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阳》朔云秋

8、第八章 小黄伞

　　凌晨两点贺律醉醺醺的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看来有人回来了。贺守严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他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就来气。贺律没打招呼，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他现在困的要死，只想往床上一摊。刚要往卧室走就被叫住，“你过来。”贺律皱了眉极不情愿地过去。“坐下”，贺律现在已经比他高了，站着也有一定的压迫感，贺守严闻到他身上冲人的酒味儿脾气蹭地就上来了：“你下周不是要月考，现在人家在复习你还出去鬼混！每周回来一觉睡到中午，要么不沾家，在家也是闷在屋子里睡觉！你特么现在才16岁，就学得一身社会气！你这破成绩，在你们班都快吊车尾了也没见你着急！一天天在什么篮球队混日子，你想怎么办！十几岁的年纪不努力，以后出去了也是社会的寄生虫！”
　　贺守严越说越气，脑门儿上青筋隐隐浮现。贺律梗着脖子不想理他，
　　“您说完了吗，说完我回房睡了。”
　　“你现在一天天这么地混日子也就这点儿出息，整天地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你跟他们比？你在三班这种优等班里跟自己同学比起来不觉得自己差劲吗！我明天打电话给你班主任黄老师，让他把篮球队给你退了！”
　　贺律嗤笑，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回房间：“贺大法官，我在二班，我班主任也不姓黄，您日理万机的我也不劳您挂念了，我还有仨月才16呢。”贺守严一时哽住，气的发抖，贺律走进卧室把门踹上，又惹得他一肚子火：“你特么甩脸色给谁看呢，这个家谁欠你的！”贺律躺在床上，习惯性隔绝噪音，从初中开始，俩人不碰上倒还好，只要一碰上难免一顿针锋相对，爷俩儿在家习惯性地不说话，无视对方。
　　男孩子小时候都是崇拜父亲的，贺律也不例外，虽然那时候贺守严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但是他每次去他单位看到父亲身穿法官袍，义正言辞地捍卫法律和人权尊严都特别激动，觉得父亲一定就是漫威故事里的超级英雄。后来就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样，他发现父亲并不是超级英雄，他保护不了所有人，甚至是自己的儿子。贺律挨完打要自己还回手去，回来和父亲说也只会得几句刚正不阿的判词，考试得高分也很难换他几句夸奖，家长会一次也没有去过，人人都渴望被英雄拯救，那谁来当英雄的儿子。两个男人都是不善用言辞表达感情的性格，反而越走越远。

　　安州春夏多雨，四月末又到了雨季，从早上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着。贺律坐在副驾驶上，戴着耳机打游戏，贺父开车来送他上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并不领情。车快开到学校门口贺父又开始长篇大论，无非是让他规划好学习，别再吊车尾，不然就让他退出篮球队。阴雨绵绵本来就让人心情低迷，贺律眉头紧皱从包里掏出伞，心里烦闷地不行。一把小黄伞从对面保时捷副驾驶里撑了出来，背着卡其色的书包，回头和车里的人挥手再见，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往校门走。贺律抓起书包打开车门往外冲，没有理会背后贺父让他打伞的呼喊，大步往校门迈了过去，踩起了一连串积水坑的浪花，撞歪了好几个同学的伞，惹得背后骂声一片，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钻到了程也伞下，扬起了八颗牙齿的微笑，春雨打湿了他的睫毛和额前碎发，他笑弯了一双深邃的眼眸。程也低头看着脚下，校门口的青石板砖有些打滑，她平衡差很没安全感，伞下突然钻过来一个脑袋吓了她一跳，险些扔了手里的伞。贺律看着她陡然张开的嫣红薄唇，眼尾向上仰着，长睫毛沾了雾气洇湿了一双桃花眼，惊魂未定地扑闪扑闪，清清冷地浅棕眼珠此时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贺律笑意更甚，替她扶正了伞，很是委屈地拿一双狗狗眼看她：“我没有带伞，你借我蹭一下伞嘛。”程也低头咬了下嘴唇：“嗯。”程也半个伞向他倾斜，举起手尽量把伞撑地高些，贺律还是要弯下些脖子，才能不被碰到头顶。回头看她湿了半个胳膊，贺律从程也手里夺过伞，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这边拽，用半个身子护着她。程也仰起头瞪了他一眼，撅起嘴鼓起来两个小奶膘，她可能是想看起来凶狠一点，贺律却生生按耐住了想上去捏一把的欲望，只摆出了一副正直无辜的表情：“我怕你摔了，你仔细看路嘛。”“还好在校门口看见你了，不然要淋成狗了。谢谢啊学霸。”程也抿嘴：“你干嘛不带伞？”“……我给忘了，记得装在包里的，结果怎么都找不到。”贺律岔开话题：“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我不喜欢下雨天，放学不能出去打球了。”“不是有室内篮球场吗？”“室内没妹子来看啊，每一场没有妹子观看的球赛都是毫无意义的。”程也扬起嘴角，眼角往上翘，鼓起的卧蚕让整张脸看起来温柔了很多，贺律有些呆地看她，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所以才不常笑。
　　从操场绕过来就能看到教学楼了，这段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五百米不够，八百里恰好，雨点嘀嗒在一把小伞上，顺着伞柱流到少年的衣袖上。
　　都说春雨贵如油，安州的雨却像不要钱似的撒下来，常常一下就是一整天。晚自习下课雨还没停，贺律特意多留了一会儿，想等程也走后再撑伞回去，他拿起杯子去储物室接了杯温水慢慢喝完，回来时教室里只剩下两三个还在做题的同学，自己桌上放了一把折地整齐的小黄伞，是下午刚撑过的那一把……
　　杜格和程也同撑一把伞：“你干嘛把伞给他啊，他人缘那么好就不能蹭把伞回去吗？”说着把程也往自己怀里又带了点儿她比程也高了十公分，在一起显着后者特娇小。程也还是不习惯和人距离这么亲密，上半身有些僵硬：“他等了那么久没走，可能是蹭不到伞吧。”
　　蹭到了程也小黄伞的贺律，心满意足的撑起往寝室走，一杯温水暖地轻飘飘的，他脚步轻快，连伞上的雨声都悦耳动听了起来……