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35、团长与公爵 ...
-
没想到刚辞别不久，转眼又找到了库洛洛。
也不知对方是否为猜到她的再次出现而感到得意，从小乙的角度看过去，那名常年瞪着哀怨大眼睛的异端——正面含从容的浅笑——在她看来笑得总有些装腔作势。
和她第一次在友客鑫的雨夜中见到他时一样的“装”。
小乙绕过面前的障碍物，踱步到旅团团长面前，省去打招呼的步骤，腰抵桌沿，手掌扣在桌面，首先摆出商量的姿态。
“多谢你的风衣。”
“不用客气。”
“从哪弄来的？”她不相信这么巧就有件尺码合适的风衣。
“不重要。”库洛洛轻描淡写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内。
小乙就懒得就此问题继续探究了。
“你知道我会回不去？”用词是‘知道’而不是‘料到’，她要先排除自己上不去VIP层和旅团是否有关系。
库洛洛垂眸一笑，“你高看我了，小乙。不过我还是能‘预见’到你还会来找我。”他重复着讲过的话，好像这句谶语更像是句百试不爽的定理，而他作为定理的冠名者想当然可以自豪。
小乙不置可否地抿抿唇：“你还真想见到我啊？”对面的男人抬眼却没有搭腔，她便暂且放下试探的计划，下意识用大拇指轻搓无名指与中指间的空隙，改口问道：“你看到我被守卫挡住了？跟踪我啊。”
饶是蜘蛛首领一时间也拿不准她这些“废话”的用途，好似网络上的暧昧男女疯狂试探，可使用者如果是她就显得未免太初级。
且不说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连求婚的一幕都曾发生过的关系无论怎么看都不能叫暧昧吧？何况求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结婚。）她如果想撩拨男人，可选的手段应该好可以高明一些。
黑眸一瞬有些迟疑，不过库洛路没有立刻予以嘲讽，而是答：“你闹的动静可不算小。”
“有么？”放出系的家伙好像全无自觉。
“嗯，权贵大小姐发脾气，和电影电视里一样经典呢。”虽说他当娅鲁管家的时候已经目睹并亲自体验多次了。这次他也只是和“下层民众”一起围观而已。
面对他终于暴露的讥讽，小乙难得免疫，“无所谓，反正无论我是什么态度，他们都不会放我过去的。”完全不提自己的形象在民众眼中如何。
“重点不在这里吧。”前管家云淡风轻地吐槽。
“不了解内情的人永远都不会了解内情，”无论她态度恭谦还是骄躁，背后给她使绊子的人也不会被普通人看到，“既然如此我也省得委屈自己单方面受气。横竖我本来的人设就是如此。”
“唔，很符合‘人设’。”
“再说了，想改变舆论风向也不靠一面两面表现乖巧，得靠创造新的‘爆点’引导民众‘遗忘’。”
“是好手段，不错。”库洛洛终是扬唇。“你在卡金的部门里没白干。”
小乙没蠢到当成夸奖听，“别傻了，这官职在船上唯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看来只要没有人好心想起我，我就上不去了。”大拇指仍抵在指缝内侧，摩梭掌心的茧。
旅团首领微微一笑：“看似你落单了？”
年轻女人斜飞一眼旁人，“怎么确定我在这层就没有认识的人？”
成竹于胸的男人向四周扫一眼，恰巧不久前幻影旅团已经摸清下层的势力分布，也能想到就算“投奔”，小乙又能指望哪些人。他自然从容答：“是嘛，看来你在卡金国经营的关系网不错啊……”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卡金国三大黑（隔）帮势力和哪位上层势力有关系，又是否小乙身为新贵和官员也在其中经营了一些关系——如果有，他不介意认识一下。
不过考虑到关卡的士兵敢光明正大地阻拦她，且从她为隐入下层船客中而脱得差不多只剩内衣才走出厕所直至现在，除了伊尔迷送去外套之外还没有人主动关心……咝，看来所谓的“关系”就算有也不怎么样嘛。
小乙率先笑出了声。
库洛洛料到那多半是自嘲。
“该不会……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很衰？”旅团首领做出一个不含情绪的假设。
小乙暗自吐槽谁是衰神谁知道，表面却还没放下甜美的微笑，就好像他人施舍的风衣下并非只剩贴身的衬裙，而是缀满绫罗绸缎、珠光宝气。
——她的存在本就好像公立博物馆里被来往平民品评的旧日王冠。
也难怪旅团首领看到她就会像看到拍卖会上的竞品，想要一夺为快。
而现在，所谓上流贵族的女人，一个历史的遗留物，就在咫尺之间。
蜘蛛不无愉悦地伸向因摘除繁复发饰后自然蜷曲的长发，柔亮的缠在掌心，那么漂亮的颜色让他想起了幼年曾在垃圾山里瞥见的广告或画报，大约比那上面的还要名贵。
奇怪的是走出流星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联想到那么细节的画面。
难道在他的内心也承认小乙的出身和流星街差别甚远？有意思。
有意思的还有在此之前他从没觉得流星街和外面的世界有何不同，直到她被侠客引到友客鑫的临时基地来和他遥遥相对。
这种明显的对立感不大多见。
就算是过去面对对手，他也觉得对方和自己没什么差别。好比同一盘颜料作出来的不同的画，他的颜色和旅团的颜色、对手的颜色乃至世界的颜色都无本质差别，因此他可以心安理得地通过定义旅团、观察敌人、分析世界和翻看书本来认识自我。
然而那日少女身穿蛛网外型的衣服（看似有意恭维旅团），奇怪的眼睛却默默表达对旅团首领的拒绝，她好像坚定地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笃定属于完全不同的颜料盘。
库洛洛从无社会责任感，但那一刻他产生了某种“义务感”得告诉小乙：不，你也没啥不同。
不过随着不断接触，蜘蛛的想法多少有些变质，他一度差点认为小乙能够帮他更加深入地理解自我——或许认识自己的最好办法恰恰是找到和自己不同的对立面呢？排除自己不是什么，也可以是了解自己是什么的路径之一。
在他看来，她低声下气缩在母亲身边，委曲求全于家族牢笼，她失去兄弟，失去从未得到过的母爱，戴上并不想要的继承之戒，她绝望地离开故乡安格林，毫无意义地游走于卡金王室或是什么其他势力，后来的所作所为乏善可陈——这都是在干什么？他压根没看明白过。
从心底说，库洛洛甚至有些看不起她的所作所为，做着看似有意义实际却毫无意义的事，大约他在见过小乙的画之后一度太高看她了，现在他感到有些失望。
这样徒有美丽却毫无意义的她，与世界有何不同？既然他们都是一样的，那就把她吸纳到他的世界好了。
“你还是加入旅团吧。”温情脉脉的语气脱口而出，库洛洛倒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算邀请么？”她仿佛还有什么理由可值得矜持。
他笑了，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眸挤成漂亮的弧形之余，连带的眼尾弧线几乎深至太阳穴。除了就在他身边的小乙，无人知道蜘蛛也有如孩童般没有芥蒂的笑容。
“算邀请。”转瞬之间，旅团首领又带上冷静的“面具”，“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
年轻女人的面孔朝着他，可能在盘算这话的可信度，又像估计回答之后可能的结果。
库洛洛任由她考虑，不动声色却多少胸有成足地等着。
“好吧。”
她说，漠不关心的腔调。
青年也故作镇定地听她的答案。
“我不会帮你找西索，但我向你保证你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也不会帮他任何忙。”
“可以。”库洛洛慷慨地同意了。她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
“我也不会纹任何刺青，别问理由，不喜欢。”
闻言，他的眉梢微微扬起。
“我可以同意，但是如果你的条件引起了其他团员反感，最终则要按旅团的方式解决问题。”
“可以。”这回轮到小乙应允，仿佛她才是目下的话事人。“不过既然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那我要求在全体到场的情况下再做决断。”
多少有点不识好歹呢，不过没关系，所谓团长也不是第一次被团员当面发难。
“我同意你的观点。”他相信自己能同样安抚眼前新“入伙”的女人，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识过小乙有多麻烦。
她没再提新的要求，直视旅团首领，没了往日神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好像初次见面。其实这样的反应反倒让库洛洛不是十分满意，不过在旅团的问题上，他习惯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只关注眼下最实际的利害。
“欢迎你加入旅团，小乙。”无论出于流程抑或礼节，旅团首领向着新团员抬起手臂。
被唤作小乙的漂亮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来从流星街伸出的手掌，下一秒也伸出带有联手之意的右手。
即便在手掌相握的一瞬间，其实她也从未忘记自己是安格林的琪诺多-娅鲁。
或许换一种方式相遇，她能够和有着哀怨迷人的黑眼睛的男人有一段可爱的恋情，或至少是像与“魔术师”那般既像爱情又像友情的关系，但很可惜他们共同走过的路虽然多，在小乙看来却是从一开始就是陌路。
可叹出身流星街的蜘蛛头子竟除了不会骑自行车、不擅长辨别嫉妒之外，还不太熟悉所谓上层人士的自私卑劣。
从小乙用琪诺多-娅鲁从儿时就学会的“审时度势”，决定暂且借助幻影旅团以减少身在下层船舱可能遭遇的麻烦开始，就只是在利用库洛洛一直以来透露的要将她收入旅团的想法。
与伊尔迷分别后走近他就是为了谈这件事，故意反问如何确认她在第4层以下没有可依托的势力也是为了卖一个破绽——因为以她和库洛洛交往时的一贯表现来看，她不可能主动承认自己落入劣势——所以她要继续在他面前逞强，只不过这次是刻意为之。
当库洛洛终于说出邀请她加入旅团的话，她还要继续加强这一邀请是他主动的，而非她要求的，因为不这样库洛洛也不会相信她真的接受邀请了。
至于她提的加入条件倒是纯粹出于真心，她既不想掺和旅团和西索的混战，也不想平白留个旅团的刺青印记在身上——洗起来很疼，若被其他人看到了也很麻烦——不过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库洛洛真地以为她愿意加入幻影旅团，所以她表现出的所有难搞与不羁多少也都是真的。
换个方式理解：她只是打算加入“一阵子”，等到什么时候伊尔迷通知她可以通关上楼了，她就立即摆脱“蜘蛛腿”的临时身份回到VIP层金发少年的身边。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没有对旅团首领说任何假话，也没有主动欺骗旅团任何人。
因此她毫无愧疚。
甚至在与蜘蛛头子握手达成目的后心情颇佳地向前一步，亲在对方的脸颊上。
也几乎在她上前的同时，库洛洛立刻接住柔韧的腰肢。虽然没有先前小乙问“是否算邀请”时的笑容纯粹，只在身为团长时沉稳的面孔还是泄露几分烂漫。
——好像只是刚刚结束一场游戏，而他并不在乎两人之间的输赢，玩的开心就好。
怀里的安格林女公爵不会懂他的想法，就像她也不知道对方已经认定其色彩同这世界一样单调，库洛洛只是刚好在他的世界收留了小乙。
知道也不会怎样。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135、团长与公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