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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小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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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天气大抵都这样,暖洋洋的四月天突然来几次倒春寒,马老师地理课上又趁机给同学们复习了一遍寒潮形成过程,温柔的政治女神宗倩老师,提醒同学们做好保暖。
程也没做好保暖,这不就着了寒潮的道儿了。
台上历史老师易周正愤慨激昂地痛斥着近代压在人民群众身上的三座大山,这边儿程也病如山倒,被发热压地抬不起头来。
程也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历史课了,易周老师二十五六岁,算起来还是他们的学长,从B师大毕业就来三中教书,年纪轻轻就已经带了一届毕业班。他毕竟年轻,脸生地白嫩,和学生没什么距离,人又诙谐幽默,对历史也有自己独特见解,他上课从来都是脱书讲,不应付着照本宣科,可招这些个小同学喜欢。他走过程也旁边,敲敲桌子,这平时上课眼睛发光直盯地自己不好意思的小同学今儿却出奇地半节课没抬起头来。程也慢吞吞仰起脸,眼神涣散地看易周老师,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下午往这儿一座就开始全身热度往脚下钻,她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脱水了,一杯热水下肚没任何好转。易周和她眼神一对上就知道坏事儿了,平时这小家伙眼神清亮地不行,这会儿看人都没焦距了,易周赶紧让她去医务室。程也站起来,有点晕,踉跄了一下,唐辞扶住她,杜格那边儿注意到她了,一下子就急了刚要起身,易老师对唐辞说:
“同桌带她去医务室,其他人接着上课。”
她也不好这时候再跑出去,只能看着窗外干着急。
贺律心不在焉地转着手里的笔,老师说什么再没听进去。
窗外唐辞拉着迷迷糊糊的程也往医务室走,程也云里雾里地只知道被牵着走,唐辞很绅士地只拉了袖子没有握她手。
医务室今天已经坐了不少同学在输液了,唐辞拉程也进医生办公室,要来了体温计。他久病成医,一看程也状况就知道八成是发烧了,他把用纸巾擦过的体温计递给了程也,看了眼室内有不少男生,就推着程也进了医用窗帘拉出的隔间。
“塞胳肢窝下面知道吗?我在外面等你”
“喔”程也手软绵绵的抬不起来,拉开了点衣服,快逼出生理眼泪了。
唐辞认命的抬起胳膊把体温计给她夹进去,又扶着胳膊防止体温计滑下来。
过了几分钟唐辞拿□□温计吓了一跳,38.7℃。
赶紧让程也靠在病床上,出去把体温计拿给医生看。值班的校医是个有点胖的中年叔叔,说这两天温差大,放倒了不少同学,有些同学啊平时缺乏锻炼就体质弱,“你们这些小同学,年纪轻轻就不知道锻炼哦,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唐辞眼见着要聊起来,赶紧面无表情地阻止:“是,您快开药叭,晚了人就烧傻了。”校医从眼镜下抬头看了唐辞一眼,拿出登记本给程也登记,
“姓名”
“程也”
“唔,哪个也”
“之乎者也那个也”
“多大啦”
“刚满15岁一个月”
“哦哟,看着脸是蛮小的,你是她男朋友啊陪她来,哦哟,她这么小的孩子你……”“我是他同桌!您能先配药吗?”
校医一副狐疑的眼神看着他,点点头一副了然,明显不信,走进配药室拿出一瓶酒精棉,“38.7℃不是小事情的啊,你先用这个给她擦一下物理降温,就腋下,脖子下面,还有手心晓得吧?”
唐辞点点头,这些他再熟悉不过了。
校医故意逗他:“是你来还是我来啊?”
唐辞赶忙道谢,溜出办公室。校医叔叔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他反正信不过。
室外温度只有十来度,室内也好不到哪儿去,唐辞不敢脱她的外套,只在耳后,手心和脖子上给她反复擦了点酒精。程也皱着眉头咬着下唇,脸上泛起了红云,很不舒服的样子,她不舒服就喜欢抓东西,于是抓紧了唐辞拿着酒精棉正擦拭的手,唐辞试了一下,挣不出来,也就随着她了。
“咳咳”
校医拿着配好的退烧药进来,扬起一边嘴角,笑地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把药放在床边叮嘱:“把你小朋友喊起来吃了药再睡。”唐辞没纠结他称呼问题,喊了两遍程也没反应,于是捏了把她的脸试图弄醒。程也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冰山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左手捏着自己的脸,右手被自己攥在手里。程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清醒了,怀疑自己如果再不醒下一秒学霸就要抓上自己的脖子:“我……”一开口嗓子哑地像破锣。
唐辞把手抽出来,走到外面饮水机,用热水烫了纸杯,接了杯温水放在旁边。“先吃了药再睡。”不见面上表情有什么变化,语气却放柔了的。程也乖乖拿过药,看着一把小药丸头都大了,脸上一副英勇就义,义薄云天,天塌地陷的表情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
程也很讨厌生病,因为要吃药,要打针。她喉管和血管都细,是护士姐姐最讨厌的那种病人,当然她也不喜欢见到她们:有一年冬天去打点滴,护士愣是给扎了四针没扎上去,一手青紫的针眼儿,姚明玉当场就抓狂了,护士长拼命解释那姑娘有两三年的工作经验了并不是实习生。
唐辞从小吃药当吃饭,没见过谁是这么吃药的,一颗小药丸要喝几口水才能送进去。碰上粒稍大的胶囊,程也刚塞进去喝了口水想往下咽,无奈喉管太细卡在哪儿不上不下,程也干呕了两下,眼泪都逼出来了,唐辞赶紧拍了她后背又给她接了杯水,喝光一整杯才感觉药丸勉勉强强下到了心脏附近。
程也眼睛上挂了滴泪花,眨巴眨巴半个睫毛都沾湿了,清了两下嗓子才小声说:“我不想在这儿睡,我和你一起回教室。”
“下节课是通用技术,下下节课是自习,不耽误上课。”
“可我不想在陌生地方睡觉。”程也皱起一张脸。
……
“我在这看着你睡,睡吧,我不走。”
程也于是获得了巨大安全感,用星星眼看着同桌,觉得他此时正散发着神爱世人的圣光。唐辞被她看得不自在给她掖了被子扭过头去。
少年的心动都是从哪一瞬开始的,但要追本溯源却又隔着层雾似的扑朔迷离,等到发现时,早已经情根深种,欲说还休。
程也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她不想说的事把自己憋死你也不知道,她不想给你开门,那任凭你在门外撞得头破血流她也照样巍然不动。
如果程也真的喜欢过唐辞,那一定是从现在开始的,她心动了。
程也不喜欢示弱,不舒服从不主动说,能忍就忍了。但是姚明玉不给她机会,或许是母女连心,她每次只要有一点儿异样,常常是她自己还没觉得自己生病了,对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程敦儒和她没有这种灵犀,有一次姚明玉出差一个星期,程也陆陆续续发烧了一个星期,程也有时候是个很唯心的人,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她当即就把这种不舒服归结为是这周气儿不顺了。她被姚明玉养成了个病理白痴,虽然不舒服但也不知道原来这就是生病。
人生病总是脆弱的,有个随时在身边又周到熨贴话还少的人很难不感激。
唐辞看她睡熟了,听见下课铃声才起身回教室去拿今天自习要做的练习册。
贺律正发着呆,看见唐辞回来想去问一下,站起身来又觉得没立场,他和学霸平时,也不算太熟,想来他们之间,好像交集很少,于是心情更低落地爬在桌子上。
好在杜格冲了过去:“程也怎么样儿了呀?”
“发烧。”
“严重吗?多少℃?!”
“38.7℃。”
贺律和杜格俩人心有灵犀地同时一咯噔!然后异口同声:
“那她现在人呢?!”“她人呢!?”
“在睡觉。”
女高音完美压过低音炮,听见贺律的声音只有空气。还有……杨依依秀眉皱了起来。
“好,那我过去陪她。”
“那个,不用了,我答应她守着,拿了练习册就过去了。”
杜格明显一惊,冰山什么时候和程也关系这么好了,她皱了眉,心里不是很舒服,面儿上没有表现出来,“那行,我放学去看她。”
贺律爬在程也铁架床上写作业,笔尖摩挲着纸张沙沙作响,程也睡觉很乖,不打呼噜也不说梦话,连呼吸都很清浅。就是…………被子里的左脚一伸展,字迹干净整洁的练习册,又多了一条疤痕,宛如卫星图像下的地球伤疤“东非大裂谷”。唐辞面不改色的隔着被子把她的腿往中间挪了一点,防止她太沉迷于打“睡拳”翻滚下来,然后无视裂谷,继续写作业。
两天后英语老师吴启:“唐辞啊,你是不是最近月考压力大写作业睡着了,这卷面怎么这样啊?”吴老师有些不忍直视。
唐辞:“……是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