。而三皇子发现了端倪,可惜他人微言轻,并不受宠,甚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对他虎视眈眈,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娶了自己,故意像父亲展示他的野心。
      三皇子结束了这场荒诞的噩梦,他让皇上刮目相看,可他包庇自己,让皇上大发雷霆,甚至于当众说他,不堪大用。

      穆闻斯多想这是一场梦。
      一边是不容于世的血亲,一边是救命之恩的仇人。他要怎么选,他该怎么做,忘却显得冷血,不忘变得冷漠。
      他倒宁愿去死,不必受世人指责,不必这般的,左右为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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