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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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多么漂亮的年轻人，都不如拥有这种头脑的人更为他所喜爱。同时也不管是什么样的君子，都不如拥有这种头脑的人更为他所憎恶。事实上，他的友情总是在某些爱中孕育着憎恶的色彩。
——《大岛寺信辅的前半生》
森鸥外和阿尔贝在这一年从未见过——甚至连擦肩也不曾有过，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他们刻意避免与对方遇见。
同样，阿尔贝与太宰治见面的机会也不多，阿尔贝实在是太忙了，太宰治则时常被人监视，两个人都没有自由可言。
毁灭与死亡。很难说清他的感受，那是恶心，又或者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兴奋？痛苦伴随着欢愉，恐惧伴随着期待，人不就是如此，哪有什么绝对的界限，哪有什么必然。
“呀，A酱，好久不见哦，你真忙啊。”黑色西装缠着厚厚绷带的少年推门而入，毫无自觉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前的同龄少年。
“两边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少年熟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圆润纤细的花体字留下浅浅的痕迹，从那潇洒的字迹里，似乎能够感受到那即便在横滨生活多年，也改变不了的刻入骨子里的独属法国人的浪漫温情。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放下钢笔，收拾好文件，仰头靠在绒面椅背上，他能听见骨骼咯咯作响，那是由于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
“因为无聊，所以想来看看A酱啦。”太宰治撑着下巴嘟着嘴，半眯的眼睛中却划过锐利的光芒，“结果A酱这里更无聊。”
“既然如此……”
“不要！”太宰治立刻大声拒绝，“绝对不要像A酱和森先生一样变成社畜！”
“森…先生……”阿尔贝敏锐地捕捉到那几个个久违的字眼，危险地眯着眼，唇边多了一分恶意的嘲讽，“呐呐，太宰君，你觉得把森先生派往前线怎么样？”
太宰治闻言，鸢色的瞳孔多了几分兴味：“这是个不错主意哟——‘羊’怎么样？”
“当然——不可以，”阿尔贝一边回答，一边翻出尚未处理的相关文件，“‘羊’只是一群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除了那位‘王’，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嗯……果然还是GSS吧。”
“真狠心，他毕竟收留了你吧。”
“我、憎、恶、背、叛。”他一字一顿，深棕色的瞳孔中酝酿着杀意，然而他并未让这种情绪长久地展现出来，反而快速收敛好一切，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未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的字着实走向两个极端——字母舒展优雅，而本是圆润的日文，不知为何却棱角分明锋芒毕露。
见字如面，字如其人。所有人都这样说。
咚——，咚——，咚——。
低沉和缓的敲门声自办公室外传来。
“Camus先生，是来自首领的任务。”
“花泽阳子小姐吗？请进。”阿尔贝浅笑着，像是一个完成了恶作剧的孩子，右手撑着头挑着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太宰治。
他侧身，一半陷入天光，一半溶于黑夜，不知何时戴上的银边眼镜折射着凌冽的光。太宰治则走到他的身前，两双对视的瞳孔中留下彼此扭曲的倒影。
“这样看起来还真是丑陋。”
“因为在旁人眼中的自己总是扭曲且虚假的。”
“妄图从旁人眼中找到真实的自己，这本就是个伪命题。”
“除了自己，谁也看不清你的模样。”
花泽阳子开门时，目之所见，便是这样的景象。分明是极其暧昧的姿势，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暗潮涌动。
毫无疑问，她是相当聪明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在首领身边，自十八岁活到二十八岁。“勿听，勿见，勿言”，虽然相当懦弱，却意外适合在这个泥潭中生存。
“阳子小姐，好久不见呀。”缠着绷带的少年蹦蹦跳跳，牵着女性的手，微仰起的头，简直像是虔诚的信徒。
那虚假，令人作呕。
阿尔贝唇边的笑容不自觉地淡了几分。
年轻的女士相当敏感，或许是由于女性特有的第六感，总之，她感受到了来自远离她的少年隐约的不满，而另一位似乎是以此为乐。
不着痕迹地推开两步，抽出手，恭顺地将黄色的密封文件袋放到桌面。她从不敢轻视这两个少年，尤其是在他们联手从容不迫不费一分一毫地挑拨离间、设计处理掉不满的对手后。
而同样给她这种感觉的，还有那位医生先生，他正是培养出这两个年轻人的人。
花泽阳子不敢再想下去，她隐约触及到了更深的阴影，那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来自恶魔的低语。
他们还算是“人”吗？
是神明，或者恶鬼？
“是恶鬼，我啊，最厌恶的便是神明。”略带笑意的声音拉回花泽阳子飞散的思绪，除了在他们面前，她从未有过如此失态。
这是一个谜，没有人告诉她谜底。
“很抱歉，我失礼了！”她发现，太宰治已经离开。
“没关系，我不是很在意这些。”从这一点看，阿尔贝是个相当好相处的宽容上司，或者说，至少他营造出了这样的形象。
沉寂。
阿尔贝拆开文件袋，背过身浏览。A4纸上的字并不多，他却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过数遍，最终化为一声低笑。
“乔治·奥威尔……”
……
战争带来的会是什么？
是希望。唯有将旧的一切摧毁，才会更容易的建立起新的事物——这对任何组织、事物，毫无疑问都是适用的。杀戮是为何？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又或是绝望。比夕阳更艳烈的血染红了神明悲悯的泪水，破碎的，是本应美好的世界。当天地间充斥着哭泣、嘶吼与惨叫，你凭什么说那是美好？
少年白色的燕尾服在乌云密布黯淡阴沉的天空下格外显眼，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步伐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然而，若是森鸥外或太宰治在此，定会捕捉到那荒诞的曲调中暗藏着的来自深渊的恶意。
他停在废墟之中，目光流转，最终聚焦在破碎砖瓦堆砌的一处角落，若非稍加注意，根本不会发现那是一处“房屋”。
“有意思。”唇边的笑容扩大，然而他并未发出分毫声音，从容拨开砖石，自然而然地后退两步，待烟尘散去，便扭着眉，满脸嫌恶。
“你是什么人。”草木皆兵，莫过于此。
“初次见面，今井先生。”少年眯着眼，笑意盈盈，清秀俊美的脸仿佛镌刻着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八个字，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自然给人无害的心理暗示，过于幼小的年纪是极佳的伪装，在刻意隐瞒下，他总是无往不利，“Bernard Rieux①，这是我的名字，我来自科西嘉岛。”
男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却并未放下戒备。
“不，不是说……”
“我就是干部。”阿尔贝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他正说，便沉下了脸，逆光的少年的神情融于黑暗，只有一双潋滟的眼眸直勾勾地紧盯眼前这高瘦的中年男人。
“您别生气，我没有……”今井顿了片刻，忙上前两步，咧开嘴满脸讨好，遍布时光刻痕的脸皱在一起，像是被搅乱的线条，只有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他的年龄远没有看上去大，或许是横滨混乱的环境，这里生活的人们总是更加成熟，“这个，为了以防万一，还是……”
“你在怀疑我。”不容置疑。
阿尔贝抓住今井的手，视线交错。
“不，怎么会，只是实在没有想到您会这么年轻，有一些惊讶。”今井急忙赔笑，眼神闪烁，不着痕迹地后移两步，转换话题，“您是初到横滨吗，那么您认为横滨同科西嘉相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当然是……”话语戛然而止，今井用手木仓抵着阿尔贝的后脑勺，“你干什么，难道准备挑战科西嘉的权利！”阿尔贝瞪大了眼，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虑急躁。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Roussel家族②的成员。”
“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还用和你证明！”
“确实，你将一个年轻干部自负高傲的形象演绎得相当出色，但是，从你说出那句话开始，我就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你是伪装的，想要获得Roussel家族的情报，然后一举歼灭我们，再搭上科西嘉的线，获得支持。”男人放肆地大笑，并未注意到少年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Port Mafia还真残忍，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做这种事情。既然都要死了，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无妨。不是‘干部’，我不过是个联络员，对方怎么可能派出干部呢。”
“嗯，是吗？”方才慌乱的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低沉的笑声从喉中溢出，“我认为我应该重新自我介绍，Albert Camus，我想您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接下来，是撒旦③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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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贝尔纳·里厄，加缪小说《鼠疫》中的主角。
②：原创Mafia家族罗塞尔，历史上存在与否无关本文。
③：弥尔顿《失乐园》中说，撒旦原为天使路西法，路西法因拒绝向耶稣臣服率三分之一天使反叛，此处撒旦指阿尔贝，所用意义为叛神者
作者有话说第3章 Chapter.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